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嵇老头还真是个医道天才,谢景翕一进了药房就看傻了眼。这药房就是类似于一般大宅院里用来种花养花的那种温房,只是这种温房建造成本不低,又难打理,关键一点,你得有那值的跟养祖宗似的奇花异草放在里面,方能显出它的价值作用来。
是以若不是那种爱花的富贵闲人,再有钱的人家也不会弄这么个玩意放院子里占地方,譬如像安奉候府这样的大宅院,都见不得这种温房,谢景翕自己倒是想弄,可是没那个机会。
嵇老头的药房少说占地也有三四亩地,整个院子被占去了三分之一,还不加外面养在露天的,基本上说,他家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药田。
但是里面养的东西真是叫谢景翕大开眼界,甭管是南边湿热地产的还是北边雪山里才有的,他居然都能养的起来,那些只能在书上见的东西他这里都有,有的甚至谢景翕还叫不上名字。除此之外,嵇老头还养了许多毒物,什么蛇洞蜂洞蜘蛛洞,无一不足,每一样还都能遵循着自然相生相克的规律养在一起,实在叫人叹为观止。
“你慢着点,这里头你不熟,回头不定踩着什么玩意咬你。”
顾昀原本跟的好好的,一错眼就叫谢景翕溜了,他追在后面生怕她掉进蛇洞里,简直吓的魂飞魄散。他快走几步把人拉进怀里,不敢再叫她离开半步,“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姑娘,居然喜欢这些东西,你放心,你看上什么尽管拿,没人跟你抢。”
谢景翕已经眼花缭乱,压根也没听进去,只是顺着他的话道:“拿是不能拿了,好多东西我不会养,离了这个地方就白瞎了,倒是一些成熟的药材可以拿回去制药。”
谢景翕忽然转过身,不大好意思的问道:“这样真的好吗,外祖父好容易养的宝贝,我就这么拿走了不太合适吧。”
顾昀好笑的看着她,忍不住捏捏她的脸蛋,“都说了瞧上什么尽管拿,信不过我怎么着。”
这样谢景翕就放心了,她可呵呵的转身摘了几样平日不大易得的药材,也没挑太金贵的,但对她来说已经很满足了。
谢景翕手里抱着草药,并没注意脚底,原来她不知不觉的进到了一片类似沼泽的地方,这里上面种的是南方瘴地特产的一种既是毒药又能入药的草,谢景翕认得它,据说对咳喘之症有奇效,正想摘一些回去,却不想脚下一滑,就要载到泥地里。
表面上看着与一般土地无异,实际为了制造出湿热的环境,底下是一片水域,也不知道嵇老头是怎么弄的,上面养了草,下面生的是一些水里特有的毒物,譬如一些水母以及食人花,一不小心没准就着了道。
谢景翕踩下去的一瞬间就知道不好,但是已经迟了,就在她以为自己就要陷进去喂个食人花之类的时候,忽然手腕上传来一股大力。顾昀一转身看见她,心脏差点吓停了,幸好他离的只有三两步远,在最后关头抓住她,脚下一借力,踩着地上那点不怎么富裕的地方,几个起落就把她带离了这个地方。
谢景翕惊魂未定的被顾昀抱住,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快的她都没反应过来,方才是顾昀带她出来的吗,顾昀他的功夫竟然这么好?
上次在侯府那次,谢景翕只以为他是仗着男子身强力壮,带着她转几个身还不是问题,压根没以为他会功夫,他不是身体很弱吗,况且一个大家的公子哥,学一身的功夫作甚?
顾昀却不知她心里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一颗心还没放回原位,气急败坏的打了她屁股一下,“不听话是吧,我怎么跟你说的,非要吓死我才算是不是!”
谢景翕实在是无言以对,低头耷拉脑的跟小媳妇似的,“我,我错了还不成吗?”
一看她这副样子,顾昀的心瞬间又软了,再大的气也生不出来,他这媳妇真是个磨人精,偏偏她又乖巧,服软认错的态度简直不要太好,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知错能改,但顾昀的脸却是再也板不住。
“你错哪了?”
“我,我不该离你超过两步以上,不该只顾着摘药不看脚底,我保证再也不犯了,你以后千万别不叫我来成吗?”
顾昀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弄的抓肝挠肺的,什么叫狡猾,什么叫会拿捏人,这是明明白白看透了他不忍心拿她怎么样,对症下药呢。连他想说的话都提前想到了,谁忍心对着这样一副乖顺的模样说个不字。
但顾昀到底不是一般人,仍旧板起脸,拿手指狠狠戳她脑门,“你知道那底下养着什么吗,你这脚但凡再下去那么一点,十个我都拉不回来,还知道我不叫你来,我敢叫你来吗,好容易娶个媳妇,回头白给那老头当了花肥,我上哪说理去!”
“噗……”
谢景翕没忍住,笑的前仰后合的,最后眼泪都笑出来,趴在他肩膀上抖个不停。顾昀简直哭笑不得,又狠狠拍了她几下才算出气。
“你至于吗,还笑,笑岔了气我看你怎么哭。”
顾昀搬过她的脸,用手指给她擦着眼泪,谢景翕笑说,“没想到,你这人也怪好玩的,我以前还以为你整天板着个脸不爱搭理人呢,心里不知翻了你多少白眼。”
“你还敢翻我的白眼?你再翻一个试试!”
“这我哪敢啊,我以前不知道你功夫这样厉害,还想着以后能可劲欺负你呢,现在看来是不能够了,我得夹起尾巴做人,省的你以后不叫我来了,我还得想法子偷着进。”
“谢景翕,我惯的你是吧,欺负我?偷着来?你怎么这么多能耐呢?”
看见顾昀终于有了笑模样,谢景翕才道:“我逗你呢,别生气了好不好,是我错了,我下次保证再也不敢了。”
他这媳妇可有出息了,居然还是个耍滑头的好手,顾昀深知将来的日子道阻且长,要收服谢景翕,没点智谋手段的,还真是不行啊。
顾昀到底没敢再叫谢景翕在里面待太久,去哪都拉在手里,要摘的药材都是他去亲自动手,最后出来的时候,谢景翕抱了满怀的花草,然后顾昀抱着她。
“哎呦我的个娘呦,你们俩是土匪吗!”
嵇老头老远只看见那一堆一堆的花草,那滋味就跟一根根拔了他的胡子没甚区别,不过转念又一想,就当给他外孙媳妇的见面礼了吧,心里这才好受些。
“外祖父,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摘了你这许多,要不我多泡一些药酒孝敬您好不好。”
哎呦这嘴甜的嵇老头心里都快化了,光听见她叫外祖父,嵇老头就一点脾气都没有了,“那可得多泡一些,你知道你家夫君藏了许多好酒吗,他一定没告诉你对不对,我告诉你他好东西多着呢,不告诉你就是没把你当自己人,你回头一定要好好审他,那什么,我就要点酒就成,拿那个泡药酒,事半功倍哦。”
顾昀摇摇头,实在是拿他没办法,再看一眼抱着的小媳妇,脸上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劲,心里这才松了口气,心说他真不该带她来见这破老头。
再听他那吃里爬外的媳妇说道:“外祖父你说的是真的吗,我回去就给您找去,找到了立马给您送来,我以后能常来吗?”
顾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是亲媳妇吗,有这么帮着外人算计她夫君的吗!
“外孙媳妇你真是太上道了!”嵇老头激动的差点仰头大笑三声,“臭小子,你这媳妇娶的值,啊哈哈,我真是太喜欢她了!”
顾昀腾不出手,只能在她腰上拧了一下痒痒肉,“我迟早被你卖了。”
谢景翕被他拧的痒痒,赶忙从他身上蹦下来,手里的药也散了一地,嵇老头瞧了一眼就道:“外孙媳妇,你挑的药多数是治咳喘之症的,你还有这毛病?”
谢景翕蹲下来把草药归属起来,“不是我,是我祖母,她老人家一直有这毛病,我用了许多法子也不大见效,以前见过许多方子,但是好多药材都不易得,瞧见您这有,我就厚着脸摘了一些。”
“嗨,这都不值钱,就是费点功夫罢了,不过这里头好几种药太烈,也不见得对症,这样吧,你改天把她带过来我瞧瞧,我替她专门配一些。”
这可真是天大的面子,连顾昀都惊诧了一下,嵇老头这人脾气古怪,轻易不给人诊脉开药,他一辈子的乐趣大概就是在这些草药上,比如自己制一种毒,再配出解药之类,当今圣上千方百计想要找他诊个脉,几十年了连个人影都找不着,他绝不是个因为喜欢谁就能为他破例的人。
谢景翕知道嵇老头的规矩,其实她早就想开口问一问,但好几次就没好意思张嘴,没想到他居然主动提了,她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外祖父,景翕真是谢谢您了!”
谢景翕作势就要下跪,被嵇老头拦着,“你这是作甚,进门磕头就算了,往后可不兴这个,再说咳喘症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症候,用不着行这么大的礼。”
谢景翕用力的握了握顾昀的手,不管前景几何,此时此刻她都要谢谢这个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