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成凰点头道:“我知道,你一切小心,若是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慕成凰说到此处,却略微语塞,低声道,“怕是,我现在这个处境,都帮不上你什么忙了。”
慕秦易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又替她撩起了额前的碎发,笑道:“你好好的,照顾好自己,就是帮了我最大的忙了,郭天离其人你必须要小心。”
“我知道。”慕成凰知道慕秦易不能在此地久留,看着他一直在嘱咐自己这件事儿,那件事儿,便知道他马上就要离开了,慕秦易看着慕成凰的脸色从一开始的欣喜慢慢化成了愁云一片,笑着挑了挑她的下巴道:“开心一点,只要我们两个人都还活着,就是最好的事情。”
是啊,慕成凰点点头道:“我知道,只要活下来,一切都有希望。”
慕秦易对着外头看了看天色,复又最后嘱咐了一句:“上次暴雨水灾过后,时疫多发,最近已经传到京畿附近了,虽然在龙虎山,与外隔绝,可你也要万分小心,照顾好自己,不要让我担心。”
慕成凰乖巧地点点头道:“我知道。”她顺着慕秦易的眼神看过去,亦是看到慕秦易正在专心地看着的那轮圆月,她还记得那日慕秦易向她表明心迹的时候,天空中亦是有一轮明月。
“这次你来了,骆平是不是也来了?”慕成凰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慕秦易低头道:“是。”
“人呢?”慕成凰四下张望了一下,也不知道骆平是否知道,周灵犀在龙虎山的西厢房,慕秦易只是将慕成凰搂了搂,像是在做最后的诀别,只是说了一句:“自然,是去他最想要去的地方了。”
一轮明月,不仅普照了龙虎山东厢房的有情人,亦是柔和地将这柔软的月光铺洒在了西厢房的庭院里。
院子里,周灵犀一袭白衣,她甚少穿这样全白的衣裳,只是今日第一轮圣女选拔,所有参选的女子都要穿着白衣,方便嬷嬷对女子的身形甚至身材比例进行精细的测量,最让人害羞的,就是每个人必须入到帐内脱下所有的衣物,面对三四个嬷嬷,将身体上上下下都检查个清清楚楚的,为此周灵犀还偶有抱怨,对着慕成凰认真地道了一句,说她原本还想着,第一次与人如此坦诚相见是能和自己的夫君,没想到,倒是给了四个年纪都能当自己奶奶的老嬷嬷。
周灵犀头发披散下来,犹如黑色的瀑布一样柔软,虽然为了白天的圣女选拔,她没有施一点儿的脂粉,可是眉毛不画而黑,唇不点而红,趁着这犹如春水般的月色,更是显得无比的温婉动人。
周灵犀单手拖腮,眼睛一直看着厢房的门口,像是在等着某人,不多时,门口出现了一抹玫红色的衣裙,周灵犀顿时起身,来人正是她的贴身侍婢春柳,她迎上前,春柳大喘了一口气道:“郡主,奴婢进不去,竹安和竹静的厢房都是关得死死的,奴婢远远地看到了竹安将入选的名册是放在一个木箱子里头的,可那木箱子外头上了三层锁,就算奴婢进去了,也打不开。”
周灵犀跺脚叹气道:“真是,白白浪费了五公主给我的这个消息。”
春柳不说话,周灵犀又是自顾自地摇头道:“不过想来也不必去提前看,反正该来的总是会来的,而且父亲一直都在背后打点一切,他一定会让我中选的。”
春柳也是默然不说话,许久才是柔柔地劝了一句:“郡主何必这么早就放弃希望了呢,国公爷虽然一直在打点,可是天师的脾气郡主也是有所耳闻的,这事关龙虎山的圣女,国公爷可以打点得了其他人,可买通不了天师,天师必然会按部就班地进行选拔,今日是测量圣女的身体和贞洁,郡主天生丽质,必然会中选,这也是做不了手脚的,可之后的却不一定了,还有诗书礼法那么多考核,郡主只要按照之前的计划装作才德不济,必然可以蒙混过去的。”
“话虽如此,”周灵犀摇头道,“可一旦入选了第一轮,就算之后没有被选上的女子三年之内也不能婚配,我还想……,”周灵犀突然降低了一些语调,虽然霜降和白露已经被她故意指使开了,不然春柳也不方便出入这厢房去看名单,可世间都讲究女子贤良含蓄,像自己这样将所有的心迹都袒露出来的,总归是不好的。
春柳自然知道自家郡主的心思,她低头,半是嗔怪半是唏嘘地道;“奴婢知道郡主在想些什么,可是郡主想嫁,也要那人想要娶才行,现下莫说他是否想娶,就连见上郡主一面,他都是万般的不愿意,郡主,其实有些话奴婢早就想要说了,只是怕郡主一直都听不进去,如今郡主要责罚也好,要赐死奴婢也好,奴婢都要说,那骆平,委实不是郡主的良人,郡主是如何待他的,他又是如何待郡主的,郡主乃是千金之躯,又是女孩子,已经低三下四地向骆平表明心迹,甚至不介意骆平有个出身奴籍的母亲,可骆平呢,郡主,这当真是不值当啊。”
这样的话,周灵犀还听得少吗?当自己的父亲周国公知道自己喜欢的竟然是一个奴籍出身的副将后,起初还是想要好好劝说自己,日日都在自己耳边说这样的话,可是不管用,她的心早就不是她自己的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天下间,比骆平要出色,比骆平要喜欢自己的男子数不胜数,可自己偏就喜欢他一个,无论他做什么,是千百次地推开也好,还是偶尔地给自己一些温存也好,她都喜欢他。
毕竟,当时在江南的时候,他是那样的照顾她,那样的英勇,她是能够感受道他对她的喜欢的,自己当时,只要有一点儿的磕磕绊绊,他都是心疼得不行的,当时她一时冲动,亲自驾马冲进国公府救自己的父亲,唯一敢跟着她进来的,就是骆平。
至于两人的关系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大概,就是自己向骆平表白之后吧,就因为那一次表白,原本她还能时刻地享受着骆平对自己的关怀,可突然一下,骆平就把自己当成了陌生人一样对待,她有些后悔,若是自己当时没有表白,没有说那些话,也许一切都不一样了。
周灵犀万般的苦恼,犹如春柳劝自己的话,自己在这里为了骆平而想要坚守最后的底线,可骆平呢,他在哪里?又在做些什么?
风吹过西厢房的槐树,吹过西厢房的屋檐,带着山里浓重的水汽和青草的味道,周灵犀趴在桌上,突然抬起头,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她绕着院子里走了一圈,春柳跟在她身后,看着周灵犀突然警觉起来的样子,也不由得问了一句:“郡主发现什么了?”
“他来了?”周灵犀四下环顾了一圈,可是四周都是安静无比,就连远处的青山都变得无比的幽静,“我感觉到他了,他是不是来了。”
远处突然传来脚步声,春柳顺势看过去,原来是之前被周灵犀支开的霜降和白露回来了,她们一人手中都捧着一小罐的瓷瓶,恭恭敬敬地走了进来,对着周灵犀屈膝行了一礼倒:“郡主,您要的露水,已经为您收集了两罐,应当是够明日泡茶之用了。”
“我突然不想泡茶了,倒掉吧。”周灵犀摆摆手。
霜降和白露对视一眼,春柳便是喝了一句:“郡主让你们倒掉便倒掉就是,犹豫什么?”说完,又扶着周灵犀道,“郡主今日累了,所以才会胡思乱想,回去好生歇息一会儿,就没事了,好不好?”
周灵犀目光略微涣散,她顺从地跟着春柳进了房内,只是在关门的那一瞬间,还是忍不住地看了一眼外头,目光锁定在屋檐上,记得一年前,骆平时常会出现在屋檐上,给她带各种好吃的点心和那些她从未听过的民间小吃。
可惜现在,一切都不是以前的样子了。
夜深了,就连龙虎山那些虫儿和夜莺都停止了鸣叫,两个黑影自山上飞快地往下,犹如两个鬼魅在林间飞逝,领头的一人突然落在了一棵一丈高的松树上,他远远地看着京城的方向,夜里,京城的轮廓也变得有些模糊不清,跟在他身后的一人也跟着停下,只是一言不发,头微垂,似有心事。
领头的人突然回过头,对着他低声问了一句:“去了?”
“恩,去了。”
“见到了?”
“见到了。”
“如何?”
身后那人突然噤声,没有说话,领头的那人还以为他不想回答,已经是转过头看着远方,看着远处那条陷入沉睡的城池,许久才听到身后的人慢慢地回了一句:“很想她。”
领头的人低头:“明白,就像我想我家成凰一样。”
“恩,是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