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慕成凰点头,不得不说,宝鹃这张嘴,有时候真是神助攻,“算起来,尚公公还是长辈呢,坐下是应该的。”
尚公公憨厚地一笑,随即也是坐了下来,但是也只敢坐凳子的前三分之一,慕成凰也不再去细细追究了,只是夸赞尚公公道:“尚公公也算是宫里头的老人了,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更何况,在尚公公掌管食材领用这一块儿,至今都是没有出过错的,这可是旁人所不能及的。”
尚公公鲜少听到这样的夸赞,他自诩是一个老实做事的本分人,也不会去想如何讨好总管太监或者其他人,故而总是在这管事的位置上,若说自己没有想法,也是不可能的,毕竟自己也是第一批入宫的太监,而且周围那些比自己年岁小的,都是一步一步地往上爬,自己看着心里头多少也有几分羡慕。
“本宫瞧着尚公公是个稳重的人。”慕成凰道,“如今太后又让本宫协助处理这六宫的事情,这六宫里头做事,谁做得好了,谁做得不好了,本宫自然也是可以在太后面前多多提几句,本宫一直觉得尚公公做事很是牢靠,也免不了会在太后面前说几句尚公公的好话的。”
若当真只是觉得尚公公做事勤快,不出岔子,想要夸赞,那就直接在太后面前夸就好了,实在是不必当着尚公公的面多此一举,两人都是明白人,自然知道慕成凰这样说,便是有其他的意思了。
尚公公有些捉摸不透,若说是想收买自己,可内府局的其他任何一个管事太监,都是比自己要顶事的,自己说白了,就只是一个拼命干活却不讨好的人罢了。
“五公主厚爱了,奴才只是按部就班,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罢了。”尚公公苍老的脸上依旧挂着憨厚的笑容,慕成凰亦是笑着接过话道:“尚公公倒是谦虚了,这宫里头,能按部就班,老实做事的人,本就是不多的,更何况是像尚公公这样有经验的老人,听说,这内侍省和内府局对于这內侍监的位置蠢蠢欲动的人,已经不少了,不知道尚公公心中是如何想的?”
这康福寿早晨才是被带去了问话,可这同僚便是估摸着在劫难逃了,这內侍监不仅是内侍省最高的官职,而且是从三品,这走出去,就算是那些京官也不得不行礼问好的,风光其次,这手里头的权势才是真。
尚公公不敢妄自揣测慕成凰的意思,只是敷衍了几句,说了几位官职已经不低的同僚的名讳,言及这几个人是很不错的,不过也没说他们能做內侍监之类的话,毕竟康福寿才被带过去,若是这九死一生,又安然无恙地回来了,今日自己在这儿说的话,可就成了自己的灾难了。
“尚公公,本宫便与你老实说了,这半年来,内府局克扣景澜宫里的食材煤油本宫是知道的,也知道尚公公在其中做过不少周旋,偶尔也会想着办法给景澜宫送些食材过来,这便是在照顾本宫,自古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而这两个月本宫帮着太后处理后宫的事情,少不了和尚公公接触,亦是觉得尚公公不仅人好,而且做事也是一流的,若是尚公公对內侍监的位置有意,大可以直言与本宫说,本宫虽然不能保证尚公公坐上內侍监的位置,但至少也会是内常侍,唯一的要去,就是尚公公你只能忠心于本宫一人,不过这点可以放心,本宫不会像熹妃一样,利用康福寿做些让尚公公折寿的事情,本宫只希望,尚公公在力所能及,保住自身的前提下,偶尔帮上一帮,如何?”
慕成凰所说是个极为有诱惑力的条件,尚公公心动了,他眼角浮出的渴望出卖了他言不由衷的言语:“奴才,奴才怕自己力所不及,不能胜任。”
“尚公公不用这么快就回复本宫,”慕成凰自然知道尚公公的担忧,他安稳久了,突然要坐上这充满了挑战的位置,做充满挑战的事情自然是要思量许久的,“毕竟康公公也是今早晨才被叫去问话的,还不知结果如何,但尚公公若是想好了,随时来找本宫,不过也不要太晚,若是父皇或者太后已经指了一位內侍监,本宫也没法子了。”
尚公公受宠若惊地点了点头,出了门,才发现,虽然这慕成凰的寝殿里放了冰块,可是背后还是汗湿了一大块,不得不承认,他已经心动了,他在这个位置上已经太久了,不是他不上进,而是这上头官官相护,这个是那个的同乡,那个又是这个的徒弟,他们结成一块结实的铜板,像尚公公这种不愿意来事儿的人,始终都插不进一脚。
尚公公出来的时候正巧看到小夏子指挥着小太监们整理从火场救出来的花木,见着尚公公过来了,忙是行礼,却隐约闻到尚公公身上一股味道,都是做太监的,小夏子自然知道,想来这内府局距离景澜宫距离也是不近的,这大夏天的顶着一个湿哒哒的裤裆走回去总是难受,索性拉着尚公公道:“若是尚公公不嫌弃,不如去我那屋子将里头的东西换了?”
因为太监的生理缺陷,有时候小解都是无法控制的,所以许多要近身服侍主子的太监,每日都必须控制自己少喝水,纵然如此,有时候服侍得久了不得休息,难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所以都会在裤裆里头垫上许多布,寻个时候,便将这布扯出来,换个新的,免得这骚气熏到了主子。
而慕元安身边的高公公更是厉害,有时候慕元安处理国事要处理一整天,不停地接见大臣权贵,高原便是要服侍一整天的,他可以做到一整天都不喝水,也一整天都不会泄了尿意,不过后来有次晚上小腹那块痛得厉害,请了大夫来看,说因为高原长期的不喝水,这肾脏出了些问题,必须改掉不喝水的习惯,那时候高原还年轻,可大夫说高原这毛病比那些六七十的老人还要严重。
慕元安也是知道了这个消息,本来想让高原提前归乡休息的,这馈赠和赏赐也是少不了的,可高原却是不放心,或者说,不甘心,他好不容易爬到了这个位置,岂会轻易放弃?
没办法,高原又是想出了一个主意,就像上次小俞子过来端茶一样,他每次便只含一小口,慢慢的喝,这水到了嘴里,还要含许久,然后入喉,甚至在喉咙里都要保存许久,才是敢慢慢地咽了下去,这样起码能保证在贴身服侍慕元安的时候不会小解在身上,然后抽着空档便是大口大口的喝水,一喝完没一炷香的时间,便能痛快的小解出来。
小俞子常说,他师父这喝了就尿的本事,可不是谁都学得会的。
尚公公在小夏子屋子隔着屏风换裤子的时候,小夏子为了避免尴尬,便是讲了高原高公公这憋尿的伟大事迹,一边说一边笑:“不过这都是听人说的,也不知道真的假的,说实话,这喝了就尿的本事对于旁人来说还真算不上什么,可是对于咱们,那可是方便大大的。”
尚公公将垫在裤裆的棉布扯了,如今年纪大了,那布有些发黄,他取了新的垫上,提了裤子出来,附和了一声:“半真半假吧,他高原能走到今日的位置上,总归也是要些本事的。”说罢,便是准备去外头打了井水,将这脏的棉布洗洗再带着走,总不能揣着一包尿骚、味的东西满宫乱转吧。
小夏子忙是跟了出去,帮忙抬水,问了句:“不过尚公公是和高公公同一批进来的,和高公公的交情,总是要比咱们要深的吧。”
对于小夏子强烈的好奇心和追问,尚公公也不生气,只是摇头叹了口气道:“同批不同命,他高原如今是御前的红人,我岂能比的。”
小夏子也不多问,只是一直帮尚公公打水,尚公公觑了一眼小夏子的屋内,又道:“我瞧着你屋子里居然还有一扇屏风,桌椅板凳都是半信的,比其他宫里头做活的太监倒是要好许多。”
这便是夸到了小夏子的骄傲之处了,小夏子挺起胸膛,自豪地拍了拍道:“是吧,这可都是我家公主赏给我的,我家公主赏罚分明,见着我种花修枝的手艺好,便是赏了一些不用的旧家具给我,虽然都是旧的,可旁的宫里头,主子就算是将那些旧的放到都发霉了,也不会赏赐给奴才是不是,觉得咱们这些奴才的不配用这么好的,可我家公主不同了,公公是没去看文枝姑娘和宝鹃姑娘的房里,东西更好,布置得和外头人家姑娘里的闺房似的。”
尚公公像是无意地问了一句:“哦?看来五公主,待下人倒是真好。”
“那可不是。”小夏子抬起头,抿抿嘴,眼眶中已经泛起了一层水波,又讲起了慕成凰那句让他恨不得立刻肝脑涂地的话。
“我家公主一直将这后花园的花看得跟命、根子似的,可那一句说,只要我没事,烧了这些花算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