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里，伴随着秋天的瑟瑟寒风，一群银白色的影子掠过黑色的山峦，像山间翻滚的白雾一样，迅速地往下飘动。数十双绿幽幽的眼睛在黑暗中散发着光芒，带着兴奋与激动，以及迫不及待。

许多动物都被它们的气味惊醒，警觉地发出声音，立刻四处奔逃。然而，它们的目标却非常坚定，算眼前站着一头吓傻的鹿，也都毫不犹豫地跳了过去，谁都没有停留或者迟疑哪怕片刻。打猎什么时候都可以进行，但这一次的目标如果不能完成，那么它们的一生都会存在缺憾，或许一生都会受人嘲笑。

泰瑞尔一直处在中间偏后的位置，不慌不忙地紧跟着大家的脚步。它其实能够跑得更快，甚至和奔跑在最前方的霍尔相比也并不逊色，但是它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在它看来，有些竞争是没有必要的。为了一个并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领导者”的位置和其他族人打得头破血流，实际上是非常浪费时间和精力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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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此时此刻，它们也同样是在浪费时间。它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完成成人仪式需要用最快的速度下山。所谓的成人仪式，不应该是去狩猎吗？获取最大最凶猛的猎物，来证明它们拥有足够的实力生活。可是它们现在又在干什么？傻傻地一整晚不断地奔跑吗？目的是为了测试大家的耐力？

虽然心里在吐槽，但是泰瑞尔的步伐也并没有迟疑——直到它远远地看见前面似乎是一座断崖。然而，负责监督它们的成年兽人并没有发出任何停止的指令，所以大家还是必须往下跳。作为“领导者”的霍尔这么做了之后，剩下的人也立刻跟了上去。看上去，大家和集体自杀也并没有什么两样。

泰瑞尔正漫无边际地走着神，跑在它前面的家伙突然停了下来，呜咽着夹起了尾巴，似乎是忽然胆怯起来。它停得太突然，紧跟在后面的泰瑞尔差点直接把它撞飞了出去。不过，惨剧到底并没有发生，险些被猪队友坑的银狼做出了匪夷所思的闪避动作，轻盈地跃了起来，身体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准确地下落在某块突出的石头上。

感觉到爪子底下的石头似乎有些松动，泰瑞尔也顾不得再抬起头去看刚才那个家伙现在怎么样了，继续往下跳跃。它几乎不用思索，随随便便扫一眼，能找到最适合下脚的石块。不知不觉地，它超越了不少本来在前面的族人。

直到看见霍尔的那一刹那，它才反应过来，懒洋洋地蹲坐在某个突出的石平台上，用后爪搔了搔耳朵。然后，很不幸地，它被某个粗心大意的家伙撞上了，直接跌了下去。要不是关键时刻它迅速地找回了平衡，又发现了合适的下落地点，那么或许它要成为彻头彻尾的悲剧了。踩上地面的那一刻，它还有些惊魂未定，瞪圆了赤红的眼睛，像冒着火焰似的寻找着罪魁祸首。

这个时候，它才有些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不小心成了第一个成功“跳下”悬崖的。它几乎可以确定，霍尔现在的表情一定狰狞得格外可怕。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虽然是不小心到手的第一名，它可不会很窝囊地让出去。不管是谁，心中都有底线，而它的底线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你……是沙司家的泰瑞尔？”站在悬崖底下的成年兽人眯着眼睛打量它，有些不情不愿地撕下火红的布条缠在它毛茸茸的脖子上。红色布条与丰润的银色皮毛互相映衬，如果在白天，看起来一定格外醒目。不过现在是没什么光芒的夜里，夜视的时候，什么颜色都只能呈现出深浅而已，看着好像只会让人觉得很傻。当然，族人们的审美观很多时候都很堪忧，这不过是其中一件再细微不过的事情而已。

“我是。”于是，泰瑞尔很坦然地接受了这个可能是什么荣誉之类的玩意儿，同时没有忘记在心里继续谴责罪魁祸首。呵呵，在成人仪式上抢了霍尔的风头，接下来半年甚至一年里，他别想清静了好吗？虽然他从来不是什么怂货，但这种每时每刻都会被人找麻烦、被人无缘无故挑衅的事真的很浪费时间，也很让人烦扰好吗？

“啧，运气真好。”霍尔落在它身边，不冷不热地说。根本不用分辨，也能听出话里的妒意和不满。这家伙还算是矜持，为了维持自己的形象，不会明摆着在成年兽人面前多说什么。但它那个跟班不是什么好货了，为了维护自己的首领，根本不计形象，也不计手段。同龄人里，好几个曾经受过夸奖的家伙都被它们围起来骂过也揍过。

泰瑞尔听过很多真真假假的传闻，也从来不是争强好胜的性格，所以宁愿表现得平庸一点，也不想遇上什么麻烦事。但是，有时候可能该来的事情总是会来，无论他怎么避也避不过。于是，它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笑：“确实是运气好。你如果喜欢我脖子上的玩意儿，也许待会儿冲到第一名能抢回去了。”

霍尔当然听不出它善意的提醒，只当成是挑衅，龇了龇牙齿，露出尖锐的犬齿以示威吓。发现泰瑞尔并没有夹着尾巴走开之后，它的目光变得冰冷起来。泰瑞尔歪着脑袋看了它一眼，好像感觉不到任何威胁和恐惧，非常淡定地慢吞吞走开了。

等到最胆小的那个家伙也跳下悬崖之后，成年兽人才宣布了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继续往下跑，你们会看见一个部落——深山云沟蛇族部落。相信你们以前在部落里也听说过，这群蛇族是最不知羞耻的混蛋，也是我们银狼族的死敌。你们需要做的，是冲进去抢夺他们的肉、粮食、石币，或者随便什么都好。”

正咬着刚才把它撞下来的罪魁祸首的脖子，打算接下来用这个来磨牙的泰瑞尔愣了愣，扭过脑袋：“这是偷袭。”

“没错，是偷袭。对待敌人，不需要讲究任何规则。”成年兽人回答，话语中带着毫不遮掩的冷酷，“也不需要讲究任何仁慈。如果你们能咬碎他们的蛇蛋，杀死他们的兽人，抢走他们的雌性，部落里的所有人都会为你们而骄傲。”

“老族长明明不是这么说的——”泰瑞尔再一次接过话，赤红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明明白白的怀疑，“你确定这是我们成年仪式的任务吗？”

“闭嘴！”没有等成年兽人回答，霍尔发出了轻蔑的冷笑声，“胆小鬼！如果你不想去可以不去！你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敌人是吗？或者你怕被蛇族人咬死？那你待在这里不要动好了！！我们走！！”

“是啊！懦夫！你乖乖地在这里等着我们取回战利品吧！！哈哈哈！”

十来头银狼立刻满是兴奋地随在霍尔身后冲了出去，算有几头犹豫不定的，也顶不住成年兽人冷厉的目光，慢吞吞地跟了上去。只有泰瑞尔依然留在原地，默默地望着它们的背影。

它突然拉伸着身体，丰润的皮毛逐渐消失，四肢五官的骨骼移位，最终变回了人形。原本系在脖子上的红布被他很随便地当成了兽皮裙，围在了腰间。

这是一位年纪大概十五六岁的少年，银色的头发与白皙的皮肤，将他俊美的脸孔衬得甚至带着几分“精致无暇”的感觉。然而高挑的身量，浅浅起伏的肌肉线条，与火焰般亮眼的赤红双瞳，却无形之中让他仿佛拥有一种能令人燃烧的迫人感。

它突然拉伸着身体，丰润的皮毛逐渐消失，四肢五官的骨骼移位，最终变回了人形。原本系在脖子上的红布被他很随便地当成了兽皮裙，围在了腰间。

这是一位年纪大概十五六岁的少年，银色的头发与白皙的皮肤，将他俊美的脸孔衬得甚至带着几分“精致无暇”的感觉。然而高挑的身量，浅浅起伏的肌肉线条，与火焰般亮眼的赤红双瞳，却无形之中让他仿佛拥有一种能令人燃烧的迫人感。(83中文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