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倒在车厢里的长孙逊,季望舒有那么一瞬的慌乱,不过在看清他唇边的血并不是黑色之后就安定下来,起身掀开车帘,“他晕倒了。”
武曲连扼缰绳,马车缓缓停下,顺伯跳下马背,由袖中掏出锦瓶,从锦瓶中倒出一颗丹丸喂进长孙逊的嘴里,尔后掉头看着季望舒道,“姑娘,我们得尽快进城找一家客栈让公子休息,劳烦姑娘照顾我们公子。”
长孙逊的脸色惨白得几近透明,唇畔的血迹那么的刺眼,季望舒掩下心中的担忧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以长孙逊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来看,他突然吐血显然不是因为受了什么内伤所致,喷出的鲜血为正常的血色,所以也不会是中毒而致,一个武功高强的人,一没受内伤二没中毒,这莫名其妙的吐血昏迷,只有一个理由,那便是病。
她能察觉得到长孙逊身体的温度远远低于寻常人,到底是什么病呢?
“公子他这是陈年旧疾,吃过药再泡个药浴就会好,姑娘不用担心。”顺伯心中叹气,最近一段时间,主子发作得越来越频繁,再这样下去,可怎生是好?
看出顺伯眼底深处的担忧,季望舒便知道长孙逊吐血晕倒的原因,绝不像顺伯所说的一样简单,只是显然顺伯是不会将实情告知于她的,所以她便没有再问,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加快速度。”
顺伯出了车厢,迎上右弼担忧的眼光,轻轻摇头,尔后翻身上马,马车再次疾行。
虽然加快的速度,可是车厢却并没有太多的晃动,依然很是平稳,躺在塌上的长孙逊依旧未醒,看着他唇畔的血迹,她蹙眉由袖中拿出丝帕,轻轻替他拭着唇畔的血迹,当血迹拭干净之后,她正想收回手,长孙逊却缓缓睁开了双眼,静静地看着她,她的手便停在了他唇边,看着他依然惨白的脸道,“你吐血,是因为你过于激动所致吗?”
她向来细心,所以注意到了,他的双瞳,会因为他的情绪起伏而变换颜色,他心情平和之时,他的双瞳就会像现在这般,带着点点墨绿色,不近距离看,不会发现,他心情激动之时,他的双瞳颜色逐渐变得更青更绿,就像他吐血晕倒之前的祖母绿一般。
她虽是询问的语气,眼眸里却是一派肯定,长孙逊轻轻点头,虽然她说的并不是完全正确,他只会因为她一人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对她的情动的越深,他所受的反噬就会愈发严重,刚刚他已经极力克制着,可终究,压不住内心那对她的执念,但这些,他并不打算告诉她,这个秘密,他宁愿她此生都不要知道。
被他这么温柔地看着,季望舒略微有些不自在,停在他唇边的手就想缩回,然尔,下一秒,长孙辽就伸手将她的手轻轻握住,她动了一下想要的挣开,却在看到长孙逊双眉轻轻拧起时便松了力道不再挣扎。
她能感觉得到长孙逊的手有多冰凉,即便车厢中放着两个碳盆,碳盆中上好的拨丝银碳燃得正旺,而他身上还披着银狐皮大氅,可他的手,却依旧凉如寒气冰。
就这样握着她的手,长孙逊慢慢坐起来,看着她淡然道,“从前伤了心脉,所以不能太过激动,倘若太过激动,就会这样,不过并无大碍。”
伤了心脉?
以他的武功,居然也会被人伤了心脉?
“谁伤的?”下意识的,她脱口而问。
长孙逊轻轻摇头,“一个高人,你放心,只要我能控制住情绪不太激动,就不会有事。”
季望舒盯着他,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他的话有几分可信,许是他掩饰得很好,任她怎么看,也看不出什么,遂也信了,毕竟,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长孙逊即便从武功再高,她也不能说世上再无高过他的人,更何况,受伤,并不一定就是因为技不如人,越是身居高位的人,身边的危险就愈多,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他便掌控整个燕梁朝野上下,想必,亦是经历了许多不为人知的危险。
“你的眼瞳,为什么是墨绿色?而且还会随着你情绪的转换而变换颜色?”不再纠结于他的心疾,转而略带好奇地问。
长孙逊凤眸一闪,略有些无奈地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会和所有人都不同,打小便是这样,只是小的时候不明显,这些年,倒愈发的明显了。”
其实,是在他得知她死讯之后,他的眼才开始转换颜色,至于个中原因,他也的确不知,反正,在他得知她死讯的那一瞬息,他的眼就转为墨绿,尔后青绿。
他脸上的表情不似有所瞒,而她也不认为他有必要瞒着这个,天下间无奇不有,她明明死了,却重生在如今这个身子的事都发生了,相较于她的重生,他的眼会转换颜色,更容易让人接受。
“绾绾,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一人怪物?”握着她的柔软而又温暖的小手,他忽尔有些担忧。
要知道,看到过他的眼转换颜色的人,都基本吓住了,即便他们嘴上不曾说出怪物二字,可他却从那些人的脸色和眼神里,看出他们心中那不敢说出口的怪物二字,即便他身边忠心耿耿的暗卫,还有顺伯,第一次看到他的眼转为青绿时,脸上也有着惊恐。
虽然绾绾自始自终都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恐,可他心里,却还是不免担忧。
他不怕这天下苍生都视他为怪物,可唯独害怕在绾绾的心里,亦是这般看他!
他眼中的担忧那么的明显,明显到季望舒忍不住叹气。
“你都不怕我这个死而复生的鬼魂,我又岂会觉得你是怪物,更何况,你的眼,很好看,比一般人的眼要好看得多。”坦然地,她说出心底所想,她的确是觉得长孙逊的双瞳好看,尤其转为祖母绿时,像猫儿眼一般,只不过,一想到他情绪激动才会转换成祖母绿,而他激动时的后果,她也亲眼目睹了,所以即便再好看,她还是宁愿他情绪不要激动,就像现在这般,淡淡的墨绿色,也很好。
看出她嘴里所说就是她心中所想,并不是口是心非之语,长孙逊愉悦地翘唇,他的绾绾,从来——都是这么的与众不同!
“关于晋忠王,你知道多少?”被他眼中不加掩饰的爱慕看得有点有红的季望舒,错开视线不敢再看着他,转而问。
从夜郡影嘴里得知晋忠王还活着的消息后,这些天,她深思熟虑,想的不过就是,若晋忠王出面,为陆府正名便也师出有名了,只是,她不曾见过晋忠王此人,虽然从夜郡影所说里,不难得知晋忠王,可这份照顾,在她看来,仅仅出于对他恩师陆太傅的感恩之情,晋忠王如今虽潜伏于暗处,可早晚有一天他会起兵,她不介意帮晋忠王先拿下西楚皇位,可是——长孙逊显然有着一统五国的野心,届时,晋忠王又该如何处之?
她虽将心中忧虑掩藏得很好,但又怎能瞒得过长孙逊。
他轻轻挑眉道,“晋忠王当年败于建元帝母子,在于他太过看重亲情,以至在不该心慈手软之时动了善良,一个过于心慈手软的人,即便让他坐上九五之尊的高位,也难保得天下太平,当然,这只是从前的他,如今的他,是否还像从前一般心慈手软,却是未知。”
他说的中肯,季望舒心里却是有了一个决定,反正夜郡影早晚会将她所行之事禀明晋忠王,到了那时,晋忠王自会想方设法来见她一面,待见面之后,在做决定。
“绾绾,我说过,这天下苍生于我而言,都不及一个你,这话,并非虚妄之言。”正了神色,长孙逊无比认真地看着她。
她轻轻点头,“我信你。”
因为她简简单单的我信你三个字,长孙逊唇角又勾出了笑意,太过欢喜,所以心又隐隐生痛,可是能倍伴在她身侧,这点痛楚,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我弟弟他——可好?”因为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同父同母的亲弟弟,虽对这个弟弟如今没有太多的感情,可还是免不了有些好奇和关心。
她提到郦启明时不再像前生一般在乎,长孙逊心情愈发愉悦,瞟了她一眼道,“你死了以后,他原本不肯登基称帝,是因为我要出兵征伐秦古,在百官苦求之下,他不得已才登基为帝,总的来说,还算可以。”
他没说出的是,若是那小子在绾绾死后迫不及待的登基称帝,哪怕那小子不是那个下手毒害绾绾的幕后之人,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将郦启明送去陪绾绾。
好在郦启明没有让他失望,没有在绾绾尸骨未寒时就迫不及待的称帝,否则他又岂配得上,这么多年来,绾绾身兼母职的保全他一条性命!
他视绾绾为稀世之珍,绾绾却将郦启明视为稀世之珍,这也就罢了,他总能体谅那是绾绾仅剩的唯一一个血亲了,可若是绾绾因为他而死,就算他是绾绾唯一的血亲,他亦不会心慈手软!
当然,他心中这些小九九自是不会说给季望舒听的。
“绾绾,我离开燕梁已久,再过一段时间,我需得回去处理一些事情。”燕梁催他回去的信函,几乎是一天一封,那些个不死心的老家伙,乘他不在就想蹦跶,果然他还是太过仁慈了一些!
季望舒自也知道,身为燕梁国师,又有着一统五国的野心,他自然不可能离开太久,便点头问,“什么时候回?”
“送你回京城之后。”想了想又指着墙角趴着的七七道,“七七留给你,若有什么事,你让七七传信于我。”
原本趴着的七七,一听到它的名字,立马就抬起了小脑袋瓜,两眼都是我没睡,我在的神情。
当然,他可没打算仅仅只留下七七一只虽然有些灵性的鹰在她身边,七七再有灵性,那也是一只不会说话的鸟,群狼环伺,自然要留点暗卫,一则保护绾绾,二来也可以防止边墨砚这头对他的绾绾起了心思的色狼!
可惜此行,没将女暗卫给带上,不然倒可以光明正大的送给绾绾做丫鬟,这样更能防止边墨砚那头色狼!
不过好在绾绾身边有白芍和白薇,这两个丫头虽不及他的暗卫,但对付别的人却也绰绰有余。
况星辰那小子,唯有这件事,甚合他心!
只是——靖安侯夫妻委实不是个老东西,又有那么一个唯利是图的老虔婆,自己这么离去,委实放心不下!
白芍白薇虽然武功不错,可绾绾如今到底是靖安侯名义上的女儿,靖安侯夫妻和那老虔婆若想对绾绾做些什么,出于孝道,绾绾明面上也不能拒绝,自己,是不是应该给绾绾一个足以震慑靖安侯夫妻还有那老虔婆的身份,让这几人,不敢再对绾绾生出什么妄念?
他心中暗自琢磨,季望舒只以为他在思量燕梁国事,便也没再说话。
“绾绾,你先休息一会,到了客栈我再叫你。”心中想好办法之后,长孙逊抬头,看见季望舒一脸的疲惫,以及两眼下方因为没有休息好而有些泛青的阴影,他便忍不住有些心疼。
季望舒点头,出了上京一直奔波,这个身子骨也的确太小了些,她委实有些累了。
靠着车壁,她闭上眼正想休息,长孙逊却伸手将她抱进怀中,银狐皮大氅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这样突兀地被他搂进怀中,她虽有些娇羞,却并没有矫情的推开,鼻间,满满的都是他身上淡淡的药味,虽是药味,却有一股淡淡的药香,闻着很是舒适,她就这样,伏在他怀中,渐渐地进入梦乡。
马车又行驶了一个多时辰,才进了城。
寻了一家最近的客栈停下,长孙逊看着怀中睡得香甜的绾绾一眼,便双手一伸,将她抱起,足尖轻点下了车厢。
看着公子抱着季大姑娘下了马车,顺伯虽有些讶然,但一想到公子为了季大姑娘都不顾惜自己身体连夜奔波,倒也不奇怪从不让女子近身的公子,会抱着季大姑娘了。
武曲自是进了客栈去打点,而右弼则是一脸复杂地跟在长孙逊身后。
公子从不让女人近他的身,可今晚,他不但亲自抱着季大姑娘进了他的马车,还亲自抱着季大姑娘下了马车,看公子那视若珍宝的眼神,他便知道,公子这是确定了,季大姑娘就是曾经的秦古女帝郦望舒。
她如公子所期望一般重生,而公子也终于找到了重生的她,这原本应该是一桩值得高兴的事,可是一想到公子因为她,才在短短几天时间接连吐血,他心中又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上了客栈二楼的订好的客户之后,等顺伯将自带的一应床被铺好,长孙逊才轻轻地怀中睡得香甜的季望舒放下,虽然动作很轻,季望舒却还是朦朦胧胧的睁开了眼,在看清是他之后,她又迷迷糊糊的闭了眼,侧着身沉沉入睡。
看着她迷糊的模样,长孙逊痴痴地看着,心跳,开始紊乱没有规则的跳动,手,情不自禁的抚上胸口,原来,幸福的感觉,便是如此!
“公子,您可要去隔壁沐浴?”顺伯压低了声音问。
长孙逊摇头,“不用。”
顺伯看了一眼床上睡得香甜的季大姑娘一眼,便转头离开。
出了厢房,白芍白薇和玄武带着秀娘母子也上了二楼,将秀娘母子送进在厢房之后,白芍就盯着守在门口的右弼问,“我们姑娘呢?”
右弼面无表情地道,“季姑娘已经睡下了,不用担心,有我们公子照顾,她不会有事的。”
白芍忍不住皱眉,男女授受不亲,姑娘和一个男子同房相处,即便不会传出去,也不是件好事。
她绕开右弼就想进房,右弼却伸手一拦,“你们姑娘已经睡实了。”
白芍忍不住狠狠瞪着他,却也不敢动手去打,毕竟闹大了,有损姑娘的清名,见右弼没有让开的意思,白薇就拉了白芍一把,轻声道,“别吵着姑娘了,我们走吧。”
跟着姑娘的时间虽短,二婢心中却也明白,若非姑娘自己愿意,别人是勉强不了姑娘的,而且,姑娘只怕真的是睡下了,不然听到她们的声音,早该出来了。
又狠狠瞪了一眼右弼,白芍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随着白薇离开。
很快,顺伯和武曲二人就将烧开的水倒进浴桶,尔后顺伯又将备好的衣物放好后,二人退出,将房门掩上。
长孙逊将门关好,长腿一迈行至浴桶边,解下大氅脱下外袍中衣中裤,迈进浴桶中。
就这样泡了半个时辰后,他起身将身上的水渍拭干净,尔后穿上顺伯为他准备的中衣中裤,行至床边,想到自己身上的寒气较重,犹豫一下,他便披上外袍系上大氅,往碳盆边的美人靠上躺下去。
一夜无梦,天色渐明。
季望舒睁开眼,眨了眨眼,等整个人清醒过来后,她掀开被子,拉开床帘,首先看到的,是美人靠上安然睡着的长孙逊。
不用猜,她便知道,长孙逊在美人靠上睡了一晚,这样冷的天气,虽有碳火,可他的身上的寒气本就很重,想到这里,她拿起床上的被子,轻轻走过去,替他盖上。
当蚕丝被盖上去的同时,长孙逊亦缓缓睁开双眼,因为初醒所以他脸上的神情有那么一瞬息的迷糊,没了往日里的清冷,这样的他,若让顺伯等人看到,只怕不能相信这真的是他们那个清冷淡漠的公子。
很快他就清醒过来,抱起被子起身,此时顺伯和右弼已在门口守候多时,听得声音,顺伯便抬手叩门。
“进来。”
顺伯和右弼二人各自端着梳洗用的热水以及漱口用的盐水走进来,将盆子和杯子放下后二人转身退出去。
季望舒倒也不觉得尴尬,上前漱完口,拿起洗脸用的毛巾浸进盆中。
见她这般自如似家中一般的姿态,长孙逊勾唇浅笑。
净完面,季望舒摸了摸头上的发髻,正想出去让白芍进来,长孙逊却拉着她让她侧身坐在床沿边,他则站在床沿边上,轻柔地解开她的发髻,尔后拿起顺伯准备的牛角梳,轻柔的梳理她一头青丝。
他显然并不熟悉怎么梳理,却也没有扯到她的青丝,很快,一个简单的发髻便梳好了,髻间,簪着一根羊脂玉打磨而成的梅花玉簪,簪身是清润通透,簪尖的梅花,却鲜艳如真梅一般,这样簪在一头青丝间,尤为醒目。
替她梳理好后,长孙逊拿下自己的发冠,两眼眨也不眨地看着她,又将手中的牛解梳塞进她的小手里。
他略带孩子气的墨绿双瞳,让季望舒抿唇浅笑,捏着手中被他塞进来的牛角梳,她起身,他坐下,她开始打理他一头青丝。
感受着她柔软的小手在头顶轻轻抚弄,忽尔觉得,古人的画眉之乐,只怕远不及他此时之悦!
梳理完毕,又整理好外裳之后,长孙逊便牵着她的手往外行去,季望舒看了一眼牵着她的大手,红唇微抿,却没有抗拒,任由他牵着自己。
门外,只有顺伯几人,白芍和白薇不愿让秀娘母子看到自家姑娘和长孙逊共处一室的情形,早早带着秀娘母子下了楼。
下了楼简单用过早膳,一行人便结账离开客栈,上了马车。
上京,皇宫,御书房。
建元帝一脸阴翳地盯着书桌前的夜郡影道,“夜爱卿,朕让你办的事,可有结果了?”
夜郡影垂头,揖拳道,“回皇上,微臣无能,将所有能用的刑都用了一遍,叶大人还是不肯改口。”
‘啪哒’几声,却是书案上堆放的奏折被建元帝一怒之下掀落于地发出的声音。
“混账东西,这整个西楚都是朕的,朕要他说什么,他就得听朕的说什么!朕就不信,朕奈何不了他!”建元帝拂袖起身,来回踱步愤然大吼。
全公公和夜郡影双双跪下,“皇上息怒。”
建元帝来回踱了几步,虽满腔的愤怒,却又不知道能冲谁发。
夜郡影的手段有多狠,他亦是清楚的,叶朝峰宁愿甘受蚀骨剥筋之痛,也不改口,他即便贵为一国之主,又能拿一个视死如归的人有什么办法?
眼见得皇上愈来愈气,全公公便小声道,“皇上,老奴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
虽说宦官不得干政,但全公公却又不是一般的宦官,全公公可是在建元帝尚是三岁小孩便服侍在他身边的人,建元帝的秘密,全公公不说了如指掌,却了能说得上是知道得七七八八,在建元帝初初登基为帝时,有很多关于朝政和谋略,都是全公公建议而为的。
所以,不管宫里和朝野如何的清洗,全公公还是荣宠不衰。
得了建元帝的首肯,全公公忙道,“皇上,依老奴之见,既然叶大人不惧死也不惧满门抄斩,倒不如换个人,靖州一案,不是还有几个官员牵连在内吗?叶大人是个不惧死的,可这些个人,难道都像叶大人一般不惧死?”
建元帝闻言双眼一亮,看着夜郡影道,“夜爱卿以为如何?”
夜郡影轻轻摇头,“皇上,靖州一案,叶大人才是主谋,他若不招,就凭那几个四五品官员之言,又无账册为证,只怕不能堵这天下悠悠之口,反倒会让战北王有理由反驳皇上您,皇上您也应当知道,战北王府在西楚百姓中的声望,若让战北王以此为由,污了皇上您的清名,反倒得不偿失。”
他说的直白,建元帝虽心中气恼,却也知道他说的有理。
这也正是他为什么会信任夜郡影,且将锦衣卫交付于他管理的原因所在。
因为夜郡影从不像那些只知阿谀奉承的官员,他从来都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不会因为他是皇上,就一味顺应他的意思去行事,更不会因为怕他这个皇上责罚于他,明知道不该为之也不阻拦。
“那账册到底在何人手里?”全公公的办法也行不通,那就只能从账册着手。
只是让建元帝失望的是,夜郡影依然摇头,“回皇上,微臣将叶大人府邸已经刮地三尺,和叶大人亲近之人也刮地三尺,还是没能搜出账册。”
‘咣当’一声,上好的澄泥砚台被建元帝狠狠砸在地面,大理石上墨汁四溢。
浓稠的墨汁飞溅到全公公和夜郡影二人的脸上,二人却不敢伸手去拭,只垂着头跪在地上不语。
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的森寒,弥漫了整个御书房。
良久,建元帝揉了揉眉心,回到书桌后坐下,挥了挥手,“夜爱卿,退下。”
夜郡影嗑头,“微臣告退,皇上万安。”
建元帝也没看他,只揉着眉心挥手,夜郡影便退到门口,方推门而出。
待夜郡影退出之后,建元帝才看着依然跪在地上的全公公道,“你也起来吧。”
全公公忙嗑头谢恩,走过去替他捏着肩膀,一边又道,“皇上,老奴觉得,您不妨再多等几天,叶大人这身子骨又不是铁打的,只要吊着他一口气,再让夜大人天天用刑,老奴就不信,他能天天捱得住这酷刑之苦。”
建元帝闻言双眉一展,赞许的看了一眼全公公,“倒不失为一个法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