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蝴蝶精侍女上前奉茶，待侍女们都下去了，年千岁又让左右的守卫也退下，屋子里这才只剩下飞兮一行人与他自己。
此时，重锦先开口道：“我记得百年前我降服的蚌妖还在南湾妖王手下当差，只不过喝了点小酒到处耍酒疯恰巧被我逮到教训一顿，怎地今时便跟了你在这人间筑巢了？”
“重明仙上，此事您有所不知。”年千岁浑浊的老眼里在回忆中逐渐清晰起来。若是神仙，千岁乃至上万岁的仙也是一抓一大把，可是对于妖精来说，年千岁的年纪算是元老级了，若是清心修习完全可以飞升成仙，位列仙班。
年千岁解释道：“若是妖界可以允许我们待下去，我们也不至于流离至此。妖界恃强凌弱的现象由始至今就未曾断绝过，强者为尊，弱者被置于社会底层的事屡见不鲜。许许多多的妖精，有的老无所养，有的幼无所依，还有的身体残缺，因为无法再为妖界效力便被抛弃，无人照佑。哎，”他叹口气道：“思来想去，我才决定带着这些妖精不得已退到人界另辟藏身之处。之前不知你们的底细，我手下的人才会乱来，在此我便替他们向诸位赔不是了。”
白洛轩道：“年千岁可知，匿妖谷口堆的全是森森白骨？”
年千岁一怔，道：“我早该料到那些年轻人跟我保证以后还是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都怪我无法亲临处理，疏于管教，才会酿下这等大祸。日后，定当着人厚葬了那些逝者，惩罚这些偷腥的后辈。”
白洛轩赞同地点了点头。
飞兮想了想，有些不解道：“千岁，凭您这把年纪，应当也快功德圆满了，再坚持几十年，到时候怎么说也可以修得个仙级。可如今你带着这些妖精来到人间寻求躲避，不是会劳神耗力得很吗？要知道，妖在人间可不比在妖界那般活得惬意，世间皆有其各自的轨迹，你这样，恐怕——”
“恐怕飞升成仙之事无法达成了，是么？”年千岁答道。他笑了笑，谦卑道：“成不成仙对于我这个已经活了快一万年的糟老头子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可惦念渴恋的。成仙又如何？一样是寂寞，只不过寂寞会延长得更久罢了。没有扶灀的日子，对于我来说都是一样的。我如今唯一顾虑的是如何能让自己勉强支撑着一拨又一拨地为这些老弱送行，看着他们迎接新的生命，祝愿着他们能下辈子做个强者不再被欺侮。还有一件事，便是等年翊回来。不过，我知道，他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说到这里，年千岁的眼角有些湿润，放在双腿上的手交叠紧握着，好像这种等待已持续了很久，很久。
飞兮心生怜意，随即道：“年翊，是谁？您是一直在等他么？既然他不来寻你，为何您不自己去找他？您要是脱不开身也可以托下属去找啊。”
年千岁摇摇头，道：“没用的，他永远也不会想见我，他恨我还来不及。你们看，”他来开银灰色大袍的下摆给三人看，摸着双腿道：“实不相瞒，我的这双腿早已无力行走，更不必说去寻他。何况，我派去的人根本就无一可以见得到他，他藏身到妖界的东湾妖王大公主的住所里，铁了心地不想再见到我。”
重锦一听，心中思忖着这年翊与那东湾妖王的大公主关系定是不一般，居然能得到她的掩护。他心中有预感，这个年翊日后他是一定要会上一会的，只是他没想到会如此快。
飞兮道：“年千岁，我帮您去寻年翊来见您如何？”
年千岁倏地双目立起，有些激动后又平缓心绪道：“多谢目羽仙上的好意，但此行艰险，困难重重，那东湾妖王的大公主思想怪异，在窟内设置了重重匪夷所思的障碍，怕是你一人之力略显单薄。您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不是一个，是两个。”重锦道。
“不是两人，是三人。”白洛轩的声音响起。
重锦眉头一拧，转身望向他，道：“妖界不是你们人类待得了的地方，你还是留在人界，免得拖累我们，我们就此别过罢。”
白洛轩淡淡道：“依年千岁所言，大公主乃聪慧机谨之人，多一个人会多一点主意，多一步胜算。”
“洛轩哥哥，重锦哥说得也不无道理，你是肉体凡胎，我不能再让你跟着我冒险，这一次任务就让我与重锦哥去完成罢。”
白洛轩语塞，怔在那里不知该说些什么。
年千岁道：“多谢诸位，只是，你们为何会帮我这个忙？还有，我一直不知，你们此行来匿妖谷的目的究竟所为何事？”
飞兮答道：“我们这次来是要找到最后一个兽影，玄武。”
“玄武？”年千岁有些莫名。
飞兮将“飛殺”轮拿给他看，霎时凉风起，呼啸着从命轮中旋转而出。
阴风怒号，浊浪排空。千岁殿里的蝴蝶精们纤细的腰肢差点被一股脑地吹到百里之外。室内狼藉一片，花瓶碎了一地，墙壁上悬挂的字画也翻飞撩动。
年千岁的眸子忽然闪过一道光，他按着头默不作声地把头埋在腿间，看不见表情。只能看到他粗糙的手颤颤巍巍地抖动着，衣袍也被风吹得凌乱不整。
“原来你们是来寻我的。”良久，年千岁抬起头，陈述道，声音没有喜怒哀乐。
“您放心，”飞兮知道他心里担忧这什么，她知道他放不下那些妖精和年翊。“我不会立刻带您走，我会助您实现与年翊相见的愿望后再带您离开。”
重锦道：“我也会把妖界的事传信说与玉帝，玉帝宅心仁厚，定会与妖界之王商量此事。”
年千岁望着三人，感激道：“谢谢你们，若是真能再见到年翊，若是他肯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我一定会把我心底积蓄这么多年的秘密如实告诉他，我不希望我的儿子永远活在仇恨之中。”
“什么？你的儿子？”飞兮诧异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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