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落尘丢了魂一样任由宁湘抱着坐在长椅上,对产房里进进出出的护士视若罔闻。
华墨夜看着她的样子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无论他怎么问安落尘都不肯说话,只是一个劲儿摇头。
医生再一次出来下最后通牒:“到底要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华墨夜把一腔怒火都发在了医生身上:“老子说了两个都要你听不懂人话吗?”
他是不敢做决定,他怕自己不论做出什么决定,安落尘都无法原谅他。两人之间已经经历了太多,再也经不起任何碰撞了。
医生现在就是被威胁死全家也没办法了:“情况十分危急,你有这个时间在这里揍我,还不如赶紧做决定,不然一尸两命!”
“墨夜……放开医生……”安落尘有气无力过来,对着医生一鞠躬,“刚才是我不对,医生,你尽量抢救,保住谁算谁好不好?”
这是她能说出来的唯一一句话。
她想让安宁活着,不管安宁曾经怎么对待她,那也是她二十年的姐姐。
她也想让孩子活着,就算不是自己生的,那也是墨夜的孩子,她不能让墨夜恨她。
如果一定要选一个,她知道华墨夜也狠不下心来做决定,那就只能把决定权交给第三个人。让医生看着办,保住谁算谁。
医生让他们签了字,转身进去了。
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静静等结果。
安宁的声音已经听不到了,护士也不再进进出出,走廊里静的能够听到三人的心跳声,似乎每个人心里都已经有了答案,只是谁也没有开口说出来。
安落尘谁也不理,一个人缩在墙角,坐在地上,抱着腿蜷成一团,不让华墨夜靠近,也不肯听宁湘的话,是一种小动物受伤之后很防备的姿势。
她这是在惩罚自己,要不是一个荒唐的想法,也就不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
叶卿现在还不知道已经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安落尘让她出门去广场上活动活动,跳跳广场舞,打打太极,增强体质,安宁出事的时候,她不在家。
事情闹成这样子,安落尘不知道该怎么和叶卿交代。
还有一件更加让她想不通的事,她想要找叶卿问个明白,却又害怕知道答案。怕叶卿在知道这个之后责怪她做出的选择。
如果不是刚刚要求给安宁献血,她想自己大概到死也不会知道这个天大的秘密。
此时此刻她的感觉如坠冰窟,好像又回到yan照门庭审被爆出激情视频之后那种无助的感觉,这次,她觉得更加难受,不知道该相信谁,也不知道该找谁倾诉。
她和安宁,血型不一样。
而她却从来不知道安阳是什么血型。
难道说,叶卿从小就对姐妹俩的态度不一样,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
从前安宁总是在受到不公平待遇的时候说气话,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叶卿亲生的,难道真的一语成谶了吗?
她们俩的长相,仔细看确实有五分相像,乍一看却又毫无共同点,甚至连两人的脾气也一点相似的地方都没有……
安落尘抱着膝盖,咬着胳膊,用力的咬,让痛感传遍每一根神经,从而是自己保持清醒,不让思绪混乱。
“换我的,别咬坏了。”华墨夜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以为她只是在自责。
安落尘抬头看着华墨夜,无助问:“我该怎么办?”
“会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别担心,医生的话也做不得准,他不是也说未必一定要这么做选择吗?”
“对,你也知道是未必不是吗?未必能得到我想要的结果……”
手术室里的安静比之之前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更让人揪心,三人都在盼望着那扇门快点打开,又害怕那扇门打开,带来的却是大家都害怕的消息。
某一刻,华墨夜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如果安宁没能活下来,那么以后声称安落尘是孩子的亲生妈妈也不会有人知道,安落尘也就不用面对将来种种尴尬。
这个念头一闪即逝,华墨夜还没来得及从脑海里抹去,门开了。
安落尘无比紧张和恐惧,甚至不敢上前去打探情况。宁湘看到护士手里抱着一个小小的包裹:“恭喜几位,是个男孩。”
华墨夜守着安落尘没敢离开,听到宁湘问话的声音也带着颤抖:“孩子的妈妈呢?”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多么职业化的回答,可惜这不是港剧,而是现实生活,这样的一句话,冷漠无情的昭示一条生命永远离开了世界。
“不……不!”安落尘疯了一样推开华墨夜冲上去,“你们一定能救活她,我求你们救活她!一定可以的对不对?我不准她死!我不准……你们给我去救,去救啊……”
她力气之大,连华墨夜和宁湘两个人都拉不开,护士抱着孩子小心翼翼躲避安落尘,被她撕破了衣服才挣脱出来,抱着孩子去了婴儿房。
早产的小东西虚弱不堪,还需要呆在保温箱里一段时间。
安落尘的悲痛不是两句话能形容的,华墨夜心疼她,又毫无办法,他从来不知道安落尘瘦小的身子也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她拼命哭喊撕扯,华墨夜脖子上被抓了好几道爪印,衣服扣子也被扯掉,安落尘只想闯进手术室里去,好像这也能够让安宁活过来。
大夫满身是血的出来,“最后看一眼吧。”
华墨夜不得不放开安落尘,安落尘冲进去,安宁脸色白的像纸一样,产床上,地上,被单上到处都是血,红的触目惊心,甚至产床上的血迹都还没干透,还在一滴一滴掉到地上。
安宁闭着眼睛,汗湿的头发粘在脸上。安落尘掰开她紧握的双拳,因为用力,指甲陷进掌心,戳出几道血痕。
“对不起……”
安落尘小心拨开安宁脸上沾着的头发,生怕弄醒了她,尽管安落尘知道她在也醒不过来了。
如果奇迹能发生多好,如果安宁能够突然睁开眼睛继续和她吵架多好?就算她再坐起来催眠了自己,哪怕是yan照门也不管了,只要她能活回来。
“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怎么可以抛下你的小宝贝一个人走掉?我知道你很讨厌,我从来不知道你可以这么讨厌!”
趴在安宁已经冰凉的身子上,安落尘不哭了,絮絮叨叨。
从前她自己昏迷不醒的时候,华墨夜两次絮絮叨叨的唤醒了她,甚至将她从变成植物人的边缘拉回来。
如今她也要这么做,哪怕只是能够让安宁重新有呼吸,就算她只能躺在那里做个植物人,她只要安宁活着。
“你起来跟我吵架啊!你都跟我吵了那么久了,突然之间就不吵了,睡着了,丢下我一个人,你知不知道我很寂寞啊!”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还不行吗?你连我的男朋友都能抢走,你连他的孩子都生下来了,我还能把你怎么样啊?你用这样的方式来谴责我,很好玩吗?”
“起来呀!睡什么睡,起来看看你儿子,小家伙很可爱的,起来给你儿子喂奶。我告诉你啊,我只是个当小姨的,我不是他亲妈,他饿了病了便便了都不管我的事,你自己伺候他听到吗?”
“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小时候你还在我的床单上撒水让妈妈以为我尿床;后来初中的时候你模仿我的笔迹,用我的名字写了一封情书给我暗恋的男生,故意让班主任看见……”
“我都原谅你了还不行吗?别这么吓唬我了,我害怕了还不行吗?你给我起来听见没有……起来起来……”
任凭安落尘怎么撕扯怎么摇晃,安宁再也不会睁开眼了。
小宝宝被放在保温箱里,闭着眼睛正在睡觉。他一点也不知道妈妈的身体在变的冰凉,他的妈妈再也不会睁开眼睛看他一眼了。
幽幽转醒的时候是在清晨,晨光从窗户里照射进来,薄纱质地的窗帘随风摆动,朦胧又梦幻。
又是新的一天。
太阳每天都是新的,好像忘记了什么事,安落尘坐起来,脑袋昏昏沉沉,她记得自己睡着的时候并不是在家里,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安宁……对,那是个梦,她在做梦,一个很可怕很真实的噩梦,她梦见安宁死了,死于难产,是自己不小心碰到了她,才让她早产了……
现在安宁一定好好的呆在家里呢,她一进门,绝对会看到安宁那张写满了暴戾的脸,接着就是各种阴阳怪气的话劈头盖脸的砸过来,她还要忍受着安宁各种各样层出不穷的嘲讽,给她剪脚趾甲。
“你去哪?”华墨夜正在厨房守着一锅汤,听见楼上蹬蹬蹬的脚步声,急忙跑出来拦住安落尘。还穿着睡衣拖鞋,这样子是想干什么?
“我回家啊,安宁现在该洗头了,她昨天就没洗,一定很难受,肚子都那么大了,她自己怎么洗啊?让开,晚了她会生气的。”
“你醒醒吧!安宁已经不在了!也用不着生气了,你还要骗自己到什么时候?”
安落尘看着华墨夜半晌,忽然笑起来,抱着他亲了一口:“你真好,还是你知道心疼我。可是就算你心疼我,我也要去照顾她的啊。我妈身体不好,安宁脾气又差,你总不能让我坐视不理吧!哦对了,我回去换衣服。”
“安落尘!”
华墨夜直接摔了勺子,钢制的勺具摔在楼梯上,残留的汤汁飞溅的到处都是,安落尘被吓得抖了抖,怔在那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