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江承远从外面回来走到小院中,一眼便看到了院中坐着晒太阳的女子,他眼眸闪了闪,脚步一转走到了她身边:“表妹这几日可是悠闲的很啊。”
文锦绣半眯着眼,露出一个笑容:“那是自然,表哥这里既没有刺杀也没有下毒,可比外面舒心多了。”
江承远朝下人吩咐了一句,很快下人便搬来一把躺椅,他闲闲坐了上去,双手交叠靠在脑后,微微闭上眼:“表妹在这里,身为表哥自然应该保护你。”
文锦绣没说话,目光落在一层层的围墙之上,围墙很高,一般人很难逃得出去,而且墙壁在阳光下发出隐隐的银光,她确信上面染了剧毒,如果自己想要爬墙逃走,或者有人带着她翻墙而过,定然是会中毒而死的,她脑中不断思考着江承远将她带到这里的目的,她的读心术只能读到他此刻的想法,至于其他的事,他不想她便不能知道,而且三天中她跟江承远接触也不多,偶尔见面也没能读到太多信息,看来只能靠自己猜测分析了。
寒天隐在一旁,看着并肩晒太阳的两人,怎么看怎么诡异,江承远打的什么心思他不知道,但他可以肯定的是文锦绣绝对不安好心,可是她却什么都不做,这比做什么还要让他们警惕。
阳光有些热了起来,江承远伸手盖在自己眼睛上:“听说表妹这几日都在画画?”
文锦绣眸光微闪,唇边缓缓露出笑意:“表哥若是想看自然是可以的。”她说完朝珑烟看了一眼,珑烟刚准备去拿,见江承远站了起来:“不必劳烦拿来了,我去看看表妹应该不会介意吧?”
文锦绣扬眉,随后也起身朝二楼走去,江承远朝左右看了一眼,他们刚刚离开之后立刻有人上前清除了所有痕迹,连带着他们待过的地方都仔仔细细搜查然后清洗,不是他杞人忧天,而是文锦绣太过于机敏,任何不可能的地方都有可能被她利用,小心一些总没有错。
步子并不快的文锦绣将这一幕落入眼底,心头划过一抹冷笑,随后走进了琉璃阁,将画缸里几幅画好的画拿了出来,一一展开给江承远看。
江承远看了她一眼,随后便坦荡地朝画上打量起来,她的画工并不精湛,只能算是细致,画上大部分都是山水,有一幅画着他们落脚的小院,从她的窗子能看到一楼低低的屋舍,还有几道围墙,以及远处茂密的树木。
他看着这些画,目光闪了闪,将那幅画着小院景色的画卷起来收起:“表妹画了这么多,送我一幅不介意吧?”
文锦绣眸光微冷,他小心到如此地步,哪怕自己只是画了小院的情况,他也不放心。
“表哥喜欢送你了。”她的声音有了些冷意,江承远自然是察觉出来了,笑道:“这样,礼尚往来,既然表哥拿了你的,当然也要送你一幅。”
文锦绣扬眉看着他,声音淡漠:“不必了。”
然而江承远却没听她的话,目光落到她书桌上未画好的画上,画上依旧是这个小院的模样,只不过他收起来的那幅是从二楼的视角看过去的,她桌上这幅却是一楼的样子,他嘴角勾了勾,快步走到书桌后面,也不多犹豫,提笔便在那幅画上添了起来。
他的画工是文锦绣无法比拟的,落笔丝毫不见迟缓,面容沉静,双眸在提笔的那一刻便完全落到了画上,看似注意不到其余人的情况,但文锦绣可不敢掉以轻心,以江承远的能力,哪怕她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都会被他发现,现在他还是一副温润的模样,但他毕竟是江家人,万一惹怒他,还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大概一个时辰的功夫,江承远慢慢收手,将手中的笔放到了笔洗之中,唇角微微勾起:“好了。”
一个时辰不长,但也不短,文锦绣早已坐在了椅子上,她可不会强行站着等他完成,珑烟始终不发一语立在一旁,桌案上的香炉里升起袅袅青烟,让人心神舒爽。
江承远将手里的画吹了吹,示意珑烟递给文锦绣看,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杯浇灭了香炉里的香:“表妹一个女孩子,还是少用香,万一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不好了。”
文锦绣嗤笑一声:“那只是寻常的薄荷叶,用来祛暑,表哥也这么小心。”这是说他胆小如鼠了。
江承远却并未生气,朝文锦绣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去看那幅画,文锦绣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眉头顿时皱了皱,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只是眼中还有一丝怒意:“表哥这是什么意思?”
那画上画的不是别的,正是他们在下面晒太阳的景象,江承远的画工比她高,但如果用他本身的水平来画很容易让画面不和谐,所以他故意迁了文锦绣的笔法,但那躺在椅子上的两人却画的极为清晰,甚至可以看到他面上恬淡的笑容,这幅画仿佛出自一人之手,又仿佛是两人所画。
江承远满意地笑了笑:“作画自然要作心中所想,这幅画可是将我这小院的景色全画进去了,你难道不喜欢么?不喜欢我便收回去,只不过同样的画我只画一次。”
文锦绣一口气憋在喉间,她要画的是整座院子的全貌,江承远身为这个院子的主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个院子的布局了,他话里的意思也是告诉她,她如果不收下这幅画,那么想知道这院子的布局是不可能的了,毕竟他是主人,随意改变一些布置很容易,而如果她没看错,这院子布置是按照奇门八卦阵法的,一旦改变一个地方,很有可能改变整个院子,他今日将它画了出来,也是一种保证,保证不会随意改变阵法。
他是逼她留下这幅画。
因为以她的性子,这幅画是一定会毁掉的。
文锦绣没说话,江承远低低笑了起来:“表妹留着好好学习吧,你的画工……实在太差了。”
文锦绣冷哼一声,脑中一直在思索江承远来这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江云赫的确派了人趁机将自己抓起来,但并不像江云海那样想要将自己关到别院,也不像江承远这样软禁,而是立刻将自己带回京城,这当然是江承远告诉她的,这么说来,江承远跟江云赫的打算并不一样。
江承远见她不说话,面上笑意缓缓收了起来,恰在此时一个青衣护卫走了过来,他眸子眯了眯,吩咐文锦绣妥善保存那幅画之后便走了出去,青衣护卫站在门边等他出来,见他出来后忙靠近几步:“公子,将军要查将军府二姨娘的事。”
江承远回身看了看那道隐约的影子,一边往楼下走一边低声道:“可查出什么了?”
青衣护卫摇摇头:“那位姨娘早已病逝,查出来的东西也是将军府对外的说辞,其余的却查不出来了。”
江承远蹙眉,手中的白玉扇一下一下敲击着手心,沉声道:“安排一个隐秘点的身份报给将军,务必要让他相信那位姨娘出身不凡。”
青衣护卫点点头,他想了想,又道:“去查查当年见过那位姨娘的人,命人画出画像送回府中。”
“是。”青衣护卫快速离开了,江承远看着手中的白玉扇子,眉头微微拧起,二姨娘孙氏是文锦绣和文沐宸的母亲,若她真的只是一个乡野女子,那么江云赫铁定是查不出什么异样的,但他现在明显怀疑了她的身份,如果不查出点什么他是不会放弃的,索性让他去查好了。
青衣护卫离开不一会儿,一个婢女便走了过来,低声朝他说了几句话,江承远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命人严密把守小院,然后快步走了出去。
满月楼是坪洲最大的青楼,里面鱼龙混杂,良莠不齐,但却从来没有闹出过什么事情,相反还被治理的很好。青楼这种地方向来混乱,这并不是说容易出事,而是来往的人十分混杂,在别的地方探听不到的消息,在青楼则最容易查到。
四皇子段祈烨带着两个男子走了进来,其中一个是他身边的小厮福九,另一个是他的贴身侍卫陆峰,门口处一个老鸨打扮的女子见他们过来,立刻围了过来:“哟,几位爷好面生,是第一次来呀,姑娘们,快来接客,好好伺候伺候几位爷!”
随着她声音落下,几个衣着暴露的女子便扭着腰围了上来,身上的衣裳轻薄的能看到若隐若现的雪肤,浓浓的脂粉香气一阵阵涌到鼻孔,让几人都有些变了脸色。
段祈烨脸色黑成了锅底,虽说在京城爷见到过一些青楼的模样,但却不像满月楼这样招摇的,简直是一点女子的体面都没有了,他身为皇子,自然很少出现在这种地方,此时一见这些女子,恨不得立刻将她们踢开。
福九察觉到了他的怒气,忙拉了拉他的袖子,他是跟随段祈烨时间最长的小厮,自然比别的小厮胆子大一些,段祈烨黑着脸抽回袖子,福九忙将那些女子推开,从怀中掏出两个金元宝丢到老鸨怀里:“我们爷是来听曲的,你们都下去!”
老鸨愣了愣,随即笑容满面地走过来,边说边将几人往楼上雅间领:“哎呦,原来是听曲儿啊,不得不说,今儿你们可是来对了,咱们满月楼的姑娘个个都是色艺双馨,春兰姑娘的曲儿唱的那叫一个醉人,夏荷姑娘的琵琶最是好,秋菊姑娘的筝弹的极其精妙,还有冬梅姑娘……”
话未说完便被一个小厮冷冷打断了,老鸨这才住了口,见几人都是面色不善,忙讪讪笑了笑:“那个,小女子丽娘,几位爷有吩咐叫我。”她说着便想要从包间退出去,段祈烨朝身后的陆峰使了个眼色,陆峰一个闪身挡在门口,长剑刷地一声横在了丽娘脖子上。
“这这,爷,有话好好说啊,我只是个开青楼的,可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几位爷饶命……”丽娘面色发白,声音颤抖不已,眼神闪烁不安,显然是被面前的变故吓到了。
段祈烨皱眉看了她一眼,他们已经进入了一个包间内,他四下查探了一番并无人偷听,这才冷声道:“在本公子面前还敢装?你们主子是谁,叫他出来见我。”
丽娘浑身颤抖的更厉害了,委屈不已:“爷,奴家愿望啊,奴家只是个小小青楼的老板……啊!有话好好说,别,别动手……”
她话还没说完见陆峰手里的剑往前送了送,那白皙的脖颈间顿时被划破了一道伤口,段祈烨冷哼一声:“你一个弱女子,背后若是没有人如何能在坪洲这样的地方开青楼?还是这么大的青楼,这不是你一个小女子能做到的事情,让你主子出来,否则别怪本公子不客气!”
丽娘面上闪了闪,惊惧之色顿时消散无踪,挥手打开了陆峰的剑,冷眼看着几人:“几位爷,你们若是来听曲儿或者找姑娘快活,丽娘我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可若是来找茬,哼,也不打听打听满月楼在这坪洲的名声!”
段祈烨瞳孔缩了缩,这三日他们将坪洲几乎跑遍了,对于皇帝下令找宝物的命令,他心中早怀疑了,大漠当时的情况他再清楚不过,大漠大汗会想起来给他们送礼物?那根本不可能,再加上这些日子并未见到文锦绣出现,他断定皇帝要找的是文锦绣,一个大活人失踪,连邱家在坪洲都找不到,所以这人一定有些势力,满月楼一看是又靠山的样子,他们找到这里也不奇怪。
满月楼的名声他自然知道,虽然来往的人多而且杂,但却没有人敢在这里闹事,更别提动武了,老鸨丽娘虽然是个女子,但支撑着偌大的青楼丝毫不吃力,他们若是在这里找事,丽娘是不会怕他们的,闹大了还会给他们安上一个欺压百姓的罪名,作为皇子,这样的名声断断要不得。
心念急转之下,段祈烨冷声道:“不管是什么地方,想必这几日坪洲的消息你们也知道,陛下丢失了国宝,正在全力追缴,所有人都必须配合调查,本公子之所以没有带军队过来直接搜查,是给你们满月楼面子,更是给你们背后的主子面子,若是不请他出来一见,那么很快会有人前来搜查,若是搜出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这是裸的威胁了。
丽娘眼眸暗了暗,她早知道了这几人的身份,这些日子坪洲全力寻找宝物的事她也知道,毕竟皇帝也没有说出宝物的样子,万一他们随手拿一个充当宝物诬陷满月楼,他们虽然不怕这点小事,但总归会惹麻烦。
“是谁要见本公子。”
正当丽娘有些为难的时候,只听一道淡然的声音传了过来,随即见一紫袍男子闲闲走了过来,头上带着一顶白玉冠,两侧垂着银色的丝带,绕过耳边,在底部缀着两颗东珠,丽娘愣了愣,连忙行礼:“公子。”
男子嗯了一声便走进了包间,包间内,段祈烨坐在正中,身后福九陆峰严阵以待,上下打量着进来的男子。
男子淡然地由他们打量,进去之后随意地坐到了段祈烨对面,丽娘极有眼色地关上了身后的门退到一边,段祈烨细细看着面前的男子,面容说不出多么惊艳,甚至可以说是平凡,但通体华贵的气质却怎么都掩盖不住,他像是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份一般,自顾自拿起桌上的茶杯倒了杯茶,慢悠悠品了一口,顿时便皱紧了眉头:“换一壶茶来。”
门外人低低应了一声,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有人上前换了一壶茶,这壶茶一看比之前的好了不知多少倍,茶香顿时萦绕了整间屋子,段祈烨脸色一下子黑了,还没开口说话便给了他一个下马威,他很好!
男子慢悠悠品茶,一点也不急着开口,段祈烨憋着一口气,他身为堂堂皇子,眼前这人不行礼不说,还敢这般对他无礼,他倒要看看他能憋到什么时候。
那男子很快喝完了一壶茶,门外的人像是有所感应一般忙进来换了另一壶,而那男子却慢慢阖上了双眼,大有睡一觉的趋势,段祈烨皱起眉头,刚准备让福九叫醒他,忽然想起自己来的目的,胸口的一口气顿时压了下去,含笑道:“一直听闻满月楼的染卿公子是个惊才绝艳的人物,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眼前的男子正是满月楼幕后真正的老板,人称染卿公子。
染卿慢慢睁开眼睛,一双眸子含了几分笑意,却不是因为这句话而笑,很明显是因为段祈烨的态度,他倒了一杯茶,向段祈烨举了举:“承蒙殿下夸奖。”
段祈烨笑了笑,对于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意外,毕竟他们又没有故意掩盖身份,当下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道;“我们来的目的,想必染卿公子也十分清楚,国宝失窃,整个坪洲都在全力寻找,敢问染卿公子可曾见过?”
染卿微微抬眉:“哦?”
段祈烨朝福九和陆峰看了一眼,二人会意走了出去,屋子中顿时只剩下他们二人,他看着对面的男子,眼中闪过一抹杀意,很快消失不见,转而说起别的话题:“公子能在坪洲开青楼,应当是与邱家有些交情的吧?”
染卿没说话,心中划过冷笑。
段祈烨眯了眯眸子:“邱家在坪洲几乎是地头蛇一般的存在,若是这个地方没有强龙还好,可现在陛下留驻坪洲,邱家定然是要收敛一些的,若是邱家出了事,那么你这青楼岂不是开不下去了?”
染卿心中好笑不已,却还是满面淡然。
段祈烨喝了一杯茶,说道:“邱家跟永明侯江家是姻亲关系,其实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如果江家倒了,邱家自然会被连累,公子与邱家有交情,这青楼还是在邱家的地盘上,借着邱家的势力开的,可想而知到时候你也会受到牵连,陛下的心思你恐怕不清楚,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会放过一个的,到时候你该如何自处?”
染卿垂眸,段祈烨见状继续道:“染卿公子是聪明人,应当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染卿眸子动了动,段祈烨话里的意思是让他帮着江家,可是据他所知他是皇后的亲生儿子,跟太子一母同胞,太子跟江家可是不对付的,他却要帮着江家?
他看了段祈烨一眼,淡淡道:“为什么找我?”他只是个青楼老板,又能做什么呢?
段祈烨笑了笑:“染卿公子不仅仅是青楼老板吧,能让邱家这么放心在他们的地盘上开青楼,你与邱家或者江家的关系应该极为亲近,这么说来,你的势力定然也不小,找你自然是妥当的。”
染卿这才笑了起来,半晌点点头:“说的不错,邱家家主与我有些交情,可是我再有势力也不能去京城帮助江家吧,这么一来可能会给邱家带来杀身之祸。”
段祈烨眸子闪了闪,笑道:“那是自然,但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染卿扬眉,示意他说下去,段祈烨看了他一眼,道:“只要你帮助除了文家的劲敌文锦绣,文家会变成一盘散沙,自然不会对江家造成威胁,作为报酬,本殿下会保证你的青楼开的长长久久,绝不会有人动摇你的地位。”
染卿眼中划过冷芒,声音也冷了下来:“你们是想利用我除去你们的对手?”
他现在可以确定这个四皇子与太子定然不和,起码是面和心不和,哪有随随便便请一个外人帮忙剪去他哥哥的羽翼的?段祈烨是不是蠢,哪怕他想取代段祈煜,那也要等到天下大定之后,将他的价值完全榨干之后吧,听闻皇后对四皇子十分重视,难道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没教过他吗?
事实上,皇后不光教过段祈烨,还几次三番叮嘱过文锦绣现在不能动,可是他完全将皇后的话抛到了脑子后面,因为文锦绣在大漠做的事让他忌惮了,让他打心底里生出一种恐惧,他怕她的能力,她的手段,他毫不怀疑如果留着她帮助段祈煜,自己最后一定什么都得不到,所以才会这么急着除去她,原以为她会被江云海抓住,可惜却被她逃了,而且他们还彻底失去了她的踪迹。
“染卿公子,虽然我是有这个想法,不过对你也不是没有好处不是么?只是一个小小女子,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以你的能力,难道还不能毫无痕迹地处理了这件事么?”段祈烨笑的极其恶毒:“她是江家是死敌,杀了她,江家人会感激你的,你要知道,江家的权力可比邱家大。”只不过最后都要回到皇帝手里罢了。
染卿嗤笑一声:“你当我是傻子么,如果真的只是一个小小女子,堂堂四皇子殿下居然拿她没有办法吗?你想杀她还会留到现在?”
段祈烨瞳孔缩了缩,他如果能杀了文锦绣早自己动手了,只可惜刺杀不可能,段祈煜在她身边安排的人都不是吃素的,下毒?呵呵,文锦绣毕竟是懂医术的,万一被她查出来,捉不到狐狸反惹一身骚,这种事他不会做,再加上现在文锦绣失踪,他算想趁着段祈煜不在动手都不行。
染卿听了他的话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兴趣,段祈烨皱眉,他不确定文锦绣是不是在满月楼,但别的地方都没有,文锦绣很可能被人藏在这里,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抓了她,但是既然是在染卿公子的地盘上,他想找一个人岂不是很容易?只要找到人,一个弱女子,身边又没有了如幻,想杀她易如反掌。
他想的容易,却不想想,段祈煜怎么可能让文锦绣孤身一人?那些影卫再不济也不可能保护不了一个女子,刺杀一样行不通,至于下毒,他自己不行,难道染卿公子能做到了吗?再说了,他怎么知道面前的染卿公子不是太子的人,故意保护文锦绣的呢?
染卿嗤笑不已,人人都说四皇子与太子一母同胞,才智气度都与他最像,但那只是不明事实的人随后传的谣言,一旦与他们接触,立刻会发现段祈煜远远甩段祈烨好几条街,段祈烨并不蠢,只不过心智不够成熟,如果他们的身份对调,他一定不会跟他说这么多,而是会拖住他自己查探文锦绣的下落,找到人之后要杀要留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他慢慢站起身子:“我会查查这个女子的身份,如果是某些不能动的人,那么四皇子殿下,恕我不能从命。”
段祈烨见他准备离开,差点问出文锦绣是不是在满月楼这样的话,但他也知道如果他问了一定会惹怒眼前的男子,眼前的人给他的感觉很有压力,让他不由有些忌惮。
染卿离开后便上了三楼,三楼一间布置雅淡的房间内,一人正焦灼地等待着,见道那道紫色的身影忙迎了过去:“陛下已经开始怀疑邱家了,怎么办?”
染卿没说话,定定看着眼前的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邱氏米粮布庄的掌管着邱训,邱氏上一代家主的第三子,虽然没有入朝为官,但对于皇帝的心思也是能猜测几分的,皇帝现在明显不是要查出宝物的下落,这些日子都在逼着邱氏不断展示出自己的势力,他可以肯定皇帝是在打探邱氏的根基,这对他们来说是个糟糕透顶的消息,如果根基薄弱,皇帝想要除去他们便毫无忌惮,如果根基深厚,皇帝心中一定会有疙瘩,到时候江家犯一点小错都会将整个邱氏牵连进去。
“先不要慌,陛下只是在试探,他还不知道邱家的实力。”染卿微微叹了口气,慢慢走到桌前:“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清理清理邱家,有一些见不得光的都想办法抹去,还有背地里那些不该做的事都停了,若是被陛下抓住了把柄,现在不会有什么,但以后绝对会给邱家引来杀身之祸。”
邱训心中一寒,下意识道:“大公子……”
染卿眼眸迸射出寒光:“听我的一定没错,最近不要跟边疆还有京城通信,邱家是皇商,也只能是皇商,绝对不能参与到其他事情当中。”
邱训手心已经渗出了薄汗,他很快明白眼前男子的话,邱准身为一家之主,必须要应对皇帝,邱翟身为知府,来来往往也有很多人盯着,唯有他掌管邱氏米粮布庄,青楼之中也有生意,所以他来才不会惹人怀疑。
染卿站在窗前,盯着门口处离开的身影若有所思,段祈烨要他杀了文锦绣,这到底是他的目的还是皇帝的呢?皇帝对每一个儿子都掌控有加,他会不知道段祈烨的想法?还是说他也存了利用别人杀掉文锦绣的心思?这个女人,十四岁的年纪得罪了这么多人,这么多人要她死,真是麻烦。
京城将军府,迎芳院中,赵敏兰看着手里的账本,涂了艳色蔻丹的手极快地书写着,桌子上还有几本账本,一旁的穗玲体贴地替她放上一杯热茶。
“真是气死人了,不是一本破账么,至于这么宝贝么!”
门外传来一个丫头的抱怨声,穗玲皱了皱眉头,忙走到门口掀开帘子看了看,只见一个穿着粉色衣裳的丫头气鼓鼓地走了进来,一进院门便止不住地抱怨起来。
穗玲忙走了出去:“采芝,这是怎么了?”
叫采芝的丫头听到她这么问,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啪地一声将手里的账本丢到院中的石桌上,气道:“还不是竹华斋那几个丫头,明明吩咐过了,侧夫人要看全府的账本,连老夫人房里的佟妈妈都将账本交了出来,偏偏秋妈妈和碧雨碧晴几人,说什么都不交。”
将军府的账本除了公账也是整个府中的一本大账之外,每个院子都有一本小账本,记录着每个院子中主子下人的银两支出收入,每年都要对账,每个小院子的账都要跟大账核对,以确保是否有人记了假账,但这种事往年都是嫡夫人与老夫人一起做的,然而今年没有嫡夫人,老夫人又恹恹地不愿做这些事,便只有赵敏兰一人来做。
其实在文锦绣被封为县君,得了皇帝钦赐的揽华园之后,竹华斋的账除了老夫人之外便谁都不能看了,当然这也是老夫人要求的,当初是担心嫡夫人看到那些账本会对文锦绣不利,嫡夫人去世之后,老夫人也没有收回这条规定,但采芝不知道,而且她脾气又急,向来仗着身为赵敏兰身边的大丫头便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一旦有人忤逆她便要与人争个高下,其他人还好,碧雨自然是不忍她的脾气,索性将她赶出了竹华斋。
采芝越说越气:“穗玲姐姐你说,她们难道不是这府中的人?她们难道不领月钱?凭什么跟别人不一样?”
穗玲眸子闪了闪,微微笑笑,伸手拿过石桌上的账本,柔声道:“竹华斋的主子是四小姐,四小姐身为郡主,规矩难免大,你也不要往心里去,咱们府中地位最高的是四小姐了,她的丫头自然是不一样的。”
采芝一听更生气了,原本还坐着,腾地一下站起身子:“四小姐又怎么了,在咱们夫人面前她依旧是晚辈,我说句不该说的话,现在将军府没有主母,还不定老爷心中是个什么想法呢,过些日子咱们夫人做了主母,四小姐哪怕是郡主也得听嫡母的话!”
穗玲连忙止住了她的话,斥道:“没规矩,这样的话也是可以随便说的么,让四小姐的人听到小心割了你的舌头!”
“四小姐四小姐,一天到晚都是四小姐,都是主子,怎么没见大小姐,五小姐闹出这么多事来!”采芝脾气本身十分暴躁,听着穗玲的话心中越发生气,她却不想想,文锦红和文锦织几乎已经淡出了将军府众人的视线,根本不会有人想到她们。
穗玲听她这么说,唇角慢慢勾了勾,随后露出一脸的忧愁:“这话在咱们这里说说也罢了,别看四小姐现在不在府中,可还有个大少爷呢,再说她的手段那么厉害,夫人在她面前都要让三分,你可别再惹了她的丫头,不然夫人都救不了你!”
采芝心中一跳,她脾气暴躁,但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穗玲这般警告她,她自然是不会再说什么了,只是双眼还闪烁着怒意与不甘。
穗玲抱起账本,似是感叹道:“可惜咱们都是小小奴婢,主子说的话得听着,如果有一天能摆脱了奴婢的身份……唉,说这些做什么,我先把这些账本抱回去,今儿大少爷在府中,兴许你去求求他,竹华斋的丫头们看在大少爷的面子上也不会为难你的。”
采芝叹了口气,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转而朝着寒柏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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