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万寿节越来越近,想到自己重生来要第一次踏入内廷,原本倚靠在金丝吉祥纹大引枕上想小憩一会儿的许姝,却是丁点儿都没有睡意。
香凝端着热水走了进来,见自家主子纤细的手指轻轻揉着太阳,忙急急上前道:“郡主,您是不是头痛了。要不奴婢给您拿木梳通通头。”
许姝笑着摇摇头:“没事的,只是这几日,有些没睡好。”
说罢,她环视一周,轻声道:“琥珀呢?”
香凝笑着回禀:“大长公主殿下差人送了新进的贡桔和葡萄,琥珀姐姐过去拿了。”
许姝闻言,心下瞬间一阵暖意。外祖母到底还是担心她在府邸受了委屈。
这厢,琥珀拿着贡桔和葡萄回到院子,只神色间却不知为什么,有些低落。
许姝问道:“怎么了?”
琥珀放下手中的篮子,缓步上前,福了一福,“郡主,是礼部尚书苏家。前几日太子替圣上犒军,原先该依着惯例的,可苏大人偏巧那几日身子抱恙,请了病假,出了差池。昨个儿苏大人入宫请罪,可人还没到御书房,被冯振的干儿子石阶堵了回来。”
“冯振拦着苏大人不让他面圣,这是揣摩圣意,还是他自个儿的意思,因着这个,国公夫人一整夜都没睡着觉。”
许姝听着,眉头微蹙。如此说来,成元帝是已经疑心苏家了。若是有人这个时候,在成元帝面前嚼舌根,不论苏家清不清白,怕是都会遭了成元帝的猜忌。
不过好在,这些年,苏大人谨言慎行,成元帝纵然生了疑心,也不会真的在这个当口拿苏家开刀。
许姝在意的是,这个司礼监掌印兼禀笔太监冯振。如今,他在内廷可谓是只手遮天,听说近来又在筹备东厂,比起上一世,他权势更大了。
照这情形下去,怕局势比上一世还要严峻。到时候,司礼监一家独大,连内阁或许都得靠边站,这不好办了。
既然重生了,许姝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的。太监是无根之人,她不信,冯振那些干儿子,能当真丁点儿野心都没有。尤其是冯振现在这般碍眼,但凡有点儿野心的,谁不会想着取而代之。
可针工局,尚衣监,巾帽局,宫里那么多司局,谁能和这冯振相抗衡呢?
许姝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那些禀笔太监的递补,冯振虽为大曜国第一个禀笔兼掌印太监,可这些递补之人,难道真的甘心屈居其下。
侍立在一旁的琥珀自然不知道自己主子想些什么,顿了顿,她又开口道:“郡主,除了这个,其实还有一事。”
许姝闻言,笑了笑,示意她说下去。
“是三姑娘,因着上次的事情,一回府被国公夫人禁了足。可今个儿一大早,慈宁宫来了口谕,说是太后娘娘想让三姑娘入宫小住几日。”
见琥珀气不过的样子,许姝轻轻抿了一口茶,漫不经心道:“娴姐儿毕竟叫太后娘娘一声姑祖母,太后娘娘想抬举她,我们还能拦着不成?”
说起这个,许姝不由想到上一世。她真有些不懂郑太后的心思,要说她平日里对娴姐儿也颇为恩宠,可怎么最后,竟然为了讨好冯振,把娴姐儿指给了冯振的侄子冯嵩。
谁不知道冯嵩是什么德行,大腹便便,油头满面。
当时太子二度被废,朝堂瞬息万变,人人都得称冯振一声九千岁。郑太后也是战战兢兢,成元帝虽未驾崩,可已经瘦成了皮包骨头,吃了那么多年的丹药,肾早垮了,哪里还有上位者的威严。
郑太后倒也是心狠之人,知道儿子那么几日了,不过是用汤药掉着。她又不愿随淑贵妃三皇子南下避难,她一辈子都被困在紫禁城,如何习惯南边的气候。
何况,郑家已被冯振控制了起来,冯振不愧是狼子野心,这些年冷眼瞧着储位之争,不声不响的,从不表露自己支持谁。可实际上,早已经打了主意。放眼整个内廷,还有谁比东宫的皇长孙更容易做傀儡的呢?
冯振假传圣旨,说成元帝弥留之际,立皇长孙为皇太孙。这意味着什么,可想而知。
有了这皇太孙,若宫里再有位垂帘听政的太皇太后,这一切似乎名正言顺了。冯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只他没想到,镇北王会打着清君侧的口号攻入京城。
他还是错算了一步。
这些,被圈禁在禁宫的许姝,也是后来才得知的。宫里乱了套,奴才们背后嚼舌根也不怕忌讳了。她此刻都记得,听到这些之时,她心口砰砰直跳。
原来朝代更替,这中间的龌、龊远比她之前听到的要多的多。
而这其中,许姝脑海中不由的闪现出一个人,那便是皇长孙的母,胡氏。
许姝记得,当初禁宫的小太监说,冯公公已经着礼部拟好了章程,等皇太孙一登基,会封胡氏为奉圣夫人。
一个母,被封为奉圣夫人,或许之后还会荫封她的儿子,兄弟。不用想,这胡氏和冯振关系肯定早不同寻常。
镇北王府
张伯战战兢兢几日,终于还是去王爷面前坦白了。
“王爷,都是老奴办事不周,请您责罚。”
傅祈钰把玩着手中的白玉茶杯,竟有些啼笑皆非:“你是说,那鹦鹉自个儿飞到许府去了?”
见王爷没有发怒,张伯面色终于缓和了些,低声回禀道:“是啊,所以老奴才不敢做主把这小畜、生给逮回来。”
傅祈钰一身紫色锦衣,面如冠玉,鼻梁挺直,只那双眼睛,常年征战沙场,让人难以捉摸。
“王爷……可是要给许府写拜帖。”张伯犹豫着又开口道。
傅祈钰抬眸看他一眼,似真似假道:“拜帖,恐怕有了这拜帖,也不好开口和许大人说,本王是为了捉那小畜、生回来吧。”
张伯一脸纠结,那可怎么办啊。
他原还想着,等他捉了这小畜、生回来,定要教他学说兵书,才好拿给王爷。否则,这一开口是情、情、、的话本,也太滑稽了。
见他满脸的纠结,傅祈钰好奇的问道:“怎么?可是还有什么,没告诉本王。”
算了,反正伸头缩头都得死,他豁出去了,张伯这么想着,一口气都说了出来。
“话本?”傅祈钰一脸的好笑。
张伯备受打击道:“是啊,王爷,老奴估摸着是飞到许家后宅哪位姑娘院里去了。否则,若是跟着老奴这粗鲁之人,哪会学这些。”
傅祈玉顿了顿,半晌之后说出的话却是让张伯整个人浑身哆嗦了一下。
“会说话本的鹦鹉,倒也有趣。”
张伯一时有些不明白自家王爷怎么会这么说,可看王爷没动怒,他终于是松了口气。
不过,想到过几日是万寿节,宫里那些贵人又免不了会给王爷赏美人入府,他又忍不住蹙了眉头。
他跟随自家王爷这么多年,可从未见王爷身边有过侍奉的人。这些年在西北,也不是没人往府邸送美人,可王爷收倒是收了,却从没碰过。
王爷该不会是有龙阳之癖吧?
可这些,他又不敢多言。
傅祈钰见张伯望着自己不说话,如何不知他想些什么,侧头想了想,他玩味道:“怎么?可是又有人送美人来了?”
张伯低声道:“王爷,此番西北大捷,莽子怎么得也至少修整半年才可能再南下。您这次可得在京城待一段时日呢。这还未到万寿节,老奴可听说,圣上已经有意把定国公殷家二姑娘指给昱王世子爷了。这么多藩王中,圣上怕也在打您的主意。只怕用不了多久,王府后院要热闹起来了。”
傅祈钰突然笑了起来:“那不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