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时,淑娘正在正堂见李婆子跟刘氏,便转身进了东次间。
这厢淑娘问道:“李婶子,刘嫂子,我不拐弯抹角了,我家既出了孝,大约很快要回县里住了,当初叫你二人来家里住着也是为了防人口舌的,如今官人回家便无妨了,我知原先定了的是三年期,现今还不到三年,你们有什么打算不妨直说。”
李婆子生怕淑娘辞了自己,到时候儿媳不叫进门自己无处安身,抢着道:“俺老婆子愿意跟着举人娘子去县里哩。”
淑娘点点头又看向刘氏:“刘嫂子,你不比李婶子,不如回家问问你婆婆的打算再来跟我说吧。”
刘氏原本也打算说自己愿意跟去县里继续做工到三年期满,听淑娘提到婆婆顿时住了嘴:婆婆早不满意先大嫂在县里做活被大户家的富贵迷了眼,又勾搭了自己儿子,如今断不会同意自己也去县里富贵圈混的,只得讪讪地说这家去问婆婆的意思。
淑娘打发了李婆子下去,自己也进了东次间见丈夫。施禹水看着淑娘的铺盖也已经一起摆上,不怀好意地冲娘子笑了起来:“好事多磨。娘子嫁给我已是三年有余了,除了最初三日娘子不知我身份,这三年多来竟无一日能够亲热。”淑娘的脸瞬间便热了起来。
两人都是成年人的芯,青年人的皮囊,又已经互相生了情谊,晚间共享鱼水之欢既新鲜又熟练。施禹水大汗淋漓地翻身躺在外侧,伸长胳膊将淑娘娇躯揽在怀中,淑娘浑身香汗微微,细细,躺在丈夫怀里柔声撒娇。施禹水最此刻娘子这把娇柔的嗓音,忍不住捧着她的脸对着那张小嘴亲下去,淑娘从嗓子眼里挤出的一声娇嗔被堵在口中。
一夜尽欢。次日清早两人醒来都赖在床-上不想起身,还是春花在外面跟刘氏说话,淑娘才道该起身了,竟让外人看了笑话。施禹水看着淑娘穿衣着衫,沉吟片刻道:“这里雇的婆子媳妇都打发了吧,免得人觉得我在乡下守孝时那么多人伺候着,显不出孝心来。再者,乡下婆子嘴碎,又不会说官话,到县里无用。今秋我若中举,再寻个牙婆正经买几个下人使。”
淑娘为难道:“刘嫂子好打发,只李婆子可怎么处置?”她把李婆子被儿媳赶出家门之事说了,连为什么儿媳翻脸的事也说了。
施禹水嗤笑一声:“这么糊涂的婆子,除了打水做饭别的什么都不会,当真要来无用了。娘子既好心,先打发人去寻她儿子儿媳,只说你已经教训过她了,看看他们肯不肯接回去。能接回去自然顺当,若真不成,带到县里专管打扫房舍厨下粗活也好,不过要换个长些的期限了。我看娘子有意培养春花跟着你外头交际,别再叫她做那些粗笨活计了。”
淑娘答应了一声出了门,春花打发刘氏去后院整理行礼,又对淑娘道:“大娘子,刘嫂子说她婆婆叫她辞工回家,说是过门儿好几年了,该生孩子了。”
淑娘点头笑道:“好,回头找出来她画押的身契,当初是我叫你写的,我记得你收起来了?当面给她结清两年工钱,再把契烧了是了。”略顿一顿又道:“你顺便问问李婆子家是哪个村子的,叫王大或者王二去一趟,看看李婶子儿子儿媳如今过得怎样。再把咱们要走的消息告诉他们,问他们愿不愿接李婆子回去。”
春花这两年没少跟着淑娘练字儿,她时常看着身契上自己幼稚的笔迹咬牙切齿,如今可算是能够解脱了,高兴地道一声“好”,飞快地拿了身契去寻刘氏了。
不多久春花跟刘氏交接完毕,刘氏拿着自己的铺盖,李婆子帮她拿着衣服等物送她回家。春花又去寻了王大往李婆子村里找她儿子儿媳去了。
淑娘回到东次间,施禹水换好了衣服正在整理凌乱的床铺,淑娘忙上去帮忙,看到一片狼藉不由得又红了脸不敢看丈夫。施禹水见娘子害羞便是心中一动,到底顾及白天里不便,强自按捺,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说:“娘子,我看五日后是个好日子,我们便那日回城吧?”淑娘低着头轻轻地“嗯”了一声,仍是一副害羞不敢抬眼的模样,施禹水上前亲了一口才笑着出门去寻施茂芒说定日期了。
一直到晚上王大才回来,直接来见淑娘:“大娘子,小的去半截河村打听李婆子的儿子儿媳,村里人都说前两年他们家媳妇把婆婆赶出家住在草窝子里,后来冬天时候李婆子不知道哪儿去了,那没良心的两口子没多久走了,有人在她儿媳娘家村里见过他们两口儿,说是什么上门女婿。”
淑娘不由大吃一惊:“李婶子的儿子跟着他媳妇做上门女婿去了?”
王大道:“小的打听到的是这样了。小的去看过他们家原来住的地方,现在住的人说是前两年刚花了两吊钱买来的,至于李婶子住过的草窝子早拆掉了。”
淑娘便叮嘱道:“这件事别让李婶子知道,回头她也该在咱们家做长了。”王大答应一声退了下去。淑娘寻思半天,还是打发春花唤来李婆子问道:“李婶子,官人打算过几日搬回县里了。他想家里做工的都多做几年,你的契还有不到一年,官人的意思是叫你换个十年八年的契,你觉得成吗?”
李婆子却抹起了眼泪:“举人娘子,俺姐家哩二媳妇儿早上给俺说恁找人去看俺哩孩儿了,俺想回去跟他一齐儿住哩。”
淑娘叹了口气:“李婶子,方才王大才从半截河村回来,你儿子跟着你儿媳去她们娘家当上门女婿了,你们家原先的那间屋子也被卖掉了。”
李婆子顿时忘了哭:“俺哩孩儿跑了?连俺哩孩儿都不要俺了?不中,俺得去她家给俺孩儿喊回来!举人娘子,恁行行好,找人帮俺一把吧?”
淑娘皱起了眉头:“李婶子,你自己家的事你们自己一家人解决吧,你想跟儿子团聚,咱们算你做满了三年吧,回头我把三年的工钱都给你。”
李婆子扑通一声跪下来抱住淑娘的双腿哭喊起来:“举人娘子恁咋恁狠心哩?俺给恁家里做牛做马干了两年哩活儿,求恁一点儿事都不中?恁家里又有钱又有人,咋不可怜可怜俺这老婆子哩?”
淑娘厉声喝道:“李婆子!放开!”春花已经听到吵闹声赶来,见状马上出门喊王大王二过来,又上前掰开李婆子的手,令王大兄弟俩把她带出去,这才上前问道:“大娘子,你没事吧?”
淑娘摇摇头,有点儿惊魂未定,李婆子一直以来都是埋头做事的样子,又一直以担心自己没人养老的弱者形象出现,万没想到能有这么“我弱我有理,你强你有罪”的一面。她稳了稳心神,吩咐春花去把李婆子的东西都收拾好送到王婆子家去,顺便交代他们一声李婆子儿子儿媳跑了跟李婆子要挟自己的事。
之后的事情淑娘没有再关心了,她跟丈夫表示了自己心软的错误,不该随便同情别人到这个地步,被施禹水宠溺地嘲笑了一番,淑娘不忿地反抗,两人打闹起来,最终转战到了床-上。
几天后,施家一家启程回到长社县。
施千山带着妻子跟两个儿子住在后院,本来想腾出来给施禹水两口的,被施禹水拒绝了:“叔祖是长辈,连两个叔叔都是长辈,都住在后院正合适,我们夫妻年轻,还是先住在东厢房吧。回头侄孙科考,还想着带娘子一路照顾,家中不必来回折腾了。”施千山便不再推辞了。
施禹水将家中安置妥当,便到书院向先生说明自己在科举前还在在书院里读书,先生赞他孝顺,又夸他刻苦,答应他继续在上舍跟其他同窗一起念书。不多久学堂里书生都知道施禹水守孝结束,纷纷来相见。蒋书生王书生又私下里告诉他联合了李立一起,将前番奚落施禹水的刘书生打了一顿养了三个月才好。施禹水对几人道了谢,又问瓦舍里这两年有什么新戏出来,请他们几个去看戏当作感谢。蒋书生王书生都同意了,李立道自己想回家看着女儿拒绝了,又对施禹水道:“哥哥还不知道吧?王哥哥家娘子也有孩子了。”
施禹水立刻看向王书生,果然王书生略带腼腆地笑着说:“老妻多年体弱,多亏了蒋兄家中藏药给老妻服了半年,才养好了身体坐了胎,如今已有六七个月了,郎中说大约四月间便会出生了。”
施禹水连连道喜,几人又打趣道:“彦成兄大婚也有好几年了,却一直在守孝,如今出了孝,很快也要有子孙了。”施禹水笑起来:“承几位师兄吉言了。”
晚上回到家,施禹水将书院一天讲给淑娘听,淑娘知道王书生的妻子有了身孕很为她高兴:“她们夫妻两个都是好人,应该过得美满才是。”又道:“郎君不知道吧,我嫂子今天也打发人来说自己有了。”施禹水看着淑娘,温柔地问道:“娘子,你什么时候有?”
两人倒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