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祭司？”

露丝停下了手里的活儿，像是有些怀念地叹了口气：“自从来到银狼部落之后，没见过祭司了。蛇族部落的祭司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怎么不带他来咱们家看看？我可以准备一点好吃的招待他，或许他能感觉到咱们部落里还是有善意的。”

“他……”银发少年突然觉得自己很难寻找出合适的词汇来形容那个黑发黑眼的男人。像他现在知道的所有美好的词汇都堆积在他身上也不过分——虽然他们相处的时间很短，他其实并没有真正了解过那个男人。“他是个年轻的祭司，说话有点不客气，但是心很软。”

露丝看着儿子的表情，了然地抬了抬眉：“你很喜欢他吧？想和他成为朋友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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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喜欢”这个词之后，泰瑞尔呆了呆，脸上满是迷惑。还没有等他仔细思考“喜欢”所蕴含的真正意义，然后他立刻被“朋友”这个词汇拯救了，恍然大悟地用力点点头：“我觉得他其实是个很不错的人，而且能够召唤神迹也很厉害！别人想攻击他，都完全没有办法接近他身边！也不知道他念的究竟是什么咒语……”

提到这个话题之后，他的情绪立即高昂起来，几乎是滔滔不绝地讲述着他和年轻祭司的第一次见面、第二次见面。露丝听得很认真，若有所思地笑着说：“以前你从来没有这么关注过部落里的同龄人，一直都是独来独往，我还以为你根本没有想过交朋友这种事。原来，你喜欢的朋友是这种类型啊。”

泰瑞尔几乎是立刻露出了嫌弃的表情：“那群蠢货，和他们说话都是浪费时间，根本没有办法沟通。他们每天不是兴致勃勃地讨论怎么跟着认识的成年兽人去周围部落打劫，是去看成年兽人挑衅别人然后打架——简直从来都没有用过自己的脑子思考，别人说什么信什么，别人让干什么干什么。”

说到这里，他扯玉米外皮的动作都变得更加粗暴了，好几根玉米棒子都被他直接给捏碎了：“那些无辜的、不错的人，好像无缘无故都成了他们的敌人。但其实，他们才是别人最大的敌人。他们凭什么讨厌祝欢——我是说那个蛇族的祭司。”念着这个名字的时候，银狼族的少年突然又觉得心情好了起来。

“他的名字很特别。”露丝说，“很像——”她突然又转移了话题：“话说回来，在整个兽人世界里，大概没有任何一个部落，比咱们银狼部落更仇恨祭司和神殿了。很多兽人根本不知道神殿和祭司对于这个世界的重要性，也不知道每个部落拥有一位祭司是多么好的事情。至少，他们能够召唤治愈神迹，病死或者伤重而死的人会少很多。”

泰瑞尔点点头：“我听老族长说过，银狼部落最强盛的时候，拥有两千多个兽人。部落里的房子看上去密密麻麻，像是十大城池一样多。现在，仔细算一算，所有兽人加在一起，也只有三四百吧？”

“死亡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出生的幼崽变得越来越少了。”露丝摇了摇头，“你知道为什么大家会恨神殿吗？因为神殿对银狼部落实施了惩罚和制裁，不派祭司，也不允许所有兽人参加神殿的试炼。不通过试炼，没有资格参加雌雄大会，不能获得雌性，不能自然地繁衍下去。”

泰瑞尔皱起眉，疑惑地观察着自己的阿妈：“可是……部落里的兽人只要满了二十岁，要出门历练，然后他们中的一些人会带回雌性。那他们从哪里带回的雌性？雌性难道不是生活在很多部落里面吗？雌雄大会又是什么？”

“这种事说起来话长了。我只能告诉你，所有的雌性都是被祭司召唤到这个世界的，那是一种生命的奇迹，像死亡之后拥有了第二次人生。所以，只有神殿里才居住着未婚的雌性。神殿通过试炼来考察兽人的能力，确定他们是不是有资格娶妻。然后，兽人和雌性通过雌雄大会互相认识、互相选择。”

露丝忽然站了起来把玉米串挂好，然后很快地把剩下的话说完了：“所以，银狼部落所有的雌性，都是从别的部落里带回来的——她们的兽人也许已经死了，也许没有死，也许是感情破裂了——所以她们选择组成了新的家庭。”

“……”泰瑞尔没有寻根究底地问下去，他直觉阿妈似乎并不喜欢这个话题，也不会愿意继续回答什么。于是，他换了个方向提出自己的疑问：“既然祭司对雌性这么好，那为什么除了露丝你之外，部落里其他的雌性都那么讨厌祝欢？她们刚才的反应也很激烈，像祝欢不是在治疗那只幼崽，而是在伤害他似的。”

和银狼族所有无知的兽人们不同，雌性曾经和祭司生活在一起，应该知道祭司的能力才对。但是她们对祝欢的态度也很恶劣——他宁可她们也什么都不知道，无知而造成的偏见总会比忘恩负义稍微好一点。

“有时候，我也没有办法理解她们的想法。不过，应该是仇恨和厌恶的话听得太多了，所以不知不觉抛弃了过去那些想法，和自己的兽人站在了同样的立场吧。”露丝说，“习惯了没有祭司的生活之后，大概想不起过去的那些记忆了。”

泰瑞尔认同了她的解释，却还是替祝欢觉得憋屈：“那，露丝你知道为什么神殿会对我们部落实施惩罚和制裁吗？两百多年前那些银狼族兽人，到底做过什么傻事？无缘无故主动攻击别的部落？杀死了很多其他部落的兽人、幼崽，夺走了他们的雌性？”

“……我也不太清楚。”露丝摇摇头，“不过，你居然想象出这么可怕的事……你这么不信任自己的祖先吗？”

泰瑞尔不以为然：“我曾经很想信任自己的族人，可是所有的信任早被他们摧毁得干干净净了。露丝，你没有和那些蠢货直接接触，所以根本不知道，他们每天说的、满脑子想做的是这样的事。既然现在那些蠢货能有这种想法，以前那些蠢货也可能仗着人多，所以直接去干了。”他对族人们的品性已经不抱任何希望，所以宁愿用最恶劣的行为去推断。

“那沙司知道吗？好吧，算我去问他，没有族长的许可，他也什么都不会说。”把所有的新鲜玉米都剥皮挂好之后，泰瑞尔又收拾起了地上被他捏碎的玉米，挑出玉米粒给露丝炖汤。然后，他看着在厨房忙碌的露丝的背影：“阿妈，我想知道真相，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有告诉大家真相，他们才不会只顾着埋怨别人、仇恨别人，才会理解邻居部落和神殿的行为。他们才会从仇恨中慢慢地走出来，专心地过自己的日子。”

露丝回过头来，看着他：“我同意你的想法。你以前总是一付什么都不想干，什么都懒得干，部落的事情和你完全没有关系的样子，现在终于像是懂事了。不管部落的大家现在是什么样子，你都是属于这个部落的兽人，有责任让部落变得更好。”

泰瑞尔摸了摸鼻子：“露丝，你说这些话的时候，看起来很像是沙司或者族长。”以前他每天懒洋洋的，除了练习战斗之外，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沙司和老族长经常语重心长地和他讲道理。但是，那时候的他宁愿听着这些絮絮叨叨，也不想去和蠢货们打交道。

“我只是觉得很高兴。”露丝说，“所以今天晚上，我决定给你做你最喜欢的香煎黢猪兽肉排。怎么样？你现在的心情是不是好多了？”

“太棒了！”银发少年扑了过去，从后面搂住了她的腰，“我你！露丝！”

“呵呵，只有这种时候，你才会说‘我你’，其实你的是香煎黢猪兽肉排吧？”

“当然不是！！对了……”银发少年突然觉得有些忸捏，“那个……我想和祝欢交朋友，露丝你能给我一点建议吗？发生了今天这样的事，他现在大概已经开始讨厌所有的银狼族兽人了。我需要做些什么，才能和他成为朋友呢？”(83中文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