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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娥又羞又恼,也顾不得哭和委屈,扭头瞪了萧明钰一眼,呐呐得叫他:“四哥哥!”她一张白嫩的小脸蛋都羞红了,唯有一双刚哭过的眸子,犹如洗过的黑宝石一般又黑又亮,凝神看人的时显得十分认真。
萧明钰长眉微弯,似有些许笑意,可面上还一派正经的解释道:“我是让你别乱动,你这么重,我抱着有点吃力,怕摔着你了。”
郑娥半信半疑的瞧着他,见他神色不动,最后还是乖乖的抱住萧明钰的脖颈,小心得缩在他怀里,稚声稚气的道:“谢谢四哥哥”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娇软软的,温热的吐息拂过萧明钰颈侧的乌发,发丝拂动,微微有些痒。
萧明钰一手托着人,一手抚了抚她的脊背,沉默许久方才应道:“你没事好。”见郑娥情绪稳定了许多,他便有意引着她说了一会儿话,稍稍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等他们两人回了立政殿的时候,里头已是乱得不行——薛嬷嬷一死便是断了线索,皇帝忧心郑娥的安危,心里头甚至还暗暗的埋怨起皇后没照顾好郑娥
听说四皇子抱了郑娥回来,皇帝领头便出了殿,瞧着那缩在萧明钰怀里头的郑娥,心里软的不行,连忙快步上前去,一面口上唤着“阿娥”,一面伸手要把郑娥接到怀里。
萧明钰忙道:“阿娥受了惊,现在不喜旁人抱她。”
话声还未落下,郑娥已听到皇帝的声音,扭头看了一眼,立时便张开手臂,犹如燕投林一般扑倒皇帝怀里。她此刻着实委屈极了,眼睛都红了,声音好似含在嘴里的米糕一般软糯糯的:“萧叔叔”
皇帝连忙应了一声,差点也跟着红了眼睛。他如愿以偿的把郑娥抱在了怀里,也不嫌弃她面上都是灰,连着在她颊边亲了好几口,直到郑娥嫌弃的撇头躲开,这才抱着郑娥,一副傻爹模样的和儿子炫耀道:“朕可不是旁人!”
被这亲密二人组用过丢、当场打脸的萧明钰只能:
还是刚把二公主哄去偏殿休息的皇后上前来拉了儿子一把,顺便给皇帝使了个眼色:“外头冷,里面说话吧。”郑娥之事处处透着玄机,殿外人多眼杂,要是漏出什么便不好了。
皇帝会了意,面上欢喜的笑意渐渐收敛起来,抬起剑眉,不动声色的扫了在场诸人一眼便道:“进去吧。”说着便又淡淡的与左右宫女和内侍加了一句,“不必跟着伺候了,都在殿外候着。”
左右的宫女和内侍皆是应是,躬身行礼,一时之间只闻衣裙窸窣的声音。
而此回入了殿内的除了皇帝、皇后和郑娥之外便只有萧明钰。
皇帝抱着郑娥便觉得心上定了许多,径自与皇后在上首坐下,抬眸看了眼儿子,缓缓道:“说罢,到底怎么回事?你这会儿不是该在崇文殿进学吗,怎叫你碰上这事了?”
萧明钰原只是想要去验证一下自己梦中之事是真是假,此时忽而听到皇帝这般问话不由一顿,随即垂头应声道:“儿臣今日闷得慌,便告了个病假”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眼睫垂下来,显是十分不好意思,“因怕有人说我是谎报病假,我索性便去了冷宫湖边躲会儿清净,哪里知道竟是遇见了阿娥妹妹。后来听阿娥妹妹说了事,这才觉出情况紧急,抱了她回来。”
皇帝不置可否,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那锋锐的目光在萧明钰面上一寸寸的扫过,萧明钰抬头挺胸的站着,竭力维持镇静,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藏在袖中的掌心已是滑腻腻的湿汗。
殿中一时寂静,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正被皇帝抱在怀里的郑娥却忽而开口打破了沉默,声音脆嫩嫩的:“萧叔叔,你是怀疑四哥哥吗?”她甚是聪慧,对人的情绪更是敏感,自然一瞬间明白了皇帝的心思,于是便抱着皇帝的胳膊仰头去看人,眨了眨眼给萧明钰发了一张好人卡,“不会的,四哥哥他是好人,他还让人帮忙去捉那两个要害我的人呢。”
皇帝眼睫微垂,低眸瞧着怀里的小姑娘,用带了薄茧的指腹轻轻的在她红扑扑的面颊上摩挲了一下,低声笑着道:“放心,朕都明白”说着又仔细的用指腹替她擦拭了一下面上的灰土,垂头哄她道,“你看,脸都脏的和小花猫似的了,要不让皇后带你去外头擦一擦脸、换身衣衫,好不好?”
郑娥现今回了立政殿,又与皇帝说了一会儿话,心里放松了许多便也不觉得怕了。听皇帝说她“脏的和小花猫似的”便有几分小女孩的羞赧了,她连忙伸手捂住皇帝的嘴巴,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脆脆的“嗯”了一声。
皇后这才伸手把郑娥接了过来,来回看了皇帝和儿子一眼,知道这父子两个大约是不会出事,她便先抱了郑娥出去,留皇帝与萧明钰接着说话。
皇帝这才沉了面色,越过萧明钰的“巧遇”不再追问,反而是转口问道:“那两个抱走阿娥的宫人,找到了吗?”
萧明钰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连忙把事情从头说了一遍,又道:“听阿娥的话,那两人大约是想哄着阿娥到湖边再行谋害之事,只是阿娥中途逃了,她们说不得也已有了戒备,此时寻人恐怕”
“恐怕只能找到两句尸体了。”皇帝应声道,随即阖了阖眼,似有几分沉吟,“你确定她们原是打算要把阿娥送去冷宫湖边?”
“是。”萧明钰点点头,“阿娥是这么说的。”
皇帝似是想到了什么,并没有应声,忽而沉默下来。
冬日本是夜长日短,此时已将近傍晚,天际犹如黄金一般暖融融的阳光徐徐的落下来,穿过窗棂,犹如长河一般流过皇帝的面庞。皇帝清俊的面上浮现出极其复杂的神色,忽而冷笑一声,拂袖而起,抬步便往外去。
萧明钰措手不及,只能追着叫了一声:“父皇”
皇帝步履匆匆,只是随意的向后摆摆手:“和你母后说一声,朕去仙居宫见太后,迟些再回来。”
萧明钰闻言心上一动,便也顿住了脚步,看着皇帝大步而去。
皇帝确是去仙居宫见太后,不过他是让人拉了王昭仪一同去见太后的。
太后此时正在佛堂念经,听人禀告说是皇帝来了,便搁下手中的沉香佛珠,扶着边上陈嬷嬷的手起身出去。她今日只穿了一身秋香色绣万寿松鹤纹的衣裙,银白的长发端正的梳了个髻,插几支玉簪,虽略有些简单朴素,行止之间却是雍容华贵,仪态万千。
皇帝先与太后见了礼,扶着太后坐下,笑问道:“母后今日可好?”
太后抬眸看了高大英俊的儿子一眼,唇角微扬:“在你娘跟前还装什么样子?这个时候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皇帝只笑了笑,侧头与内侍黄顺使了个眼色,不一会儿有人将王昭仪给压了上来。
王昭仪显是仓促之间被拉来仙居宫的,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青色绣金鸾的高腰襦裙,乌黑发髻微微有些凌乱,一张娇俏的脸上都隐有泪痕,见着太后正要呼救,可待她瞥见一旁皇帝那森冷的目光便又哑了声,连忙垂首跪到在地上。
太后面上那微微一点笑影子也跟着没了,静了片刻,方才冷下声音道:“怎么,你这皇帝的威风也摆到仙居宫了?便是昭仪再不讨你喜欢,哪怕是看在二郎和王家的颜面上,你也不该叫这些个奴才这般折辱昭仪!”
皇帝正捧着一盏茶慢慢喝着,听到太后这话不由一笑,声音听上去甚至十分从容淡定:“母后,王家和二郎的颜面,朕早给过了。”他不紧不慢的把手中的茶盏搁在案几上,只轻轻的一声,却犹如雷霆一般沉甸甸的,使得周侧的人都不由的跟着屏息敛容。
只听皇帝轻而缓的道:“昭才人是怎么死的?朕当初能封王氏一个德妃,已是看在王家和二郎的份上了。”
昭才人乃是三皇子的生母,只是她出身微贱,容色寻常,素不得皇帝和太后喜欢,好容易怀了个儿子偏又赶在天合十八年七月初生——高皇帝便是那一年的七月二十一日驾崩的。
当时昭才人产后体虚,性命垂危,便是由太后做主,让刚刚有了二皇子的王氏先替她养着三皇子。
皇帝与高皇帝父子情深,心里头多少有些顾忌,一贯也不喜欢三皇子,纵是登基后也给了三皇子生母一个才人的位置。众人一看知道皇帝这是心里头厌了昭才人母子两个,自也没把人放在眼里,结果没多久,昭才人落到湖里死了。
很不巧,昭才人便是在冷宫边上的那个湖里“失足落水”的。
皇帝静坐了一会儿也是无趣,憋着没劲便也凑过来瞧皇后绣衣服,指点起来:“领口上头龙纹别绣太多,晃眼”
“这是谁的袍子都不知道呢,在这儿指点起来了?”许皇后斜睨了他一眼,懒懒应道。
皇帝倒是理直气壮的很:“不是给我的,那是给谁的?大郎他们几个还小呢,穿不了这么好的袍子。”
皇后被他逗得一笑,再撑不住,只好拿起那衣服给皇帝比了比袖子,轻声应了一句:“好好好,领口我少绣一点儿,倒是省力了呢”
皇帝见皇后笑了,便也依着她试了试那件袍子,这才状若无意的问起郑娥的事情来:“对了,怎么没见她们几个小的?”
许皇后瞪他一眼:“都什么时辰了?早叫我赶去睡了。”想了想,又把郑娥与四皇子萧明钰闹出来的笑话讲给皇帝听。(83中文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