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家过年是喜气盈盈,阖家团圆更其乐融融,可是关家呢。这个时候却在治办丧事!
关瑾瑜都不是第一时间知道父亲离世的,她远在江陵,家人怕她受不了打击,都不敢和她说,话说关瑾瑜领着外甥女关关是喜孜孜准备回来过年的,即便近两年来关家老爷子仕途上出了些状况,假疗养之名在避嫌期间,但他必竟是封疆之臣一省大吏,定论轻下不得。
两年多来,也没定个说法,倒是把这位疆臣的官职换进了京城,该是明升暗降了,也不是老关闹情绪,此后他真就疗养起来,人老了,有这样那样的病也在情理之中,可是………,可是临近除夕前的两夜,他真的撤手走了,这叫关家满门根本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也在这之前,一直在调查的《东南事件》越挖越深,体制内各种说法扑天盖地,有道是墙倒众人倒,世态炎凉呐,就因为对老关的生平不能盖棺定论,所以他去世后三天,没见有重量级的京都巨员出现在那简陋的灵堂中,就这还有人骂,生前显贵奢华,死了装治穷丧?
关家大院笼罩在一团阴霾气氛中,儿女几个都是一脸的悲戚,关家几个堂系老兄老弟都也默然无语,关镇民三子两女,青一色都是国家干部,老大关瑾平,现任某部委司长,老二关瑾安,现任华东某市书记,老三关瑾富”现任某省军区参谋长,老四关瑾诱(关关母亲),现任最高法院某厅厅长,老五就是关瑾瑜,现任江陵市的副市长,兄妹五个都副厅级以上。
主要关镇民这个疆臣挂着中政局委员的,那是副国级待遇,就是普通老百姓眼里的国家领导人之一,关家堂系几个老弟兄也都是各部委任职的官员”不都是正职也不全闲职呀。
可以说关家这一枝也算不小到政治世家了,连带各家的调亲连襟算上,都不知多少人。
然而从两年前关镇民回了京后,基本就走下坡路了,政治上的对手又揪出了东南事件穷追猛打,形势越发是每况愈下,老关假疗养不再过问政事”可与日俱增的各种说法”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很大的压力,结果在g年除夕前两夜,突然脑溢血离世了,一夜间,大厦将倾。
“老爷子在世时,就一直与唐老的政见分岐很大,一辈子人了,脾气倔,改不了,谁也没办法,换了我是唐家那位老爷子,这个时候也未必站出来说话,大家怨怪有什么用?”
关家大院”搭了个不小的棂棚,棚下坐着关老的五个子女,还有几个堂兄弟,另外就孙辈的孩子们,关关自然也在其中,姥爷过世了,她伤心也是有的,但不会想太多,也不会象母亲小姨和舅舅他情侣装那么伤心,此刻也仅是乖乖依偎在老妈身边,听舅舅他们说话。
老二关瑾安拍着大腿道:“咱家老爷纵有什么不是”也不能全盘否决他为党和人民做出的贡献,眼下无非是唐家老头子威高望重,镇着大局,可现在父亲离世了,恩消怨散了吧?”
“那是二哥你这么想,都说唐家那位气度恢弘,我看不咋地,不然两年前能把咱们老爷子闲置到全国政协吗?就说现在治丧这个事,这都三天了,中办那边也没个确切说法。”
中办,指〖中〗央办公厅,关镇民去世办什么规格的葬礼,中办是要过问的,不可能没动静。
可是东南事件闹的很汹,老爷子还活着时,眼看就要给严肃的处分了,什么官职之类的,只怕也都要卸尽了,偏偏他把这口气在这时候咽了,把来势汹汹的一股风潮给消失无形了。
也许这是个最好的结果,但最终要看葬礼的规格,它就是盖棺的定论,没格规,就是否定了老关这一生的功绩,规格低了,就是东南事件带来的后遗症,所以关家人心头惴惴。
“三哥,你这个说法也太武断了些,让我说老爷子两年前去政协是不错的选择,闹出东南事件,首要是避嫌,〖中〗央也好,唐家那位也罢,都走出于全局方面的考虑吧?不无回护之意,必竟咱家老爷子坐在那个位置上不仅仅代表他自己,东南事件查了两年没查清,就因为一直有一撮人在背地里吹风煽火,在蒙蔽事实,〖中〗央迟迟没有定论,也是对老爷子的负责。”
说话的是关关母亲关瑾绣,她四十许上下,风韵盛美,关关和她就太涩了,就是关瑾瑜在姐姐面前也要逊色一筹,这位高院的厅长气质极其雅致,一付风轻云淡的从从容容的神态。
只是父亲的突逝也有浓郁的悲伤隐藏在她眸底,然而她不轻易显现自己内心的感情。
关厅长素以铁腕著称,有名的法界女包公,六亲不认,撞在她手里也就准备杯具吧。
说起来关关怕小姨,可是小姨和老妈比起来是小巫见大巫,老妈发起威的话,十个小姨也比不上她,所以关关在老妈面前那叫一个乖,话说老妈不轻易收拾你,一但收拾会很重。
如今关家人就是在等中办的通知,他们也知道这是g年初的一件大事,给关家老爷子如何定论影响极其深远,即便老爷子身前与唐家那位政见相左,他也不至于太为难你吧?
大的规格不敢奢望,骨灰至于要放进八宝山吧?功不掩过,但暇也不掩瑜,是这理儿不?
估计上面领导们也过不好年,正在紧急的磋商这个事,这都三天了,不能再迟了吧?
这像天中,老关生前有联系的一部分官员都来送huā圈了,来的很低调。还有一大部分干脆消失了”人影儿都不见,怕最终定论波及到他们,反正人也走了,关家渐衰,不打紧了。
也就在大年三十的下午,在唐天则和妻子柳云惠坐进青竹轩与父亲说话的功夫,关家灵堂关镇民的遗像前来了一位让关家人瞪眼球的送huā圈者,谁?赫然是关瑾诱的前夫窦云辉。
这位也就是关世音的亲身父亲,窦氏家族第二代领军人物”现任某省的常务副省长。
话说窦氏云辉昔年风流倜傥,也是数得上号的公子爷,他比关瑾诱大了四岁,却把这位关家骄女虏进了家门,只因风流性子不改,没多久就给关瑾诱活抓了,夫妻大闹一场”离婚时关关仅一岁多”但爱妻太过刚烈,绝不忍受这种龌龊,窦云辉也就痛夫妻爱,心疼异常。
一晃十六年过去了,关瑾诱没嫁,窦云辉没娶,离婚之后,他才知道失去了多么珍贵的宝贝,十六载如一日,云辉一心操劳政务,再无绮念异思,从那时起他心里只装着关瑾绣。
今天窦云辉的出现,令关家人措手不及,不是因为他曾是关家女婿,而是因为他的政治背景,窦家不比关家势大,在京小只算二流世族,比一流的关家差碰上一大截,但在老关没有定论之前”他敢来送huā圈,可见心意是真的,他抛开了所谓的政治风险”抛开了一切的顾忌,以此表明了深埋在心中的那份对关瑾诱的感情”他在仕途上没受益于关家的,早年就离异了,谈不上和关家人有多深厚的感情,甚至还被关家势力打压过,但他、今天去来了。
关家人上上下下没人说话,不知道该说什么,论窦云辉现在的地位,他们中没一个比得过人家的,人家是某省委班子的第四号人物,实权在握的常务副省长,不需要看关家人的脸色,尤其是关家人正处在一种特殊的政治风险中,没落似乎指日可待,人家会顾忌你吗?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窦云辉的出现,叫关瑾诱忍不住流了眼泪,这些年来她也在默默的英注着负心人,说实话,她心里深爱的男人只有一个,就是窦云辉,十六年如一日,他矢志不娶,以赎前罪,不是做给谁看,只是为了把自己心中的那道伤痕抚平,老窦他不容易。
关家的兄弟姐妹们几个都在望关瑾绣,除了她,没人再合适与窦云辉说话的,因为窦云辉负心了关家女,这些年中他们没少打压窦家人,两家恩怨似深,这时候窦云辉能来,可见是冲着对关瑾诱的一份感情,都说窦副省长一直不娶,他们在后面也骂他在装好人什么的。
献了huā圈,三鞠躬功之后,默默的与关家五兄妹握手致慰词”“节哀顺便。”
轮到关瑾诱时,这,节哀顺便,四个字却吐不出来了,握着这曾经属于自己的纤荑,窦云辉感慨万千,目光从前妻脸上移到关关脸上,一瞬间眼珠子就红了,用力握着前妻的手,苦笑道:“你也真够狠心的,十六年不叫我见她,老爷子的事,你也不要太担心,我相信党〖中〗央会给关老最公正的历史评价,他昔年的功绩绝不是一些刻意造作的流短蜚长能掩盖的,不给予关老最公正的定论,党和国家不答应,政府和官员不答应,社会和群众不答应。”
就这几句铿锵有力的说话,把棂棚里一堆关家人说的热泪盈眶,一时间悲切之声四起。
关瑾诱也难掩心头激动,但嘴唇动了动,最终没说出什么来,但是泪水已经溢了一脸。
窦云辉又握了握她的手,才和关瑾瑜道了一声节哀顺便,然后就大步离开了。
“妈,他是谁?我怎么感觉和他好熟悉呢?可我真的没见过他。”关关终于开口了。
关瑾诱一把将女儿搂住,失声痛哭,铁腕关厅长,第一次这么淋漓尽致的暄泄心中的郁结苦闷,关关也听得出来,那人说的话在安慰妈妈,在安慰关家这些人,他到底是谁?
“小姨,你告诉我,他是谁?告诉我啊,好不好?”关关隐隐感觉,那个人和自己……
关瑾瑜苦笑了一下,把目光望向姐姐,“我不知道,问你妈好了。”她能说吗?
关瑾诱这时止住悲声,深吸口气,“他是你爸爸。”关关如遭雷殛,然后尖叫着扭身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