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发怒,自是惊呆了一屋子的人,尤其是叶华梅。
雷妈妈是她的人,从前看着倒也是个很会察言观色伶俐通透的,可今儿这一看,才发现这雷妈妈简直就是个混账东西,便是她这个大夫人,对老夫人的话也不敢违背,更何况一个奴才!
心知不妙的叶华梅忙瞪着雷妈妈呵斥,“你犯下如此大错,亏得老夫人念在你服侍松哥儿一场才不责罚你,还肯放你出府,你还不嗑头谢恩。”
雷妈妈从前的确是个会察言观色的,可这几年过着半个主子一样的日子,早就将她一颗心养得无比的贪婪,即便叶华梅出声呵斥,也没能唤醒她那一颗心心念系着将来松哥儿成为靖安侯后,她这个乳娘的富贵荣华日子的心,被老夫人陡然发怒叶华梅出声呵斥后,她心中亦不过是害怕了一下,对富贵荣华的奢望,终是战胜了心中的恐慌,止了嚎伏在地上万般悲戚地道,“老夫人、大夫人,奴婢是真不放心松哥儿,这些年以来,松哥儿习惯了奴婢服侍,若换一个人,还不知道松哥儿——”
‘砰’的一声响打断了雷妈妈恳切无比的声音,雷妈妈被抚上额头,摸了一手的血,吓得再也不敢出声。
上好的福禄寿双全茶壶摔落于地,半个壶身上还沾着雷妈妈的血,看着格外的瘆人。
老夫人摔了茶壶,胸口的闷气还是没有消散,拿手指着呆呆怔怔的雷妈妈冷笑道,“混账东西,打量服侍松哥儿就有功劳了是吧?打量着松哥儿离不了你你就大胆妄为了是吧?我倒要瞧瞧,松哥儿他是离不离得了你!”说完老夫人掉头瞪着叶华梅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寻了这混账东西的身契出来,这样的奴才,我季府用不起!”
叶华梅自是不敢违背老夫人的命令,转过头就吩咐身后的管嬷嬷,“去把雷妈妈的身契拿过来,你亲自送雷妈妈出府。”
管嬷嬷朝雷妈妈望了一眼,便应了声退了出去,心中却是不无惋惜,同样身为大夫人的心腹,雷妈妈平日里对她倒是恭敬有加的,也没少拿东西孝敬她,两人之间的关系倒也算得上融洽,若是往常,她兴许还能替雷妈妈说上几句好话,可今日这情况,她若是替雷妈妈说好话,指不定不但不能救雷妈妈,还会把她自个也拉下水,是故即便心中惋惜,她也没开一声。
“把这混账东西拖出去。”眼见得管嬷嬷出去,老夫人看雷妈妈上火,挥手便命人拖下去。
到了这会,雷妈妈总算知道,她自以为的凭恃在老夫人看来,压根不算什么,她若还不识趣,等着她的,兴许就不是发放出府了,因为怕了,所以这会便也不敢再说什么,乖乖地由着粗使婆子拖了她出去。
“发下话去,青松院所有奴才,一律打五板子。”老夫人朝紫娟吩咐完后,又掉头看着季青城道,“青城,松哥儿该搬到外院了,回头你亲自挑几个可靠的小厮送过去。”
季青城早就想让自个嫡长子搬到外院,只是一直以来老夫人太过宠爱,不舍得让松哥儿搬出内院,所以这事便也耽搁下来,如今见老夫人肯让松哥儿搬到外院了,他焉有不同意的理,马上点头道,“母亲说的是,我那已早已挑好了小厮,都是家生子,母亲不用担心。”
发落完,老夫人也觉得有些累,可又想到锦衣卫夜指挥使亲自登门的事,便又捺着倦怠问,“夜大人亲自登门,可是有事?”
叶华梅心中一紧,垂着头不敢看老夫人的面色,就听季青城道,“你们先退下,舒丫头,你也回去。”
一直静静站着观看老夫人雷霆手段发落青松院一众奴才的季望舒,闻言便福了个礼,“老夫人、父亲、大夫人,长安先行告退。”
她以长安自称,老夫人的眸光便是一闪,若有所思的打量了站在她眼前的嫡长孙女一眼后便点头,“你且先回去好好歇息,缺什么,只管谴了人通知蓝嬷嬷。”
叶华梅听得直咬牙,便是当初她的棠姐儿,也不见老夫人这般上心,也不知这小蹄子是给老夫人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让老夫人把她当个宝一样供着!
待人退了出去,房中只剩老夫人和季青城夫妻之后,老夫人就没好气的看着季青城问,“说吧,夜大人亲自登门,到底所为何事?”
老夫人不傻,早在季青城命众人退下之时便已明白,锦衣卫登门,多半不是什么好事,否则他也用不着挥退下人了。
季青城皱着眉头,将夜郡影的话禀给老夫人听,老夫人听得一张老脸满是阴翳,瞪着叶华梅道,“舒丫头不过是个姐儿,终归是要嫁出去的,她能碍着你什么?你就非要置她于死地?”
老夫人可不是气叶华梅对季望舒三番五次的下手,她气的是,你既然下了手,就不能留人把柄,坏了季府的名声。偌大的靖安侯府当家夫人,对继女三番五次狠下毒手,这传了出去,虽然世人多半是会议论叶华梅为母不仁,可到底叶华梅是靖安侯夫人,连带的,自然也有损季府清名,更别说叶氏所出的几个儿女,也是要受叶氏所累。
老夫人不在乎叶氏,可几个嫡孙子嫡孙女,却还是看重的。
叶华梅忙不迭的叫屈,“母亲,这事真不是妾身所为,妾身哪有那么大的胆子!”
季青城也忙解释,“母亲,这事真不是叶氏所为。”
其实季青城心里也并没完全相信叶华梅所说,只不过她发了毒誓,所以他心里相信了泰半,在然后吧,季青城他看重名声,即便这事真是叶氏所为,他也得想办法抹平,总不能让人指着他的后背说他娶了个心若蛇蝎的女子为妻,而且若真让锦衣卫定了叶氏的罪,那叶氏所出的几个嫡子女,将来还不得让人指着鼻孔骂!
和老夫人一样,他可以不在乎叶氏定了罪如何,可嫡子嫡女的前程,他却不能不管不顾的。
老夫人虽不信不是叶氏所为,可自个儿子都出了声,她这个当娘的,总不能当着叶氏一个儿媳妇的面去驳自个儿子的面子,于是便道,“若不是叶氏所为,那刺客又会是谁派去的?舒丫头不过是个闺阁女子,谁会要对这一个小姑娘下狠手?”
季望舒再聪明,那也不过是个小姑娘,且陆府也早已灭族,除了叶氏,她实在想不到,还会有谁要对这么一个小姑娘不依不饶的置于死地!
老夫人的言外之意,叶氏自然听得出来,她心中不由翻了个白眼,说来说去,老夫人就是不信她,就是认定是她叶华梅要置继女于死地!早知道这小蹄子会给她带来这么多的后患,当初她就该将她掐死,而不是送去宝莲庵!
不管叶氏这会子心中如何的悔不当初,现在的她心中很是清楚,她如今不但不能对季望舒下毒手,还得祈求季望舒好好活着,否则季望舒一旦有个什么不测的,这笔账,世人肯定都会算在她叶华梅的头上!
老夫人的话让季青城心中一动,踌躇了一下犹犹豫豫地道,“母亲,会不会那刺客,根本不是冲着舒姐儿去的?而是冲着宣亲王府去的?”
虽然他并不关心自个的嫡长女,却也知道自个嫡长女一介闺阁女子,根本不会得罪什么人,除了叶氏,也实在没人会对季望舒下毒手了,这样一想,他便隐约感觉到,刺客或许真正的目的是冲着宣亲王府去的,只不过阴差阳错的,自个嫡长女的马车也刚巧在同一时撞上了。
这话一出,老夫人和叶华梅心头也顿时明亮起来,老夫人想了想,轻轻点头,“这事,的确有可能像你说的,那刺客是冲着宣亲王府去的,只是——若真是冲着宣亲王府去的,以锦衣卫的那些手段,那车夫和刺客还能不说实话吗?”
锦衣卫的手段阴毒出了名,进了提刑司的人,怕是没一个不说实话的,老夫人这话,倒也在理。
季青城皱眉不语,他和夜郡影同为皇上的心腹,堪称皇上的左膀右臂,夜郡影此人虽心性狠毒,却向来不拉党结派,只忠于皇上,宣亲王府没可能指使得动夜郡影听命,而夜郡影明知皇上对他这个兵部尚书的器重下,也不可能无故来得罪于他,那还有什么可能,会让夜郡影这般行事呢?
一个只忠于皇上的人,能差遣得动他的人,自然也只有皇上了!
皇上?
他忙将心中这个念头按下,皇上对他向来信任,若真是皇上要对他这个兵部尚部出手,也用不着用这么迂回的手段了!
可是——皇上可不就一直念着宣亲王府上,开国太祖赐下的丹书铁券和上可打昏君下可打谗臣的金鞭吗?
若是,那刺客是皇上谴了去刺杀宣亲王小世子的,那么夜郡影这些所为,就很好理解了!
季青城眸光连闪,而心中的震惊也像夏日的旱雷一般,震惊心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