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转身回到店中,仿佛方才的舜华女君是蝼蚁一般不值一提,坐回软榻上,缓缓的执起书卷,道:“癸字,七号房。通知狐山来人接它回去。”
“是。”若华低声应下,上前几步,抱起苏苏往外走,信芳紧随其后。
“陆老板允许我先住下?”
若华摸摸它头上柔软的毛,心中觉得痒痒的,脸上的表情温和几分,想要开口说话,却是怔住了。
“癸字七号房就是我要住的地方?名字好奇怪。”
若华闷不做声,信芳笑着道:“蜉蝣客栈本是万虚之境,简单说,老板想让它多大,它就能有多大。客舍是按照天干而设,甲、乙、丙、丁直排到癸字号。”转而对若华道:“你说你,不愿说话,化形又有什么用?”
“为何我住最末的癸字号?”苏苏微微有些疑惑,听闻蜉蝣客栈收留的除了妖还有孤魂野鬼,它怎么也算是有修行道行的呢。
“大概”信芳轻笑一声道:“因为你不能化形,所以”和一般动物是一样的存在。
想想癸字号房住的那些,千奇百怪的小妖们,信芳轻笑了一声道:“这儿很安全,安心。”
苏苏将小脑袋撘在若华手臂上,这颗悬着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若华手指头轻轻梳过它的毛,脸上冷峻的神情略有些放松。
虽然若华没有开口说话,然而苏苏却能感受到,他的温柔和带给它的安全,擤擤黑色湿润的小鼻子,喃喃的道:“若华兄,你真好。上次化形我正遇到舜华女君,被她吸引,变成了男人。这一次,为了你,我一定要变幻个貌美的女子。”
许是觉得这个怀抱很温暖,竟然沉沉的睡了过去。全然没感觉到怀抱着它的那双手僵硬了。
若华目瞪口呆的垂眸看向怀中温软的一团,耳根微微泛红,脚步快了几分。
信芳怔了一瞬间,笑,笑了,娇笑着,扭着腰肢追上去道:“狐族多情,果然如此。大兄大兄!你羞什么,等等我啊!”
客栈外间邻水凭栏,设有精美的鹅颈靠椅,一个男鬼舒坦的靠坐着,笑道:“哟,新来只小妖。”
年老女鬼斜睨了一眼,喊道:“信芳,我已经排了快四十年,老板何时送我去见我家夫君?”
信芳回首笑着,伸伸蛇信子:“你夫君高寿,还能再活数年,你且再等等。很快,老板就会带你去接他。”
“好,好。”年老女鬼笑着点头。
男鬼侧目看着她,笑道:“你等的人快来了?”
女鬼长舒一口气,了无生机的脸上竟然散发着点点光芒:“你等的人,也会来的。”
“你死时才堪堪的十几岁,就不能变幻出死前的模样对着我么?整日这般老态龙钟,看着也不嫌碍眼。”
年老女鬼轻哼一声道:“我愿意!你还不是一脸吊死鬼的模样。”
信芳将吃的一半的点心扔回瓷碟上,拍拍身上的碎渣道:“大兄,你这么抱着它也无用,过几日狐山就要来接它了。”
若华脸上一闪而过的温柔消磨殆尽,转眼之间又挂上一脸冷峻,用感应与他说:少管闲事。
“得!”信芳笑眯眯的道:“小狐狸,你和我大兄待会儿吧,我出去看看。”
“谢谢信芳兄长。”
“乖孩子。”信芳笑着出门去。
信芳转回陆离的房间,道:“老板,苏苏安排好了,攸宁女君已然入眠。”
陆离点点头,站起身来,信芳紧随其后,房中的山水屏风如同水面泛点涟漪,二人依次走了进去。
人间五月天,正值落英缤纷的季节,丝丝柔和的熏风伴着桃花迎面抚来,官道上士族的牛车步履迟缓又优雅,着实赏心悦目。
随风飘动的帘幕应和着缠绵的花雨,令人恍若置身画卷之中。
信芳抬眸看着身边的景色,笑道:“没想到她梦中的景色如此旖旎。”他侧目看看身边路过的牛马车,并未见到要找的人:“她在哪呢?”
陆离笑着道:“去喝杯茶吧。”说着,走到了路边简陋的茶寮。
二人要了两杯清茶,静静的等着。
自不远处,一匹瘦骨嶙峋的老马,垂头丧气的拖着疲惫的步伐,似乎故意踩踏地上的落花一般。
陆离转眸看去:“她来了。”
信芳跃跃欲试的看了过去,只见赶车的少年十七八岁,一对剑眉飞入云鬓,双眸清亮如同繁星,坚挺的鼻梁微微皱了皱,唇角挂着一丝无奈,本是一身清正之气的少年,无计可施的对马车里面喊道:“小师妹,你都下山三十年了,也该回灵塔峰了。”
攸宁一双如同点漆的眸子微微一转,桃花般的嘴唇一撇,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娇蛮:“乔木怕师父责罚?”
少年皱皱眉宇,声音高了几分道:“叫我二师兄!”
攸宁极为不屑的轻哼一声,靠在车内的软垫上,轻悠悠的道:“等你修为超过我,我就叫你师兄。”她眸光流转,低低的笑了笑道:“至于下山,是师父整日说我不懂人情世故。我不回去自有我的道理,你不懂就别多问。”
乔木微微点点头,很赞同的道:“在灵塔峰谁人不怕了你,也只有下山才能让你看清人世险恶。修仙世界尔虞我诈,你心思太过单纯,若是不经历练,哪能应付那些虎视眈眈的门派长老?
师父已然入了仙门,这一闭关,弹指既是百年。如此一来倒也不急着回去。只是人间灵气稀薄,你我修为停滞不前,恐对修行有害。”他转眸看向车里道:“我们还是早些回去修炼吧!”
攸宁有些不耐烦的道:“乔木近来似乎年长许多,怎地比师父还要唠叨。”
乔木无可奈何的道:“你来人间三十年,看上的人间少年没有十位也有八位,每一次最多不过一个月,定要闹得人家鸡飞狗跳,你就不怕折了修为!”
攸宁扁扁嘴,有些委屈:“他们生的好看,我是追求本心,何来折损修为之说呢。”
“你怎能因他们生的好看就要去”许是觉得下面的话有些难听,小师妹不懂得人情世故,到底没将话说出口,微微侧目看向攸宁道:“师兄生的不好看?怎么也不见你来追求我?”
事实上攸宁喜欢的人都是有规律可循的,大抵都是面色苍白、清高淡雅、喜着白裳,常喜谈经论道的少年。乔木暗自腹诽,肤浅的女人!转而还是悄悄的看向她的神情变化,暗自低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