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春宫里静悄悄的,熹妃头痛得像是要炸开,她翻了个身,喊着玉流的名字,却没有人答应,间或又有婴儿哭啼的声音传来,她心头一惊,下意识地捏紧了被子,她再也不想见到如妃那个死女人了,真是,死了还不让人安生吗?
她是不想睡的,元家也不知如今情况怎么样了,可是这熏香却让她……
这熏香……
熹妃挣扎着睁开眼,这熏香一定有问题。
她吃力地起身,捂着还没有完全消下去的肚子,准备去灭了小圆桌上的熏香,却看到屏风后头站着一个人影,因为之前的那一场梦,她像是没那么害怕了,可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她似乎手脚更加冰凉,更加恐惧了。
“向子岚?是你吗?”熹妃喊着如妃的名讳,脚步像是黏在地上了一样,一动不动。
那人影稍微晃动了一下,声音却比如妃更加稚嫩:“凭你,也能直呼如妃的名讳吗?”
“你到底是谁?”
屏风后的人慢慢地踱步而出,水蓝色的衣裙娓娓拖地,水蓝色,当年如妃也很喜欢穿着水蓝色的衣裳,可是露出屏风的外的那张脸,却是和如妃截然不同的。
那双深邃的眸子像是藏着无穷的秘密,熹妃往后腿了一步:“是你?”她又转过头,采星采月还有玉流一个都不在,她有些慌了,大喊道:“你想做什么?来人!玉流!采星采月!”
“我来给你送孩子。”慕成凰将手中用棉布包裹的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朝熹妃的方向递了递,“这是从邱和的马车上搜出来的,我想,这孩子,应当是娘娘要的吧。”
熹妃偏过头:“什么意思?莫名其妙,本宫不明白。”熹妃没有力气了,她屁股坐在床沿,头靠着床边,双手支撑着身体以至于自己不会虚弱得倒下去。
“哦,原来这不是娘娘的,既然不是娘娘要的孩子,出入宫中的马车上发现不知名的男婴,自然是要交给皇上处理了。”慕成凰转身欲走,熹妃突然站起身来,可立刻,头晕让她半晌开不了口,待眼前的景象渐渐变得清晰,她发现慕成凰还站在那儿,她手指微微抬了抬道:“你站住,你是怎么弄到这个孩子的?这孩子不是被李昭媛的人给拦下了吗?”
“她有本事拦下,我自然有本事拦她的,而且,李昭媛的人不是没有发现这个孩子吗?不然,按照李昭媛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好端端地躺在这儿等着别人给你送孩子,等着章弥和那么多宫女伺候你吗?”
熹妃始终无法相信慕成凰的话,她微微昂头:“你是怎么进来的?不可能没人拦你吧。”
“娘娘有邱和,我身边自然也有能人,这一点,我也不需要和娘娘摊开底牌了吧。”慕成凰脸上带着笑意,可是这种笑意让熹妃觉得无比的阴森,熹妃极其不自然地扭过头,忽而苦笑了一下:“你倒是比你的母妃,要聪明许多。这孩子,既然到了你的手上,你拿去好了,我也不信你会给我,而且我若是收下了,我这辈子的把柄就都在你手上了。
“这有什么关系,我不是也有把柄,在娘娘的手上吗?”慕成凰很是坦然,她耸耸肩,“我就不信,邱和回来后,没有将在岭南查到的那些事儿告诉你。”
熹妃笑了,她苍白的脸上带着一种算计和无力:“是啊,我正等着他找到真正的沧海明珠,真正的公主,再来一举揭发你呢,只可惜,现在让你占了上风。”
“啧啧,还是娘娘你谨慎,不像我,一找到这个孩子,竟然就兴冲冲地过来问罪了,这样说,那我与娘娘的交易,是谈不通了?”慕成凰用了交易这词,便是想给熹妃一个放松一些的氛围,她必须暗示熹妃,她们之间是可以谈的,才能带出更多的事儿,更多她想要熹妃亲口承认的罪过和人命。
“你可以交换其他的。”熹妃耸肩,她自认在宫里头混迹这么多年,区区一个慕成凰对于她来说,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的黄毛丫头,和她斗心术,总归是差了那么一点儿了,慕成凰既然抱着孩子过来和自己谈条件而不是直接告诉慕元安,必定是因为她还有所忌惮,正是因为这点儿忌惮,熹妃还可以从中谋取对自己最有利的局面。
“好,”慕成凰这倒是答应得极为爽快,她不经意地一笑,直接问道,“我只问娘娘三个问题,三个问题若是娘娘答得符合我的心意,我可以考虑,不但不害娘娘,而且,也许我们可以一起,毕竟娘娘最希望的,就是让我在皇宫里消失,而我最希望的,也是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我们之间并不是冲突的,对吧。”
熹妃唇角微微一扬:“你这样说来,倒是这个道理。”
慕成凰向前走了一步,抱着孩子准备坐下,却似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镂空博山香炉,香灰洒了一地,慕成凰一脸歉意想要扶起,熹妃瞟了一眼道:“罢了,不用扶,你直接问。”
慕成凰往门口瞟了一眼,声音忽而提高了几个音调,问道:“第一个,我的母妃如妃,是不是你毒害的?”
熹妃唇角猛地一颤,突然觉得喉咙无尽地干渴起来,她看着慕成凰的眸子,那眸子像是有一股魔力一般,将她不停地往里头吸,她想说假话来蒙骗慕成凰,可是慕成凰抱着孩子端端地坐在她面前的样子,仿佛在告诉她,她已经知道一切的真相,只是过来考验自己的态度的。
“是,”熹妃面不改色,她做过的事儿,承认了也就承认了,“是我让宋魁暗中在如妃的药里下了毒手,可我害她,也是只是因为她曾今害过我,以牙还牙,没什么不好。”
慕成凰深吸了一口气,这个结局她早就想到了,可是没想到,从熹妃口中亲自说出来,却还是让她怒不可遏,她恨不得就此撕烂了熹妃的嘴,让这个女人受到这世上最严厉的惩罚,可下一瞬,她居然忍住了,她喉咙吞下一口咸咸的热泪,继续问道:“第二个问题,端贵妃,是不是也是你害的?”
“是,”熹妃微微偏头,她似乎已经知道慕成凰问话的规律了,无非就是替自己和要好的长公主问一些当年的事儿,“当年端贵妃游湖,船桨是我命人松开的,她随身药丸也是被我命人换了的,原本要随同她一起上船的太医,也是被我调开的。”熹妃轻蔑地看了慕成凰一眼,“还有什么问题?”
慕成凰看着她,继续道:“让太后中毒的五石散,是不是也是你下的?然后再栽赃给我?”
熹妃没有回答,她低垂着头,让人看起来像是一副在忏悔的模样,可她突然抬起头,脸上却带着一种难以寻味的笑容:“慕成凰啊慕成凰,我以为你有多厉害,这种不需要证据就可以推断出来的事儿,你还要问我吗?自然是我做的,我之前说过,我杀你的母妃,是因为她之前害过我,我以牙还牙,而端贵妃和太后,则是一直阻拦我当上皇后的障碍,我必须除掉,其实你以为,太后不知道吗?只是太后比你聪明,她知道有些事儿,不用自己动手,借刀杀人,让别人动手才是最高明的,而你,就是被太后利用的那把刀,你如今却还是沾沾自喜,以为自己抓到了多大的把柄,其实,也不过是被人利用的一个工具而已。”
离间计?
慕成凰笑道:“我就算是一个工具,也比即将成为死人的熹妃娘娘强。”
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越来越微妙,熹妃突然露出一丝狠厉,伸手便要去抢慕成凰怀中的孩子,慕成凰惊觉地将孩子往旁边一搂,躲过了熹妃,熹妃原本就没多少力气了,整个人扑倒在地上,冰凉的地砖让她原本就孱弱的身子愈发觉得刺骨的寒凉。
突然,寝殿大门被人打开了,刺眼的阳光光芒万丈,从外头直接射入了原本幽闭晦暗的寝殿。
熹妃从来没觉得这夏日的太阳竟然能这样温暖,玉流和采星采月几人在外头被几个侍卫牢牢地抓住,而正中间,慕元安那颀长高大的身影像是一块纪念碑,稳稳地站在那儿。
阳光映照在熹妃的半张脸上,苍白得像是能反光一样,熹妃抬手,想要遮住一些阳光,可一块阴影却刚好投了下来,她微微抬头,发现是慕元安站在她的面前,他是这样的光芒万丈,这样的骄傲,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骄傲。
“皇……。”熹妃一句话还没说话,慕元安狠狠的一巴掌便是落在熹妃的脸上,疼痛代替了虚弱,熹妃捂着红肿的脸,耳边是慕元安刺耳的话语:“竟然拿一个野种来蒙骗朕,如妃、端贵妃,你手上到底有多少条人命,你居然还敢谋害太后!贱妇!你当真是死不足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