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醒来,就见床头放着一套新裳以及一件大氅,因为有了之前的头面,所以见着这套新裳,她也没太过惊讶,只唤了甘草和茯苓进来。
二人进来看到放在床塌上的新裳,虽是有些讶然,却也没多问,先服侍着她梳洗完毕后,甘草手脚麻利的上前拿起衣裳道,“姑娘,您是要穿这套吗?”
季望舒点头,甘草和茯苓二人便服侍着她穿衣。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布料,穿着不似冬日里的布料厚重反倒极为轻巧,虽然轻巧可穿在身上却又远比冬日里那些布料要暖和,淡紫兰花刺绣镶领粉红对襟褙子,月白底子三色樱花纹样宝蓝镶边缎面对襟褙子,月白底胭脂红竹叶梅花长裙,海棠色的束腰,愈发衬得整个人清丽无双。
“姑娘,头面可是用这套?”甘草指着妆台上放着的羊脂玉雕红梅花样的头面问。
季望舒自是点头,甘草和茯苓二人便伶俐的将一应首饰装扮上去,待穿戴完毕,甘草就不由得赞叹,“姑娘这身,真正再合适不过。”
茯苓亦是笑着点头,将桌上的铜镜往季望舒面前一放道,“姑娘,您看可还有什么疏漏的?”
对于自己的装扮,季望舒却是不太在意的,且这套衣裳和头面都是长孙逊送过来的,她还能有什么不放心的,对着铜镜看了一眼,便自是满意的点头。
简单用过早膳,大夫人房里的珊瑚便来了,瞧着清丽无双的大姑娘,珊瑚的眼就闪了闪,却是笑道,“大姑娘,夫人命奴婢来问大姑娘,可是用过早膳了?倘若用过了,姑娘可去前院大厅,夫人正等着大姑娘您。”
季望舒便点头,由着甘草给她系上搁在床上的银狐皮大氅,又抱着茯苓塞过来的青花缠枝暖手炉子,主仆一行人出了行云阁,往前院大厅的方向行去。
进了前院大厅,眸光微微一转,在看到季海棠时眸光不由一凝,不是说出了红疹子?可瞧着却是好端端的,至少这脸上和脖颈间是看不出有什么红疹子的,想来是用了什么药消了吧!
许是察觉到她的视线,季海棠扭过头望了过来,在看清她一身装扮后,季海棠眼里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妒忌,又想到自己因为穿了原本属于她的那套衣裳,才起了满的红疹子,心里头不免又恨了起来,看着季望舒的眼神也就暗了下来。
面对季海棠阴暗浮沉的眼光,季望舒却只是淡淡而过,莲步轻移上前道,“让大夫人久等了。”
叶华梅自打她进来,脸色就一直板着,木然地挥了挥手,“时辰不早了,该进宫了。”
马车早就停在侯府大门前,叶华梅带着季芙蓉上了第一辆马车,季海棠和季望舒二人则上了后面的一辆马车,进了马车之后,季望舒便闭了眼休息,她态度从容淡定,季海棠却是按捺不住了,冷冷道,“看到我安好无事还能进宫,大姐姐是不是很失望?”
季望舒睁开双眼,淡然望着她道,“二妹妹想多了,二妹妹进不进宫,对我来说并无区别。”
她从不将这些内宅纷争放在眼里,她志在这广袤的天下,而非靖安侯府内院那一亩三分地,所以不管是整个靖安侯府亦或是季海棠,对她而言,没有任何的意义,一个没有意义的人,进不进宫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季望舒眼底真真切切的漠视这般明显,季海棠心里又是另一种想法,她这是嘲讽自己并不如她,所以自己进不进宫,她完全不放在眼里?
不过是一个孤女,她哪来的底气漠视自己?
这种念头在疯狂吞噬着季海棠的理智,在季望舒住在宝莲庵不曾回靖安侯府之前,整个季府是默认季海棠嫡出大姑娘身份的,她也享受着嫡长姑娘的荣耀,可这一切,在季望舒回到靖安侯府后便结束了!
季望舒夺去的不仅仅是嫡长姑娘的名号,还有她的自尊,顶着靖安侯府嫡长姑娘的名号生活了这么多年,突然之间,真正的嫡长姑娘回来了,而她变成了二姑娘,就如同这些年,她季海棠不过是鸠占鹊巢,如今正主回来了,她这个赝品也该乖乖让位了,这样的耻辱,她如何能心平气静的咽下!
“大姐姐也且别得意,谁能笑到最后还不一定。”黑着脸说完这一句,季海棠便扭转了头木然看着前方的车帘。
对她的挑畔,季海舒并未放在心上,只淡淡地又闭了眼休息。
到了皇宫南门后,因为今日进宫的人委实多,长长的车龙一溜排开,因着不能将马车驶进皇宫,是以排在最前面的马车里的夫人小姐都下了马车,排好队等着进皇宫,而后面的马车,因为吹着寒风,所以都坐在车里避风。
这样排了约大半个时辰,终于轮到靖安侯府的马车,一行人进了皇宫,由一位姑姑带着往后院行去。
往日里的宫宴,都会在御花园举办,可今日有风,所以这宫宴,就安排在太后娘娘的慈安宫里,姑姑带着一行人进了慈安宫后,便另有一位专司入席的姑姑迎了过来,在问明几人身份后,便带着一行人去了靖安侯府的席位。
席位自然都是照关各府夫人的身份安排的,她们这一桌,有右相府、荣安侯府等,叶华梅带着三人入了席后,便自是和席上的各位夫人聊了起来,季海棠和季芙蓉虽是第一次进宫,可是这席中的小姐多是熟识,是以二人只刚进来时有片刻的拘谨,转眼便和席上相熟的小姐们聊得热火朝天。
唯有季望舒,因是重生以来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宫宴,是以整个席中,除了季海棠季芙蓉姐妹二人,别的小姐,她却是一个都不认识的,只能沉默地坐在那里。
原本这样的场面,叶华梅身为嫡母,是应该带着她见过席中诸位夫人的,可叶华梅存了心要晾着她,自是不会给诸位夫人介绍,季海棠和季芙蓉姐妹也是存了心要让她难看,自是也不会给她介绍,是故一时间,整个席位,就只得季望舒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那里,无一人和她说话。
席中夫人们虽是第一次看到季望舒,可是能跟着靖安侯夫人进这宫宴的,定是嫡女,季海棠和季芙蓉各位夫人早就见过了,所以叶氏不肯向她们介绍的这一位,自是先头那位夫人所生的,虽有夫人觉得叶氏身为嫡母,自个继女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宴会,她都不介绍一下委实做得过份,可是这毕竟是靖安侯府的家事,她们亦只能在心头怜惜一二,亦不能说什么。
“望舒妹妹,你可来了,可叫我好找。”就在席间气氛有些微妙之时,荣安郡主款款而来。
季望舒忙起了身,盈盈浅笑地看着荣安郡主道,“郡主原来也在,望舒第一次进宫,不敢乱走去寻郡主,倒让郡主受累了。”
荣安郡主便握着她手道,“受什么累,前些日子,我母妃养着的那盆墨菊终于开了,想着接你去一同观赏,才知道你不在家,今儿好不容易遇上了,你可得陪我去见太后娘娘。”
席中诸位夫人心里很是清明,与其说是荣安郡主让季大姑娘陪她去见太后娘娘,不如说是荣安郡主借此机会提携季大姑娘,毕竟不是哪个府上的姑娘,都有这荣性能拜见太后娘娘的。
荣安郡主之所以这么做,想必亦是受其母妃平南王妃之命,席中夫人们纷纷想着,叶氏这般不给继女脸面,荣安郡主却偏要给季大姑娘撑腰,这明晃晃的一巴掌,也不知道叶氏受不受得住!
众夫人朝叶华梅望过去,果见叶华梅的脸已然沉了下来,然不等叶华梅说什么,荣安郡主转过身冲叶华梅福了一个晚辈礼道,“叶夫人,荣安先带着望舒妹妹去拜见太后娘娘,先行告退。”
叶华梅还能说什么呢?
她总不能不让荣安郡主带着季望舒去拜见太后娘娘,人家郡主都开了口挑明要去拜见太后,你若拦着不让,只会让人怀疑你这是有多不满太后娘娘,再说直白一点,直接一顶大不敬之罪的帽子,都能给她扣过来。
“舒丫头,见了太后娘娘,你可不能失了规矩?”忍着气,叶华梅勉强挤了一个慈母的笑脸出来叮嘱,只是那笑意怎么看都没有一丝真切。
席中夫人们见此不由纷纷摇头,关于靖安侯府的事她们或多或少都听闻了一些,原本还以为夸大其词了一些,如今亲眼目睹,才知那些传闻原来并不夸张。
虽说她们之中也不乏和叶氏一样情况的,可在她们看来,靖安侯府的先头夫人留下的不过是个姑娘,终究是要嫁出去的,又分不了家产,养得好了不但能起到联姻的作用,还能赚得一个好声名,像叶氏这般,竟是当着外人的面,也懒怠做那些门面功夫,却是糊涂之极的。
季望舒却是淡然点头,“大夫人放心,望舒不会失了规矩。”
她唤的是大夫人而非母亲,席中诸位夫人就不约而同的又朝叶氏望过了去,虽说看过太多继母和继子女关系不好的,可这当着外人的面,连母亲都不愿叫,直接称呼大夫人,可想而知,这二人的关系已经到了撕破了脸皮的地步了,只是,于理于法,不管叶氏这个继母慈不慈,季大姑娘都应称呼她一声母亲,当着外人的面直接称大夫人,难不成是靖安侯老夫人允许的?
叶华梅的脸就一僵,感受到同席诸位夫人朝她望过来的眼光,心中就恨不能将季望舒给撕了去,可是当着众夫人的面,她亦只能咬着牙道,“去吧。”
荣安郡主便牵起季望舒的手,在几个宫女的簇拥下离开。
她们离开之后,叶华梅只觉得脸一阵阵地辣,从前在府上时,季望舒唤她为大夫人,她虽不甘气愤倒也没过多的想法,可是如今被这么多位夫人盯着,她才猛然觉得,今日这宫宴,她这脸是丢大发了!
因为季望舒丢脸,叶华梅可不心甘,当下便换了一副难过的表情,轻声道,“让各位夫人见笑了,这孩子脾气太拧,我却也是为难之极,倒不好管得太严。”
她这话一说,席间倒有一位夫人就怜悯地看着她点头,深有同感地道,“继母难为,可不就是这么个理。”
总算有一个帮她说话的了,叶华梅望过去,见是武安侯的夫人于氏,这于氏和她一样,亦是继弦,不过武安侯先头夫人留下的,可是一对儿女,是以武安侯府的情况,远比靖安侯府还要复杂得多。
席间另几位夫人,却是不置一词,反正实情是怎样,那也是别人的家事和她们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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