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
庶妃李氏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她有些琢磨不透,太子妃娘娘怎么今个儿特意召见了她。
素日里,娘娘都不待见她的,之前每日的晨昏定省,娘娘也都淡淡的。数月前,娘娘更因为遭了圣上的训斥,回宫之后,更把她当做透明人了。
此刻,看着娘娘宠溺的把皇长孙抱在怀里,逗弄着,她心里愈发不安了。
这孩子落地之后,毕竟是庶出,太子妃娘娘正眼都没一个,只打发了几个奶娘去照顾。平日里,也没见对这孩子嘘寒问暖。
因为这些,看着娘娘陡然对孩子的亲近,李氏更是提心吊胆,虽然跪在地上,可两腿还是抑制不住的发颤。
见她忐忑不安的样子,太子妃罗氏终于把视线落在了她身上,笑道:“你瞧,本宫愈发忘性大了,只顾着逗弄皇长孙,竟忘了让你起磕。”
李氏哪担得起这话,忙磕头道:“能给娘娘请安,是妾身的福分,不敢觉得委屈。”
见她还算识相,罗氏向身侧的奶娘使了个眼色,奶娘会意,把孩子从她怀里抱了过去。
李氏已经是一脑门的冷汗了,这会儿坐在宫女拿来的绣墩上,也只敢坐三分之一。
罗氏纤细的手指带着护甲套,漫不经心的拿起桌上的茶盏,轻抿一口,半晌才又道:“这几日,皇长孙睡的可还安稳?”
皇长孙落地早,或许是娘胎里亏着了,刚生下来那会儿,那是整宿整宿的哭着不睡觉,闹的几个奶娘都差点疯了。
李氏点点头:“近来还算安稳,都是胡氏照顾的好。”
这胡氏不过二十五岁,可五岁已被带入宫中做些杂役,十五岁时,因为出落的好,被弄到了慈宁宫侍奉郑太后。皇长孙两岁那会儿,有一次往慈宁宫给郑太后请安,不知怎么哭闹的很是厉害,谁哄都哄不来。偏偏这胡氏,像是和皇长孙有缘一般,刚把皇长孙抱在怀里,皇长孙顿时不哭了,还咯咯的笑着,眼睛一眨一眨的瞅着胡氏。
郑太后疼惜皇长孙,知道平日里那些奶娘为了哄他使劲浑身解数都不行,问了胡氏的意思,让她往东宫侍奉皇太孙。
依着宫里的规矩,她也到了该被放出宫的时候了,换做是别人,怕是都不想招惹这麻烦。可这胡氏,竟然丝毫推诿都没,恭顺的磕头谢了太后恩典,往东宫来了。
胡氏二十多岁,又是处、子之身,风韵犹存,罗氏起初还担心,她肯来服侍皇太孙,怕是暗地里打的太子殿下的主意。毕竟这宫里,想出头的宫女多的去了,若是能勾、搭上储君,那可谓是人上人。
可这么些年下来,胡氏却是安分守己,罗氏看的也有些纳闷,只当自己疑心太重。
想到这些,罗氏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不着痕迹的看了胡氏一眼。
因为在东宫侍奉,又得太后娘娘的欢心,胡氏比别的宫女穿戴上贵气许多,一张鹅蛋脸,柳叶眉,比宫里的宫女多了一些沉稳,端重。
“你这些年当差也算尽心尽力,从今个儿起,你除了侍奉皇长孙,闲暇时间便帮本宫掌管衣饰吧。”
这句话一出口,李氏再愚钝也不可能不知,太子妃娘娘打的是什么主意。她不过是庶妃,当初能承宠诞下皇长孙,盖是偶然。刚生下皇长孙那会儿,她也怕刺了太子妃娘娘的眼,可她也不免暗暗窃喜,她和皇长孙越是不得太子妃的眼,太子妃越不可能把孩子从她身边抢走。
可后来,太子妃肚子一直都没动静,她也不是没担心过,太子妃娘娘会打她孩子的主意,可太子妃年岁还小,自当是拼自己的孩子的,娘娘那般骄傲的人,该是不屑于养她的孩子的。
只没想到,她的担心,今个儿终于是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
太子妃娘娘让胡氏替她掌管衣饰,不过是暗中试探她的反应。怕是从今个儿起,皇长孙要被抱在太子妃院里去了。
李氏的担心没错,这日直到晌午了,皇长孙还没从太子妃那里回来。
李氏坐在炕头,眼睛直直的瞅着院门,可几乎要把眼睛瞅瞎了,还是没见到皇长孙的身影。
宫女锦绣见她这样,忙拿了披风给她披上:“主子,今个儿午膳您想吃些什么吗?”
锦绣这么说,也不过是活络活络气氛,不想让自己主子这么再为难了自己去。
李氏半晌才回神,看着她,喃喃自语道:“弄道红烧麒麟面和三鲜梅花包吧,皇太孙吃。”
皇太孙如今已经四岁了,因为出生时差点夭折,为了确保他能顺利长大,圣上一直都没给他赐名,只皇长孙皇长孙的叫着。
锦绣思询再三,还是开口宽慰自己主子道:“主子,皇长孙能往太子妃娘娘身边接受教养,日后,指不定福分大着呢。”
锦绣这话不得不说多少有些道理,可这一切都是在太子殿下能够顺利登基,太子妃娘娘一直没子嗣的前提之下。李氏可不敢想那么远。在她眼里,她不求孩子能怎么怎么,她只希望孩子能平平安安的。
如今东宫的处境,太子妃把皇太孙接到自个儿身边教养,这其实是拿皇长孙当筹码。这样的事情,她真的不愿意看到。
不说宫里的淑贵妃娘娘会如何做想,是太子殿下,怕也会因为太子妃娘娘如此行径,而对皇长孙心生不喜。
殿下如今这么一个孩子,宝贝的很。可若是殿下知道,太子妃再打什么主意,他心里如何能不犯猜忌。人都说圣上猜忌心重,可在李氏看来,但凡和这皇位牵扯上关系的人,谁的猜忌心不重呢?
在这思询的当口,太子妃那边已经打发了嬷嬷过来,正式给她传话,说是从今个儿起,皇长孙在太子妃那里了。让她准备准备皇长孙平日里用的东西,下午的时候,他们过来拿箱笼。
太子妃娘娘这番做派,如此雷厉风行,也着实是让李氏惊讶。可她心中纵容再委屈,也不敢流露出分毫,她毕竟得在太子妃娘娘手里讨生活,她又是没名没分的庶妃,哪里敢和太子妃打擂台。
栖鸾院
许婉啪的一声把手中的羊脂玉镯子甩在地上,玉镯应声而碎。
一旁的顾氏也差点没晕过去,想她自小娇养在手心的女儿,倾注那么多的心血,没想到,竟然会遭了靖南王老太妃的算计。
许婉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她哽咽的看着顾氏,“娘亲,老王妃怎么如此心狠,女儿肚子里的,可是她嫡亲的重孙。”
“女儿原以为,她平日里给女儿立规矩,是因为女儿没能生下子嗣,为了这个,女儿日日吃斋念佛,女儿怎么都没想到,竟是老王妃亲自赏给女儿的这镯子,害了女儿。”
顾氏微蹙眉头,紧紧抓着女儿的手,一字一顿道:“也怪娘亲太过掉以轻心了。你在靖南王府,自然有王府的御医把平安脉,每次回京,娘娘也会找郎中过来,可谁能保证,这些个儿郎中,没有被老王妃暗中收买。娘亲问你,这镯子老王妃是什么时候赏给你的?”
许婉强忍着哭泣,细细的想了想,方道:“两年前的中秋节家宴。”
说着,她的身子猛地一僵,她再不敢去想。
两年前?这对了。两年前,圣上慢慢的疏远了太子,京中虽还未有废太子的传闻,可老王妃毕竟是在内廷长大,如何不知道这里面的血雨腥风。
可为了这个,竟然如此心狠手辣,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可不管怎么,这事儿既然被揭穿,许婉是再不能坐以待毙了。
她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哽咽道:“娘亲,三妹和世子爷的事情,作罢吧。只当女儿从未提过。您日后一定要好善待三妹,这次的事情,到底让她受委屈了。”
顾氏也忍不住哭了出来,“不行,这事儿娘亲绝对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定要让世子爷评评理,到底我的婉儿犯了什么错,让老王妃如此算计于你。”
依着顾氏的心思,若这靖南王府在京城,她定要拍上门去,再没这么欺负人的。方才常太医也说了,若没这镯子伤了身子,那孩子已经八个月大了,何以会落胎。
若老王妃当初不中意女儿也罢了,可当初圣上指婚,老王妃也是开心的很。怎的,朝堂才这点动向,老王妃想未雨绸缪了。
许婉拿帕子轻轻拭了拭眼角的泪水,安抚着顾氏:“娘亲,这事儿您别和世子爷说,女儿心里有数。”
说罢,她看一眼许姝,眼泪再次忍不住的落下来,“姝妹妹,大姐姐真不知该如何谢谢你。如果不是你请了常太医入府,大姐姐害了自己不说,连带着也害惨了三妹。”
许姝担心的看着她:“大姐姐,你快别这么说,姝儿也没想到,老王妃会这般心狠。”
许婉这会儿也有些昏昏沉沉的,突如其来的秘密让她险些晕厥过去。可她再不能这么坐以待毙了。眼下,她只能用常太医的药先调理着身子,其他的,慢慢再筹划。可不管如何,这事儿她还不能直接的和世子爷挑明,世子爷自小被老王妃娇宠在手心,对老王妃这个祖母情分自然不同。
她若没点儿能耐,没点儿谋划,只会打草惊蛇,到时候怕是会里外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