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大婚闹的轰轰烈烈,结束的仓促又让人唏嘘,虽然几天后二皇子又照常出现在人前,但有关他有隐疾的猜测却越来越多,嘴上越是不敢议论,心里想的越是多,也就越发肯定。
许家想要带走闺女退婚的事自然不成,如今木已成舟也由不得他们反悔,后来见二皇子还活的好好的,也就心安理得的继续当他们的皇亲国戚,反正有谢阁老他们的支持,二皇子迟早要上位,等许静姝成了真正的皇后,他们许家就算是熬出头了。
许家继续寄居在谢家,外面的人照常上门巴结,但谢家人却恨不得离得远远的,本来就不怎么上门的姑娘姑爷们,如今更是避之不及,就连过府下聘的陈家都没得什么好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错走了许家大门,整个谢府就差改块门面贴上许宅二字了。
恰逢近日陈夫人小生日,陈府便趁机下帖给谢景翕过府小聚,连带着六姐儿与陈渡的亲事在内,算是自家人凑一块办场定亲宴,除她之外谢景怡一并盛家人都在内,据说连宫里的三公主也会到场。
“陈家平日不声不响,真要牵扯起来也是声势浩大。”谢景翕跟顾昀说闲话,“三公主一到场,场面就小不了,我本以为六姐儿跟陈渡的亲事简单些就好,但这个节骨眼上谢陈两家一联姻,不免又要牵扯到政治上去。”
“亲事定的仓促,陈家办个像模像样的定亲宴也是为着不委屈了六姐儿,陈渡不是个糊涂人,他着急成亲恐怕是有自己的考量,难得他有心吧。”
顾昀说的也没错,陈家办事还是很让谢景翕舒心的,知道为六姐儿考量,这亲事就算选的得当,外人怎么看是一回事,自家人心里有数便妥当。谢岑从一开始就想拉拢陈渡入伙,表面上陈谢两家联姻,陈家算是彻底入了二皇子党,但谢景翕冷眼这么瞧着,陈渡此人并不是个任人摆弄没有主意的。
陈渡年纪轻轻跻身六部尚书,靠的可不是运气与后门,从前谢岑排挤,现在又是铁杆的支持二皇子,陈渡似乎从未明确表明过立场,但却一直受到谢岑另眼相待,不声不响可进可退,可见他不管是为官还是为人都很有一套,即便现在娶了谢家女,立场也依旧游离在外。明眼人都瞧得出来,二皇子眼下看似热门,实际隐患重重,原本以为大婚后圣上会提一提太子之事,但却一点迹象都没有,又因着其晕倒搞的人心惶惶,一旦二皇子失力,谢家必定要受些牵连,陈渡着急娶了六姐儿,也算是一种保全。
那是否也意味着,陈渡是知道什么内情的呢。
陈夫人小生日这日,谢景翕一早就去了陈府,若非不方便,原是想把六姐儿跟薛姨娘一并请来的,只碍着许家人在府里说三道四,为了不叫她们难看,这便作罢。陈夫人一早亲自出来迎她进门,对她这个孕妇可谓体贴照顾有加,“就数你来的早,怎么样,现在这个月份应当是最舒服的,比刚开始好多了吧?”
陈夫人是个有意思的,陈家如今跟谢家结亲,她却是跟谢景翕这个已经出嫁的姑娘走的进,倒不见与许氏或是谢景怡亲近,可见她是把谢家内里的关系瞧的很透彻,家里真正心疼六姐儿的也就是谢景翕与老夫人。
谢景翕摸了摸肚子笑说:“您瞧着得六七个月了吧,其实也就将将六个月,把我折腾够呛,他倒是长的快,也就是这几日才渐渐不吐了的,胃口还是不怎么好。”
陈夫人讶异,“那肚子真是不小,这么能折腾定是个调皮小子,你这样瘦,格外显的肚子大,能吸收是好事,证明孩子元气足,就是生的时候要糟点罪。”
“小裴太医也是这样说的,不过我跟顾昀都盼着是个闺女,他不让太医给瞧是男是女,好像这样想着闺女就能来了似的。”
陈夫人笑将出来,“顾大人可真是有意思,没见过头胎就盼闺女的,你啊是个有福气的。”
“我是无所谓的,只要孩子健康就好。”
“那倒是。”陈夫人一路陪她进屋,“把你请来,也是为着跟你陪个不是,下聘的时候仓促了些,没等你在的时候过府,怕六姐儿委屈,这就想着办个定亲宴,也没跟你好生商议,你莫要怪我自作主张,毕竟六姐儿年纪还小,是我们着急了些。”
陈夫人说话周全,俨然是把谢景翕当成了能给六姐儿主事的长辈,只字不提许家难为他们的事,六姐儿年岁是小了点,不知道的就会是以为陈渡年纪大了着急娶媳妇,其实并非如此,但她这样说就越发显的陈家深明大义。
“说来我是晚辈,您这般倒是叫我不好意思,其实不瞒您说,我是巴不得六姐儿快些出嫁,我跟祖母现在皆不在家,没人替她主事,我心里也不放心,难得您为她着想,是我该谢谢您才是。”
陈夫人道:“一早我就说六姐儿是个懂事的孩子,是你跟老夫人教的好,我也是打心眼里喜欢她,下聘的时候我过府见了薛姨娘跟六姐儿一面,这母女俩嘴上挂的都是你的好,既然现在成了我们家的媳妇,当然要替她想着,总不能叫她婆家娘家两头为难。”
陈夫人话里有话,似乎是在影射陆家,难道是陆家又出了什么幺蛾子,又把谢景怡夹在中间不好做人了么?
随后来的是盛夫人,陈家盛家连着姻亲,盛夫人能赏脸来,看来平日定是常走动的,三公主与她前后脚进门,进来便凑着盛夫人说话,很是热络,“早就听闻盛夫人回京,今儿终于碰上了,您看上去还是老样子呢,一点都没变。”
陈夫人接道:“可不是么,都说整天在跟前的人瞧不出来变化,她倒是一年半载的回来一趟,可回回都跟才出嫁的姑娘似的,多少年了也不变样,端的叫人羡慕。”
盛夫人爽朗一笑,“你们再夸我,我这就认了景翕当干妹妹去。”
谢景翕噗哧一声,“我可不敢,再过几年素姨要是显的比我还年轻,我得找地缝钻进去。”
“瞧瞧这俩人……”
三公主陪着笑,眼神却是不由自主的瞄向谢景翕,这一声素姨喊的亲切,盛夫人可不是个任人亲近的人,若非俩人有甚瓜葛?
三公主的心思也是明显,跟盛夫人套近乎,还是为着盛鸾,却不知盛鸾已经跟顾莞在一起,连娃娃都快生了。
盛夫人笑看着一直跟着她的三公主,“一年多不见,三公主都已经亭亭玉立了,也快说婆家了吧,不知谁有福气娶了去,你们谁家有俊俏儿郎的可快着些,一晃眼可就没有机会了,景翕今儿没把你弟弟带来么,没准俩人就瞧对眼了呢。”
“她这样一说,我也觉的般配呢。”陈夫人与谢景翕说,“年岁也相当,你们家景昱我之前也见过,一表人才的很是不错,尚主我看使得。”
大家说的热闹,三公主心里可是一沉,盛夫人这话明显的就是在拒绝她,看来她的心思盛夫人早就瞧了出来,拒绝的也很是干脆,那也就意味着她跟盛鸾已经不可能了,可是到底为什么呢?
谢景翕也听出盛夫人话里的意思,忍不住看了三公主一眼,见她有些失神,便替她遮掩道:“景昱那孩子还不知道有没有这福气呢,反正我瞧三公主是好的,要是我跟他能换了,我一准点头。”
三公主随着她的话红了脸,“不带你们这样编排我的。”
盛夫人笑说,“得,是我的不是了,我还当她小姑娘似的,竟是也知道害羞了。”
众人皆笑,三公主这茬就算是揭过去了,只是这之后,三公主便不像之前那样热络多言,脸上的笑容里始终掺杂着落寞。
谢景怡来的迟,进门正巧赶上了饭点,她跟谢景翕姐妹俩就算是代表了谢家人,陈渡亲自与她俩敬茶,“自此景琳便是我陈渡的夫人,患难生死与共,大姐三姐还请安心将她交与我。”
弄得这姐妹俩有些不好意思,一是陈渡年纪位分摆在这,二也着实没经历过定亲宴上俩姐姐代替家中长辈的,早知道就把老夫人接回来好了,但人家礼数尽到,姐妹俩也只好受了,陈渡能说出这样的话,的确是很有诚意。
谢景怡道:“陈大人客气,我跟三妹妹两个就托大了,家里长辈不在,这茶权且代他们受了。”
“应该的。”陈渡对谢景翕微微颔首,未尽之言皆包含其中,话不多,该有的礼数却一样不少,谢景翕心里对他很是满意。
“如此就算是成了。”陈夫人笑着过来,“六姐儿成了我们家的媳妇,不会叫她受委屈的。”
六姐儿是命里有这个福气,虽然在谢家没得什么好,难得婆家都疼她,比起操劳憔悴的谢家大姐,不知幸运了多少,从陈府回来后,谢景翕跟顾昀说了今日之事。
“今儿一天下来我的感受就是,当初这门亲事是结对了,陈渡这人越瞧越稳妥,与我当初想的真不一样。”
顾昀笑睨她,“可是后悔当初没答应陈家的亲事,嗯?”
谢景翕白他一眼,“都什么时候的陈芝麻烂谷子了,还提呢,陈渡就是再有本事,也架不住遇上你这般对手,一步一营的下套,九天仙女都能给你套了来。”
“你这叫什么话,我何时给你下套了,我可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是阿翕觉的我好,我有甚法子,再说陈渡当时要是能像对六姐儿这般也替你考虑妥当,你恐怕也就应了他了,可见他对你没有这份心。”
“你能不能要点脸!”谢景翕一把将他推一边,气的不想看他,虽然他说的都是对的。
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谁对你上心都能感觉到,陈渡当初没有这份心,相反顾昀算计归算计,但是他对她有心,这大概就是她最终决定的原因吧。
顾昀死皮赖脸的过来抱着她,“力气还不小,差点没给我闪了腰,怎么今儿还有甚发现么?”
谢景翕在他身上找了个舒服的地儿偎着,“我问你,陈渡是不是也跟你们一伙的?”
顾昀眼皮一挑,“怎么说?什么叫跟我们一伙的,说的你夫君好像不干什么正经事似的。”
“我猜的呗,陈家跟盛家走那么近,没准就被你们拉下水了呢,而且我瞧陈渡这人的路子跟你很像,滑不溜手的哪头都不靠,办事却很明白,也就是说他什么都看的透彻,也很清楚自己将来该如何,若不是他这人天生的笃定有城府,那就一定是早就依附了某一方。”
“没成想我们阿翕这么关注陈大人呢,这可叫我如何是好。”顾昀顾左右而言他,“但这事我不多说,往后你自己瞧。”
谢景翕仰头盯着他,“搞这么神秘呢,哼,不说拉倒,我还不问了呢,那我问你别的,陆家是哪一头的你总该瞧出来了吧,今儿陈夫人提点了我几句,话里话外的像是在说陆家谢家又有什么事,我猜指定是陆家又跟父亲不对付了,大姐两口子夹在中间为难的很。”
顾昀重新把她的脸摆正了,“这个我也不答,阿翕说说看,你是怎么个想法?”
谢景翕撅撅嘴,心说他今儿是把她当成二皇子考校了么,不过还是仔细想了想,“陆家的人我接触的不多,但就看平时对大姐的态度来说,也不是什么实在人家,或者说是家里人本事大心思多,有利益没就上,没利益了六亲不认,父亲这样拉拢他们都不见他们掏心掏肺,可见他们一直有自己的想法,陆家不看好二皇子是一定的,至于像郑家那般曲线救国,又是小皇孙又是三皇子的也不大可能,四皇子跟二皇子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自然也不对,那就只剩了前太子。”
谢景翕吸口凉气,显然被自己的分析吓了一跳,“不会吧,陆家人脑袋被驴踢了么,前太子有甚好留恋的,八辈子都起不来了,还想着他作甚,难道说前太子还在暗里蹦达么?”
顾昀轻笑一声,“何止是蹦达,且欢腾着呢。”
“那也就是说我猜的都是对的,二皇子现在后劲不足,前太子那就更不安生,难道父亲也已经猜到了,所以想要舍弃陆家,舍弃陆家就等于是舍弃大姐大姐夫,那他们两个岂非很危险!”
顾昀没有否认,“陆炳生这个人还是有些脑子的,他虽然依附陆家,但是自己却有主意,你就看他在西北跟盛家的关系就知道,照他身上的军功早该起来了,之所以还不温不火的,无疑是碍着陆家,他这个人能力有,但是在陆家那样的人家长起来,对家族的妥协是他最大的妨碍,除非有什么事能激他一激。”
顾昀的意思是说,陆炳生知道陆坤的立场,但是心里并不赞同,对谢岑的拉拢也似是而非,只不过以他目前的本事,大概还摆脱不了陆家的提携与掌控,除非能有什么契机,而这个契机很有可能就是与谢家的决裂。
毕竟照现在的情形来看,谢家大概不会对陆家留情,也就是说同样不会保全谢景怡,一旦被两个家族遗弃,便正是激发他的时候。
“玄尘,有机会我还是跟大姐接触一下透个底,咱们能拉就拉他们一把的好。”
顾昀点点头,心里想的却是,往后自身难保的时候,还指不定谁拉谁一把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