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的判断是对的,慕向怀其人,虽然看着浮躁没有城府,尤其是在马球场上的那一次,慕向怀的张扬霸道,以及不近人情都展现得淋漓尽致,可张扬不代表没有野心,浮躁也不代表没有心计。
虽然这次慕向怀鼓动低级官员上书要求提前承爵着实太引人注目,可其背后动了多少手脚,没人知道。
可是一想到慕向怀为了报复上书反对的英国公,就想要加害于长公主腹中的孩子,慕成凰的心里头就像是燃起了一团烈火,十分不甘。
“受挫了就拿女人和孩子出气,这样的人,心思狭隘,必也成不了什么大事。”慕成凰一边说,一边捏紧了长公主的被角,长公主知道她是为了自己的事情生气,反倒是自己的气消减了一些,转而安慰慕成凰道:“好了,现下我与孩子都没事,这便是最大的平安,倒是你,在龙虎山过的如何,却是一点儿的消息都没有,我屡次想要派人去询问那边的情况,却都被阻拦了下来,有的还没出京城,就被拦下了,成凰,你老实告诉我,你与父皇是不是有什么间隙,不然,他不会如此待你。”
长公主这话说得很是中肯,可是长公主是慕元安的亲生女儿,在长公主看来,一定是慕元安和慕成凰之间有些比较严重的矛盾就像三公主慕成欣和慕元安一样,慕成欣因为替母妃武昭仪求情求得过火了,又加上赌气,才被慕元安赶到了国寺里去,说起这件事,国寺那边倒是有些动静。
“你知道,三皇妹要回来的事情吗?”长公主问了一句,她猜想慕成凰多半是不知道的,龙虎山消息封锁,和外界犹如两个世界一样。
慕成凰摇摇头,长公主继续道:“想来,也是三皇妹在国寺里头表现极好,而且方丈也是屡屡赞赏三皇妹,父皇,也有让她回来的意思,而且,还替她开始寻找一门好亲事,还发话了,这次只看慕成欣自己的喜欢,只要人品端正,家世清白,父皇都会应允和撮合,成凰,你看,当时成欣犯了那样大的错,好好悔过,父皇一样让她回来,还这样替她考虑,你若是和父皇之间有什么矛盾,过一阵也就好了,不必太记挂在心上。”
慕成凰知道长公主是想要安慰她,可是不知为何,长公主这越是安慰,她心里头就越是难受,难道她要告诉长公主,自己的两个条件都不符合吗?一来,她并非是慕元安的亲生女儿,二来,她和慕元安之间,可不仅仅是矛盾或者间隙而已。
慕成凰摇摇头,又点点头,对着长公主道:“我是没问题的,就看父皇的安排了,我就怕,我没福气等到父皇安排的那一天。”
“瞎说什么。”长公主伸出食指和中指贴在慕成凰薄薄的唇瓣上,示意她不要再说这些糊涂话,慕成凰不知道应不应该把自己的身世告诉长公主,她敛眉,语塞了半晌,只是问了一句:“大皇姐可是有王爷的消息?”
长公主一听,便知道慕成凰问的是慕秦易了,她摇头道:“外界都传闻,是王爷腿疾发作,十分严重,所以被父皇接入宫中调养,可前阵子我入宫的时候,却总觉得皇叔不在宫中,现下京城里像是在找一个连环杀人案的逃犯,弄得人心惶惶的,听说过阵子还要重新开始宵禁,半夜不得出入,想来,又要发生什么大事了。”长公主说完,突然以一种晦暗不明的眼神看着慕成凰道,“成凰,你告诉我,你这次被送去龙虎山,可是和王爷的事情有关?”
慕成凰突然没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看着长公主,长公主低头,回了一句:“罢了,你不愿意说便不说就是了,只是你这次下山,十分危险,你要想好对策。”
慕成凰突然对着长公主到:“大皇姐可否帮我一个忙?”
转眼便是到了黄昏,京城的黄昏总是来得比京畿其他地方稍微迟一些似的,勾栏瓦肆里的灯火延迟了黑暗的到来。
城东林家大宅,这座七进七出的院子古朴优雅,可近日来,却总是弥漫着一股神秘的味道,自从林家大公子娶了少夫人之后,林家虽然是热闹了一阵,可是近几日,林家大公子林观澜进出总是有些魂不守舍,心事重重的,也只有夫人沈珂陪在身边的时候,才能偶尔一展笑容。
过几日便要开始宵禁,沈珂要忙着给府中采买一些宵禁后不容易买到的东西,林夫人的胭脂水粉,那几房姨娘想要买的布匹,还有林家的姑娘们喜欢的那些点心吃食,都是她一手包办,沈珂的能干让林夫人轻松了不少,也是让这些林家的下人们第一次见识到,什么才是真正的持家有道。
沈珂在外头忙碌着,林观澜则是在书房里看书,他近来已经很少喝酒了,不是不想喝,只是沈珂不喜欢,既然自己的夫人不喜欢,那忍一忍博得自己夫人的开心,也没什么不好的。
一阵风吹过,吹动着林观澜手边的烛台,烛光闪烁,林观澜看着放在远处小圆桌上的剪刀,低下头,可烛火还是有些晦暗不明,他唤了一声“阿珂,”刚想说,这烛火不好,该剪剪了,却才意识到沈珂忙到现在还没回来。
他这才是起身,取了剪刀,却对着这耷拉下来的烛芯有些不知所措,这该如何下手剪?他没做过这样细致的活,索性一剪刀随便剪下去,像是剪得太多了,烛火一下子小了许多,他又学着沈珂剪烛火的时候用剪子挑了挑被浸在灯油里的烛芯,一抬头,却突然看到外头有一个黑影。
林观澜顿了顿,却突然打开门,朝着那黑影迎了上去。
还没赶到,这黑影却像是突然瘫软了一样,林观澜凑上前,看着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的男人,蹙眉道:“这是怎么了?”
慕秦易有些虚弱,可也不至于话也不能说,他轻描淡写一句:“小伤,今晚天牢起事,会有人防火相助,助我救出龙虎骑,你有药吗?上了药,我还要离开。”
自上次慕秦易在林观澜的大婚前一天出现过一次后,就犹如消失在海里的水滴一样,毫无踪迹,莫说一直在追查慕秦易的慕元安和窦呈,就连林观澜这个好朋友也对慕秦易的来去完全不知晓。
不过林观澜一直都在替慕秦易的安危担心,也知道,慕秦易不出现,是为了自己和林家上上下下的安全考虑,这次出现,也是万般无奈,林观澜看了一眼慕秦易的伤。
伤口是刀伤,自手臂一直往下,延伸到了肘关节,伤口极深,几乎可以露骨。
“幸好是左手,我以后还可以提枪耍剑。”慕秦易强做笑容地道。
“耍剑?”林观澜一边吃力地扛起慕秦易,一边啐了一句,“我看你现在就挺贱的。”
林观澜将慕秦易扛回了屋子,这屋子和之前慕秦易来的时候已经大不一样,窗口那边多了一张女子的梳妆台,里头的陈设也从过去的单调和简易,变成了温馨,绣花的软枕,纯白色的帷幔,还有这桌上,一套官窑烧制的冰裂白玉小壶,无处不显露林观澜和沈珂日子过得多么精致。
而林观澜的案几上,也从过去的花雕葡萄等美酒,换成了一盏清香浓郁的龙井茶,这也是沈珂为他准备的,沈珂说了,喝酒伤身,喝茶养人,让林观澜自己选。
自己选?夫人都这样说了,他还有得选吗?
林观澜将慕秦易扶到床上,便开始在柜子里头找止血的药物和纱布,之前这些东西都是沈珂一手打理的,他虽然知道屋子里这些东西都是齐全的,却实在不知道都放在了哪里。
慕秦易歪着脑袋看着林观澜,懒懒地道了一句:“成了亲后,果然是不同了,看来,沈珂将你训得很好呢。”
“呸,”林观澜心里头是焦急无比的,只是看着慕秦易现下还有心思说玩笑话,也是一边将医药箱端出来,一边对着他道,“你后悔了是不是,后悔没有遵守当年和我定下的约定,说好我们一起当一辈子愉快的单身汉的约定了是不是?”
林观澜一边说,一边有些生疏地替慕秦易用剪刀剪开手臂上的衣袖,准备替他擦药。
慕秦易笑了一声道:“明明是你先成亲,怎么成了我没有遵守了?”
林观澜顿了顿,表情专注地看着慕秦易道:“可是,你比我先将自己的心交托出去不是吗?你的心,早就不在自己的身上了,可惜我过去还总是笑话你,一个七尺男儿,为了一个弱质女流的欢喜而欢喜,为了她的悲伤而悲伤,每天想的就是她的笑,她的话语,太肉麻了,太恶心了,可是,现在轮到了我自己,我打从心底里觉得,这种感觉,还真他妈的幸福啊。”
“你与沈珂,本就是天作之合。”慕秦易轻笑了一声,又是一副先知的模样道,“我早就看出来了。”
“你与五公主,也只是好事多磨而已。”林观澜一边说,一边开始替慕秦易上药,“我也早就看出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