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代善这个时候正从亲卫的嘴里知道了康元和的事情,他对这件事情非常吃惊,究竟是谁如此胆大妄为,竟然做出这种违法乱纪之事?
按贾赦的话来讲这件事不是假的,贾赦没有必要骗他。而这件事是他的某一位长辈做的,那么究竟是母亲还是史氏做出了这样的事呢?
母亲是不可能的,她没理由,那些钱财她看不上眼,她出嫁之时陪嫁丰盛,又有父亲留给她的私房钱,贾代善对她的财产有个大致的估计,不比荣国府公库里的少。而且能够使得动一州长官,用的该是他的名帖。他的名帖锁在书房,钥匙只有史氏才有。
可是史氏为何要做这样的事呢?史家给她的陪嫁并不少,他私底下也补贴过史氏,而史氏更是掌管贾家中馈,便是随便寻补一点也比这些银子更多更安全。
这时候贾代善不由得想起史氏往年给他的来信,他从书架的匣子里掏出一摞书信,一封一封拆开看了起来。
慢慢的他的动作沉凝起来,之前他从未想过,现在再一看史氏的书信里满满都是对赦儿的不满意。言语之间吐露出的全是赦儿的缺点,遍观她的来信,自从赦儿五岁开始出现了不满,到政儿出生达到顶峰。
五岁时的赦儿史氏还能在他身上看到优点,偶尔的抱怨也是出自慈母之心。这份慈母之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是因为赦儿越来越大,越来越亲近母亲,和她关系越来越疏远,还是从政儿出生的时候呢?
贾代善翻着手里的书信,越翻心里越惊,尤其是最近几年,政儿越来越大,史氏的言辞里竟然有了让政儿取代赦儿的意思。
先不说嫡长子才能继承爵位,这是国法,即便是他也无法改变,更何况赦儿并没有史氏说的那么不堪,从这一段时间他与赦儿的接触来看赦儿很用功,很努力。他能够耐住性子待在军营里面整整半年,每日与士兵同吃同住一起训练,从来没有叫过苦,也没有抱怨,连他身边的邢军纪元的人也不免觉得太过辛苦,可是赦儿从来没有讲过这些。难不成这样还能叫贪图享受,只知玩乐?
还有所谓的年纪小小已经有了贪花好色的潜质,然而赦儿呆在军营半年多,是不可能见到女人的,可他还能耐得住,没有出去找女人,那可以看出,这所谓的好色不过是史氏的一面之词罢了!
赦儿是她的亲子,不过是因为赦儿从小在母亲身边养大,与她关系并不亲近,她可以这样对待赦儿,随意污蔑,要知道赦儿今年不过才十四岁罢了。
他还那么小,对他的母亲满怀孺慕之情,可他却不知道史氏却这样在背后算计他,在他的父亲面前污蔑他。
赦儿若是知道了,还不知会怎么伤心呢?而史氏的真面目若是没有被他没有发现,会有什么结果呢?
他会对赦儿越来越不满意,对他百般看不顺眼,会偏疼政儿,以至于兄弟阋墙。而赦儿年纪小小要经受母亲的恶意和父亲的嫌弃,不论怎么做也无法得到父母的认同,也许他真的会慢慢的变成史氏口中那个纨绔大少。
他是不可能违背国法改变赦儿继承人位置,那么贾家也许要败在赦儿的手里,而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在史氏身上。
只是这么多年,史氏在他面前表现得那么温婉贤惠,善解人意,可她真正的面目究竟是什么样的,真的如她表现出来的那般无害吗?
想一想,贾代善觉得心中不寒而栗。他那么信任史氏,把整个家都交给了她,现在史氏是这样回报他吗?
想起那时她成亲前,母亲评价史氏,说她太过偏激,心胸狭窄,并不适宜成为贾家的主母,可他还是选择了史氏。还记得第一次见史氏的样子,她穿着粉红色的裙子站在桃花树下,花瓣落在她的身上,真的美的像一幅画儿一样。或许从一开始他喜欢的只不过是他心目中幻想的史氏,那个桃花树下像花儿一样美丽的女子罢了,而不是真正的史氏。
“天琪,你去京城,把这几年我不在的时候,不,是从史氏嫁入贾家之后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调查清楚,放到我的桌上!”
“是,老爷!”
荣国府梅香园的后堂里按时响起了木鱼敲打的声音,老太太又在佛堂里念经了,这个时候荀嬷嬷小声地走了进来,跪在佛前,低声道,“老太太,已经准备好了。”
见老太太没有回应,荀嬷嬷便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咱们的人早几年把太太做下事都调查清楚了,这几年按照大爷的吩咐,有好好照顾他们,等老爷的人手一过来,寻着大爷留下的痕迹,一定很快能发现太太做的事!”
“做的不错,回头让荀郜去领赏吧!”
“老太太,我们不用帮太太遮挡吗?太太可是大爷的母亲啊,万一太太惹了老爷厌弃,会不会影响到大爷呀?”
“史氏毫不顾及在代善面前说赦儿的坏话,她都不怕因为赦儿被代善厌弃而影响她,我又怕什么呢?一个是随时可以再娶的妻子,一个是没有办法更换的继承人,你说在代善心里哪个更重要?赦儿的优秀与否可是关系到贾家的维系,史氏敢挑拨离间父子关系,打压继承人,哼,代善能原谅她?”
“可是老爷不是一向很敬重太太吗?”
“他敬重史氏,不过是因为他觉得史氏替他照顾好家里,为他教育儿女,对男人来说,女子不是为这些事情存在的吗?但是赦儿却又不同,他是家族继承人,是关系到一个家族能否维系、是否兴衰的关键,为了家族,一个喜欢的女人又如何?代善又不是那种为了美人能够舍弃江山的昏君,在他心里,家族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若是威胁到贾家,别说史氏,便是他自己都可以舍弃掉。”
“这些事情要是传出去会不会对大爷的名声有影响呀?”
老太太皱了皱眉头,想了想道:“代善做事的手段我还是放心的,他能瞒的住这个消息,再者说,赦儿是男子,他在外头靠的是自己的功绩,后宅女人如何对他来说只是小污点,影响不到大局。这世道,女人不过是男人的附属,男人倒了女人遭殃,可女人倒了对男人影响却没那么大。更何况,他要掌兵权,有点瑕疵更好!”
老太太说了这么多,荀嬷嬷并不是很懂,她只要听到老太太保证大爷没事好了,大爷可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在她心里跟她的亲孙子相比也没差了。
这些事情,都跟贾赦有关,然而贾赦自己并不知道围绕着他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他现在只一心一意的带着自己的手下出城扫荡蛮寇。
秋天正是农家丰收的时候,也是蛮寇每年到边关来劫掠的时候。每到秋末,蛮寇是要到边城来劫掠百姓的粮食、牛羊、衣物来保证他们度过寒冷的冬天。而边城的百姓,则要守护自己的财物,一旦失去这些财物,他们冬天要被活活冻死,算撑过了冬天还有青黄不接的春天,这是一场事关性命,事关生存的战争,每年都在边城上演,从未停歇过。
而现在正是蛮寇出击前的准备,会有小股的斥候前来打探消息,许多小部落也会趁那些大部落的军队来之前,为自己的部落谋夺一些物资,尽可能的为自己的生存创造条件。
这些小部落在那些大部落面前,不过是蝼蚁一般,他们根本抢不过那些大部落。他们要么提前过来,要么在大部落扫荡之后如同鬣狗一样去搜刮一些残羹剩饭。
不过即使是小部落或者小股的斥候也让边城的百姓感到恐慌,军队这个时候会派出小队人马前去清扫这些人,维护边城的安全,让百姓们能够顺利的收获地里的粮食。
一旦秋收不能顺利进行,农民收获的粮食无法支撑他们的生活,他们没办法度过边城的冬天,还有青黄不接的春天。接着,整个边城会因为缺粮陷入混乱。所以整个秋天都是军队最为活跃的时候。
军中也会专门制定轮值表,让各部轮流出城。当然,你要是自己主动请缨,大家只有欢迎的。这事只有新人才会感兴趣,老一点有资历的看不上这点儿人马,他们更多的是在养精蓄锐,准备迎接蛮寇大部队。
这个任务正适合贾赦,他自然是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他现在不过是不入流的协领,正是需要蛮寇的首级,累积功勋的时候,一点蚊子肉他也不舍不得。
接连一个多月的出城清扫,九月初,赶在蛮寇入侵之前,贾赦总算累积到足够的功勋,升到了八品典仪的位置,邢军纪元等人都做了协领或者把总,其余兄弟也都有拿到足够的赏钱。一时间军心振奋,大家尝到了作战的好处,人人都等着蛮寇入关,好拿蛮寇首级去换战功,与其他新兵忐忑不安的表现截然不同。
不过贾赦还是会带着人马出城,因为他还在等一队人马过来。那个诱饵还没钓到最大的那尾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