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自是不知道慕成凰背后帮了沈珂多少,这议论声越走越偏,方才按捺住性子的贵女和官家女子都开始说,这慕成凰竟然是拿了别人的人情来做贺礼,也真是不要脸。
赵羽见着自己的这一石果然激起了千层浪,才是很满意地收回了身子,与赵美人相视一眼,会心一笑。
此情此景,慕成凰本该是难堪的,她倒也很是坦然的样子,沈珂听了这话,只是吩咐了芍药一句什么,芍药从外席绕了过来,又在慕成凰耳边说了些什么,裴太后看着这边的动静,也没多问,只等着芍药重新回去了,才是问道:“这丫鬟好生眼熟,可是沈家姑娘的贴身婢女?”
沈珂那几日将几次最终的设计稿件拿给裴太后过目的时候,芍药也是跟着一起进了宫的,裴太后认得也不奇怪。
“是,”慕成凰顺水推舟地道,“与我说一件小事罢了。”
“哦?”裴太后微微扬起了音调。
“说是宴席后,将我入股的事情再详细谈一谈。”
“入股?”长公主配合地故作惊讶了一声,“难不成五皇妹你还是沈家的大东家了?”
“谈不上,”慕成凰笑道,“只是略尽绵力罢了。”
裴太后亦是微微将身子往后扬了扬,像是对这位五公主刮目相看一般,只听到慕成凰淡淡的声音道:“送予太后这白玉佛珠串,以慕成凰现下的能力,的确是买不起的,成凰是拿了自己在沈家的十年的分红抵的,让沈大姑娘帮忙从宝会上拍下来的。”
赵羽忽而笑道:“记得这白玉佛珠当时可是拍了个极为讨采头的价格,八千八百八十八万钱,真是没先到,这居然只是五公主十年的分红而已,看来,这之前五公主从沈家得的好处,真是不少。”
赵羽这话很是明显地在针对慕成凰,慕成凰在宫里头最出名的是就是脾气不好,第二出名的是就是穷,尤其是如妃殁了,向家搬回江南,虽然向家的老夫人,慕成凰的外婆还是很记挂宫里头的慕成凰的,逢年过节总会让人捎些东西进宫,可毕竟山高路远,老太太始终没想到,自己的外孙女,皇帝的女儿,自母妃殁后却是被母妃生前最好的姐妹欺负到连口好吃食都没有了,所以让家仆从江南带过来的,也都是一些慕成凰小时候爱吃的点心,或者蒿菜糕这样的江南地道美食,在京城里吃不到的。
每次慕成凰收到这样的东西总是欲哭无泪,外婆啊外婆,您送的大鲢鱼是挺新鲜的,蒿菜糕也挺好吃的,可是外孙女这儿的小厨房都没发用,连炭火内府局都扣着,蒿菜糕它好吃,可她不顶饱啊,能给您外孙女寄两个大馒头吗?您外孙女饿啊。
纵然心中叫苦不迭,可对家仆的回话,慕成凰却不敢说半个不好,外婆和其他的女子不同,尤其喜欢女孩子,可无奈自己一口气生了六个儿子,儿子生的又是一窝儿子,最后年近四十才得了母妃这样一个宝贝闺女,当真是那句老话一样,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母妃的死,对于自己来说打击很大,可是对于外婆来说,打击更大,当初如妃入选宫中成为妃嫔,外婆便是怕如妃在京城没个照应的,才带着母妃的两个哥哥搬到了京城里,又让母妃一个原本在江南做地方官的哥哥申了调令,又托了许多关系,才千辛万苦地也调到了京中,仿佛这一大家子都是拱月的星星,也正是因为这样,如妃殁后,外婆实在是不想待在京城这伤心地,才又举家搬回了江南,于是,在京中毫无依靠的慕成凰,便开始了半年的地地道道的穷生活。
没有母妃,宫中份例又那么多,又没有向家及时的庇佑,在旁人看来,慕成凰是穷且惨的,可是现下居然知道慕成凰光是分红就能拿这么多银子,不由得眼红了起来。
赵羽得意地看着慕成凰,敢威胁自己妹妹的人,他自是要出这一口恶气,慕成凰亦是看着他笑,不对啊,慕成凰为什么要笑,现下她不正是难堪的时候吗,这笑容让赵羽浑身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起一层。
“大抵,是因为本宫替沈大姑娘解决了一件麻烦事,所以,沈大姑娘前一阵子才让我入了股,这分成的比例,也才比较高吧。”
赵羽眉尖一抖,深觉得自己反而是中了慕成凰的圈套,慕成凰回头对着裴太后和慕元安,一五一十地将这次宫廷珠宝招标会,钱家如何贿赂了主持的官员将沈珂的名字从里头除掉,沈家是大顺的珠宝大家,这次招标,用脚趾头想都会明白,一定会有沈珂的名号的。
不过慕成凰倒是没说自己是用一些见不得人的信息和赵美人替沈珂换回了这个机会,只是说自己与赵美人说了,赵美人亦是觉得这件事太过分,才写了封书信给自己的家兄赵羽。
赵羽一下子就从故意挑事的人成了这主持公道的人,他很是尴尬,毕竟之前自己的表现就是和慕成凰剑拔弩张的,而且,这钱掌柜贿赂的钱财虽然没有到他这里来,全都拿去孝敬了内侍省的內侍监康福寿,而康福寿又是熹妃的人,有熹妃在宫里头撑腰,自己就算知道,也不能说些什么。
慕成凰一直只说,钱掌柜贿赂,却没说贿赂给了谁,虽然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让康福寿逃过去,可是明着点人家的名字,也不是她的作风,和这种卑鄙的人,她比较喜欢玩阴的。
这次招标会就是内侍省主办,六部派了官员协同的,事关内侍省,就必然逃不了康福寿,慕元安的心里已经很是明了了,贪污受贿是本朝的大罪,这历来的惨案可不是说着玩的。
熹妃见着慕成凰意在说自己的人收了贿赂,立刻也摆出一副气恼的样子:“这真是,康福寿也算是内侍省的老人了,这是怎么做事的,竟然会忘了加上沈大姑娘的名字,如今做错的事儿倒是容易改,可这受贿的罪行,一无物证二无人证,就这样匆匆定了罪,皇上,怕是要凉了这些宫里头老人的心啊。”
“谁说没有证据?”慕成凰低头一笑,复又看着裴太后道,“只是今日是太后的宴席,在这儿讨论其他的事情总归是不得体的,若是父皇要证据,宴席过后,自有证据统统奉上。”
慕成凰没说这证据是在自己这儿还是在沈珂那儿,亦或者,根本都不在这两人身上,这更是告诉熹妃,熹妃连对证据下手的机会都没有。
熹妃心中略有不安,毕竟她不知道慕成凰所说的证据到底有多么关键,可她却又不能有任何举动,康福寿是她代掌凤印的时候提拔上来的,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自己已经替他说了一句话了,总归不能这么明显的袒护。
“有证据自然是最好的,这宫中的风气,是也要规整一下了,毕竟,之前成凰和成清经验尚浅,许多事情都处理得不够周全,莫说是臣妾说笑了,这光是来臣妾这儿吐苦水的人,便是不少呢。”既然一路走不通,熹妃便是想着能趁机提醒皇上,现下长公主要出嫁了,裴太后身子一直不大舒坦,总不能当真将这六宫的事情都交给慕成凰这样一个毛都没齐的黄毛丫头身上吧。
慕元安心中早有打算,却是不喜熹妃这样暗示,只是道:“既然有证据,这件事,朕必然不会轻饶,必然会赏罚分明。”复又几分歉疚地对着裴太后道:“来之前便是答应太后,寿宴上必不谈公事,如今儿臣又破了例,还望太后见谅。”
裴太后素来大度,只是点头道:“也不算公事,这宫廷珠宝的供应商户,也是宫中的事。”
这事情虽然的确和今日的宴席气氛有些不符,但好在只是这就近的席位在谈论,那中席和外席的人都是听不到的,照样把酒言欢。
赵羽见着情形完全不似自己预期的那样,只是吞了口温茶,虽然是外臣,却也是宫嫔赵美人的亲哥哥,加上之前做出了成绩,这次是被特赦随着赵美人坐在上席的,赵美人见着身旁的赵羽几分不耐,只是小声埋怨了一句:“哥哥真是不会说话,这反倒是让五公主讨了好去了。”
他不会说话?他还要如何说话?
赵羽有些生气地道:“当初求着让我将名字加上的是你,来之前又让我故意抖出那白玉佛珠价值不菲的人也是你,怎么说都是你对,做事的人是我,挨骂的人也是我,你这样的性子,在宫里头难怪让人抓了把柄。”
“什么叫把柄?”赵美人快要气哭了,若非自己的哥哥一直最疼爱自己,自己又怎么会这样三番五次地提要求,哥哥可是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的不好的,怎么现在做了官,人就变了,“妹妹我在宫里头容易吗?哥哥也不多多帮衬,难道就希望妹妹来日入了冷宫,哥哥就高兴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