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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风雨江南 第三十章 可怜可恨

作者:忆秋 字数:3458 更新:2023-01-28 09:02:17

前面站立的女子,年约及笄,身量高挑,虽布衣钗裙,却掩不住秀美体态。一头乌黑的长发顺于背心,用一根淡蓝色的丝带轻轻挽了一个手花系住。往脸上看,一双黛眉恰似远山,两只眼睛却似一泓清水般,有一股轻灵之气,风起无波透着一股沉静的韵味。不施粉黛,却秀雅绝俗;婷婷一站,格外清雅高华。虽身处人群包围之中,却丝毫不见窘迫之态,从容身姿直让人只觉得她此刻不是站在陋巷泥泞之中,而是在玉楼高台之上。

质气风姿,如凤于百鸟,鹤立鸡群,让人一望而生亲近之意,心折之感。

便是谁人见了,都不免在心中暗自一赞:如此出众的女子!

然而林南在见到女子面容的同时,心中却毫无此念,重重一震的同时,一个念头油然而生:竟然是她!世间竟有这么巧的事情?!

金榜题名,南来探亲,在通驿大道上却出过一次事,两驾马车意外地发生了刮蹭,其中一辆险些翻了车。林南当时就置身其中,百忙之中飞身救了一位姑娘。当日当时,四目相对,肢体相依,一时间两个人都不免有些失神。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但那一瞬间的异样感觉,却让林南在很长时间之内都不能忘怀。甚至就连当日道左的匆匆一瞥,也变成了恒久的对视,而那女子的秀美之容也深深地印在了林南的脑海之中。此后虽然再未相见,林南也并没有辗转反侧,但偶尔想来,也不由得深深叹息。

想不到就在今天,在到处都是难民的襄阳城中,在这个乱哄哄的旧巷子里,却再一次见到了她。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我了?几乎是下意识地,这个念头便涌了出来,林南猛地惊醒晃了晃头,一股热浪悄然爬上了脸颊,自己这是怎么了?

虽然暂时强行抛开了那股念头,但林南的心中却还是有些发热,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有些兴奋,而本来是过来看看的心理,却在这时,已经悄然变成了另外一个决定:今天这件事情,自己管定了。

人群围绕中,两个男人一左一右,扭着身子站着。其中一个一手叉着腰,一手端着一只破碗。声音沙哑着说道:“庄姑娘,今天这事情,你总得给出个说法来!一样的排队,一样的守规矩,凭什么就不能给我添一碗?就因为我已经排过了?”

这人拿着破碗抖了两抖,叫道:“你这儿有这个规矩么?一个人只能喝一碗?你瞧瞧,大伙儿瞧瞧,这汤汤水水的都透了亮了!这是粥?这能喝得饱么?!别说咱们大家伙这堂堂的汉子了,就是七八岁的孩子,这一碗都垫不了肚子!”

在场的大家伙儿都是遭了灾的,咱们现在不怨天不怨地,就只求一个活路!可是庄姑娘,你不会连这条活路都不给吧?”汉子回头看看周围的人群,拍着胸脯高声叫道:“大家都看在眼里了,我廖七是不是撒泼耍横,诸位应该心中有数。咱们在场的,大部分都是堂堂七尺的汉子,若不是实在逼得没办法,有谁会捧着这只破碗到这里来吃这口软饭?!”

“是啊!没办法啊……”

“唉!大水一发,啥子都叫冲走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撒!老婆孩儿都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这世道……叫人咋个活嘛!”

廖七这一喊,倒是勾起了大部分的心思,一时间,和他一样说法的人倒占了不少。林南微微眯起了眼睛,廖七背对着他,虽然看不清楚样貌,但林南仍然对这个人兴起了一丝戒心。能不露声色地挑动围观者的情绪,这个人不像是简单的人。

小青在庄姑娘背后气得胸脯一起一伏,忍不住就要上前说话,却见庄姑娘身子一侧,将她挡了回去,淡淡地说道:“廖大哥,先前我已经解释过了,大灾当前,僧多粥少,小店本就存粮不多,拿一些出来赈灾,也是希望能帮助更多的人渡过这场劫难。别说廖大哥这等汉子,便是小女子,这一碗粥也填不饱肚子。可是如今这种状况,我们开粥棚并不是要填饱谁的肚子,而是尽力使所有人都能吃上一口,只要过了这个关口,不至于饿死,那就心满意足了……”

“不填饱肚子?”廖七旁边的汉子嚷嚷道:“这种鬼天气,又冷又潮的,眼看着太阳就要下去了,不吃饱肚子,怎么过得了这一夜?你们倒是好,自家不知道哪里弄的粮食,自己吃得饱,出来装装样子,却弄得一汪水似的稀汤来唬人!天下哪有这个道理!”

“没道理!没道理!”

林南一皱眉,这汉子说的话明显有些故意歪曲,但让他意外的是,周围的人竟然还有一些跟着喊的。这究竟是怎么了?

“咱们接着说规矩吧,庄姑娘,你这粥棚可是在衙门挂了号的?”廖七问道。

“小女子开粥棚,乃是出自自己的主意,并非是官府指派,也没有领号牌。”

“着啊!”廖七来了精神,说道:“既然是自己的粥棚,为什么就不能多给我们一些?庄姑娘开粥棚,这是有仁善之心没错,可开粥棚却不想多出点粮食,这到底是真心向善呢?还是只是装装样子哄骗我们大伙儿!你说不想看着人饿死,可又不想多给些吃的,我们这些人是没了家的百姓!没了庄稼没了亲人的流浪儿!现在就这么喝一碗汤水,保不齐明天早晨就得饿死!庄姑娘,难道这样你就忍心了么?”

庄姑娘一皱眉。这廖七不比身边那汉子,他虽然话里话外也是歪理,但其中夹七夹八地加了很多似是而非的东西,欲要反驳却有些无从下手,不反驳却难以解围。略微一犹豫,庄姑娘忽然朗声说道:“廖大哥,你说吃不饱的事情,我承认。但是你说,大家伙儿都是没了家的百姓,没了庄稼没了亲人的流浪儿,可是真的?”

廖七一瞪眼,回头喊了一声:“我说咱们没了家,没了地,没了活路,这位姑娘不信!难不成这里头谁还有家?谁还有庄稼?站出来给我们看看!”这一嗓子吼得群情激奋,不少先前没有说话的人,领了粥觉得心存感激的人都开始激动起来,加入了愤怒的人群。

庄姑娘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仍旧是淡淡的口气,不温不火地说道:“大家也不用着急,你们可认得这位廖七么?”人群稍微安静了一些,好多人面面相觑,却没有答话。庄姑娘微微一笑:“你们不认识,小女子倒是有幸认识他的。记得前些日子,这位廖大哥还陪着张员外来买走了十来盆名贵的鲜花呢,怎么几天之后,却变成了没地没庄稼的流浪汉了呢?”

淡淡的一句话,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廖七。有人不免低低地腹诽:“操!还以为是和我们一样的苦哈哈,想不到却原来是狗大户的腿子!”

“哼,平时肯定是不拿眼珠子看人的货,如今却也落到这般模样了……”

庄姑娘一句话,把矛头指向了廖七,廖七一个不留神,当场有些发懵。这时候旁边站着的汉子又说话了:“庄姑娘倒是会说话,我和七哥原本就是庄稼人出身,这没什么可说的,后来给员外家里做苦力,那也是事实。可是,不管之前怎么样,现在不也是和大家伙儿一样了么?咱们在场的这些人里头,也未尝没有做过大户的人吧?难道就因为之前的事儿,现在就吃不得一口粮食么?”

话头一变,居然又转回来了,不住地有人点头附和。

这人还没完,继续说道:“既然说道这里了,咱们也就不藏着说话了。现在这襄阳城里,郑大人何大人这些位大人们,筹集粮食,开粥棚,赈济灾民,那是发善心做好事的,那是咱们的再生父母!可是庄姑娘也说了,你这里开棚赈灾,是自己出的粮食。可是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去衙门挂号呢?难不成这粮食并不是你自己的……而是别有来路?”说着话,这汉子用手一指粥棚里的米袋子:“哎呀,方才我还没注意,怎么现在看这口袋上,似乎有官府的印戳子呢?”

没等庄姑娘说话,廖七在旁边突然喊道:“这不是她们自己的粮食!这是官粮!她们这是偷来的官粮!”

“你……你不要血口喷人!”一向冷静沉着的庄姑娘,终于有些失了方寸,一张脸有些发白,身子也有些发颤。

轰!

这一下,人群忽然乱套了。

有眼尖的人也发现了,那米粮口袋上确实有官府的印记,顿时就把廖七二人的话信了八成。廖七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不由得暗中冷笑,看着庄姑娘接着说道:“既然是偷来的,那就不是庄姑娘你自己的了。嘿嘿!”廖七回头得意地看了一眼人群,说道:“看在庄姑娘也是善意的份上,我们也不想难为你。要么把这些粮食让我们大伙分了,要么……我们现在就去见官,怎么样?”

“对!见官!见官!”

两个姑娘脸色气得白中透青,看着这些刚才还一脸感激的人们,一转眼的工夫就跟着廖七这样的人,瞪起眼睛高喊着见官,两个姑娘险些晕了过去。见官?庄姑娘开始还有些底气,但看着这么多人众口一词,心里也有些发虚了,三人成虎,这个道理她是知道的。便是本来没有事,到了堂上也说不清楚了……究竟该怎么办?

就在庄姑娘心中发虚,而廖七心中暗自窃喜的时候,人群中忽然飞出来一块砖头。

啪!

一只破碗飞了出去,廖七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上,后脑一片暗红。他刚挣扎着爬起来,就听身后一个响亮的声音响起:“官府办案,闲杂人等速速退避!”(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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