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其然上好了药,跟着赵嬷嬷到老太太的房门口的时候,还没想好到底是要将这一口气给咽下去还是吐出来呢,但然后听见里面传来董夫人的哭声:“娘,其然这样作践我,我真是没脸活了,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敢伸手管父母房里的事情,想给自己亲爹纳个妾,这是谁家的规矩?谁家懂规矩的姑娘会这样做?她自己不要脸,我还要脸呢,我好心给她请了教养嬷嬷,可您看看,她将教养嬷嬷给关起来!”
瞬间一股火气冲上来了,董其然恨不能直接冲进去将那一巴掌还给董夫人,但深吸一口气,还是控制住自己了,这一巴掌要是打出去,挥挥手的事情,相当简单,可打完了呢?除非她是真不打算留在并州了,她是想在董家落魄之前先脱离董家,否则,这一巴掌,不能打出去。
赵嬷嬷站在门口也有些吃惊,看一眼董其然,提高声音说道:“老太太,大姑娘来给您请安了。”
董其然有点儿后悔,事到临头,自己怎么优柔寡断了呢?董夫人这人,她上辈子难道还没了解够吗?居然还想着自己将这口气给咽下去,董夫人那人是属狼的,咬到一块肉,不到彻底咽到肚子里是绝不会罢休的。
自己居然还妄图好心,替她遮掩,简直是,上辈子全都是活到狗肚子里去了,活该上辈子那样被董夫人欺负。
早知道不上药了,明晃晃的顶着这伤痕到老太太跟前转两圈。但想到老太太对自己的疼,董其然又将心里的怒火给压下去了,看见那伤痕心疼的还不是老太太吗?
要真是顶着那样一张脸来告状,也只是让老太太心里难过罢了。
小丫鬟掀开门帘,董其然进门规规矩矩的行礼,老太太一眼瞧见那脸上的伤痕了,果然露出心疼的神色来:“快到祖母身边来,涂过药了?疼不疼?你自己是大夫,会不会留疤?过多长时间能养好?”
董其然笑着摇头:“祖母别担心,我已经涂过药了,不疼的,过两天能好,绝对不会留疤,我保证,董夫人当时没带指甲套呢,伤的不严重。”
若是带了指甲套,那不好说了。
董夫人原本胜券在握,但这会儿看见这场景,脸色变了变,拿了帕子又开始哭:“娘,您可得给我做主,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董家的姑娘都是这样……不知尊卑呢,这世上,哪儿当有闺女的,给当父亲的纳妾的?全并州,全大永,都没这个习俗,更没这个规矩,咱们家又不是说没了长辈,或者没了主母!”
老太太斥道:“闭嘴!你先别哭,嚎的我脑袋疼,是县官断案,也得听两个人都说说,哪儿有听你一面之词下决定的?你现在说完了,该轮到其然了,其然,你来说,这是怎么回事儿?”
“是这样的,我这两天一直在查庄子上鲤鱼的事情,今儿总算是查到一些证据,原本我想着,好歹董夫人也是长辈,我问清楚了这事儿的缘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给按下去算了,毕竟,一家人开开心心的过日子才是最重要的,可没想到,我才刚拿了证据,董夫人是恼羞成怒……”
董其然也不打算给董夫人面子了,将事情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儿,但偶尔漏下那么一两句,或者是前后缓缓顺序,整个事情变得不太一样了。
原先是董其然威胁董夫人去了,现在变成了董其然委曲求全,却被董夫人恼羞成怒的给教训了。
说完,董其然一脸担心:“若只是咱们家自己的事情也算了,顶多董夫人清闲个一两年,可万一,要是有人想拿这事儿来陷害爹爹呢?我虽然不知道官场上的事情,却也知道,若是被有心人攻歼,些许小事儿能致人死地了,我怕董夫人被人利用了,稀里糊涂的,将咱们家的事情都给卖出去了。”
老太太疼董其然不假,但最疼的,还是亲生儿子。
董其然又将自己的证据拿出来:“这些是证据,还有红妆那丫头的供词,以及厨房的供词。”
她拿给董夫人看的,只有厨房的供词,证据不全,所以董夫人要推的话,还是能推掉的。可若是加上红妆的供词,那不一样了。
“那个摊贩的事情,我自己不能出面,只好求爹爹帮忙了。”董其然叹口气,看了一眼董夫人:“我去看望董夫人,是因为我实在是不明白,董夫人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老太太沉着脸看了看那供词,好一会儿,摆摆手:“剩下的事情你不用管了,你今儿也是受苦了,先回去休息吧,这两天好好顾着自己的脸,可别将来留疤了,也别出门了,免得晒着了。”
三言两语将董其然打发了,老太太让人去衙门等着董老爷了。
董其然很听话的在自己房间里窝了三天,然后,董老爷忽然莫名其妙的让人来叫她了。去的是前面书院,董老爷绷着一张脸,也没让董其然落座,等她行了礼,直接开口了。
“之前那事情,已经查清楚了,你娘确实是错,但更多的错,还是在你身上。并州原本最好的大夫是宋大夫,宋大夫走之后,原该别人出头了,但你拦住了别人的路。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他们看不惯,所以打算给你找点儿事情,让你呆在董家别出门。”
正好有个不走正路的大夫,听说董家内宅是董其然当家,想了个法子,要在内宅的事情上动点儿手脚。一来是给董其然个教训,二来,也给董其然找点儿事情做。
董夫人是正好赶上了,有人打听寿宴菜单的事情,哄了董夫人说是想在酒楼出同样的菜单,既能赚点儿钱,又能给董其然找点儿麻烦,董夫人应下了这事儿,后面的,董夫人是真没想到。
但她也不算傻,事情一出来,居然还没忘记自己一开始的想法,赶紧的去找老太太告状去了。
没查清楚的时候这事儿简直是个迷,查清楚了也是这样。
“你管家的本事,还是太嫩了些,才两个月,你自己看看,咱们董家的事情,外人谁都能打听的到,下人们之所以敢往外说,不是你压不住吗?还有你外面行医的事情,现在起,也断了吧。”
董老爷简单的将事情给董其然解释了一下,干脆的说了自己的决断:“要么,安安心心的管家,将后宅打理好了,下次再不许出这样的乱子,要么什么都不干,专心的绣你的嫁妆,等着出门做新娘子。”
“那个下毒的大夫呢?”董其然忙问道,董老爷看她一眼:“敢在咱们董家身上动歪主意,还敢下毒,我自是不会放过他的,现下已经被抓到大牢里去了,庄子上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该换了庄头换,不用看谁的面子。”
顿了顿,又说道:“老子纳妾的事儿,还轮不到你来管,你管好你自己行了,下次要是再胡说八道,我送你去庵堂里住几天,好好的学规矩知道吗?”
至于董夫人,则是被禁足了,抄写佛经到过年。
董其然深觉得这事儿有些让人无语,可仔细想想,好像又有点儿说得通。
虽说该处理的人都处理了,她还是略有些憋屈。但她也属于那种想得开的,既然董老爷暂时不让她出门行医,那她在家好好的看书钻研,将自己的医术再提高一些。
总有一天,董老爷是管不住自己的。自己这会儿不努力,到那时候,可真没本事了。
后来那庄头又求到董其然跟前,但董其然还是按照之前说好的,将他们一家都放出去了。但并没有追要那些赔款,像是那庄头说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那些银子在董家是小事儿,但在那庄头一家,是关乎生死的大事儿了。
另外换的庄头是春晓的爹,老太太听她说了之后,还打趣道:“也好,等你出嫁了,这庄子给你当陪嫁,春晓一家都跟着去,还伺候你,你也省心了。”
董其然笑着点头,老太太顿了顿又问道:“你生你爹的气了?”
“没有啊,我知道爹爹是为了我好,这事儿若是被说出去,那些人可不管什么本事高低的话,只会说我一个女孩子家,抛头露面的,不守规矩,会连累了咱们董家女孩子的名声的。”这也是她学医之前,老太太和董老爷非得要反对的原因。
世道是这样,出了事情,总是会有人非议被牵连到其中的女孩子的。
“你明白你爹的苦心行。”老太太笑着揉了揉董其然的头发:“他也是为了你好,你啊,好好的在家呆着,跟着程嬷嬷学学规矩,下个月我带你去法源寺烧香好不好?”
虽然她不喜欢烧香,但能出门走走,也还是好的。董其然笑着的应了,趴在老太太的胳膊上撒娇:“那咱们多在法源寺住两天?法源寺的梅花听说开的特别好,下个月说不定开了呢。”
“好,都听你的。”老太太笑眯眯的点头。(83中文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