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一起将棺材抬进庵堂,卢世峰压低声音对妙善师太说道:“师太,棺材里的人还有气呢。”
妙善师太眼中精光一闪,森然说道:“你们开棺看过?”也不见这尼姑有什么动作,她身形忽然爆退,挡住了窗口。只听呼喇一声,陇翠庵外的桃树分开,一只斑斓吊睛猛虎跳出来,堵在门前。
卢世峰愕然,他没想到对方会是这种反应,伸手拔剑,长剑尚未出鞘,厉风扑面,那猛虎将他扑倒在地。只见舅舅舟行简神色焦急,上前一步,说道:“师太,我们绝不敢擅自开棺,进城的时候,我侄儿听见棺材里的人在喘气,觉得有必要告诉您,再确认一下吧,莫要埋了大活人。”
这只老虎足足有三头牛那么大,几个趟子手吓得面无人色,不敢上前帮忙。舟行简说话的时候,慢慢靠近卢世峰,手中扣了飞蝗石,虽然他也很怕,但是他不能不管侄儿。这个妙善师太,居然在尼姑庵里养老虎,只怕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
妙善师太有些犹豫,说道:“当真没看过?”
舟行简道:“当真没有,那是棺材啊,姑奶奶,谁没事看那个找晦气?快放了我侄儿,闹出人命来,我可不能善罢甘休。”他说着,袖中嗡的一声,一颗飞蝗石弹出来,打灭了灯火,庵堂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一阵滴滴哒哒的声音响起,原来老虎的血盆大口被卢世峰用力扳着,这一口始终咬不下来,涎沫不断从虎口中滴出来,落在卢世峰的脸上。
妙善师太一挥手,大老虎低吼一声,松开卢世峰,又扑向趟子手陈六。
陈六鬼哭狼嚎的叫道:“大路朝天,各走一方,我们镖局敞开门做生意,怎么招你惹你了?真要动手,惊动到官府,谁也讨不了好。哎呦,娘咧,救命啊!”
“你们走吧。”妙善师太心想:看来他们真的没有开棺看过。
众人忙不迭的向外跑,卢世峰惊魂未定,双脚发软,走在最后一个,堪堪走到门边。忽听得一个男子声音说道:“小雅,你就是心软,要我说,不如全杀了干净,咱们的好日子,可不能有半点意外。”
这声音好熟悉,卢世峰一怔,就想回头,被舅舅硬拖着走出了陇翠庵。
回到镖局,卢世峰领了护镖的银子,睡了一小会儿,天色微亮,就起床整理行囊,他要去琨俞山,踏出追逐修仙梦想的第一步。他在永安镖局门外磕了几个响头,向舅舅和总镖头拜别,总镖头送给他一匹老马,说道:“万一要是进不了仙门,你就回永安,别不好意思,知道不?”
舅舅舟行简憨憨的笑着,塞给他一些碎银子和一个包袱。卢世峰打开来看,是一套崭新的衣衫鞋袜。他牵着老马,上白云观,由小道童领着,在观主的屋外叩头,又到大殿上了一炷香,这才离开京城。
路过以前居住的村子,卢世峰去爹娘的坟前除草,忽然想起来,在陇翠庵听见的那个声音,是哥哥的嗓音,哥哥说话的腔调变了,不是村里的乡音,而是字正腔圆的北方话。
他请张瞎子帮忙,一起去陇翠庵探个究竟。两个大男人,只有一匹老马,只能一个跑步,一个骑马,换着休息。赶到平阳城的时候,已经入夜。城门也关了,卢世峰放开缰绳,让老马自行去林中吃草。
张瞎子骂骂咧咧的找到一处相对残破的城墙,和卢世峰一起翻墙而入。所幸城上守卫松懈,没人发现他们。到了陇翠庵外,张瞎子不肯进,他说像这种草木繁茂、却连虫鸣声都听不到的地方不吉利,他在外面把风就好。
一弯钩月斜挂天际,冷冷的清光落在屋顶上。卢世峰小心翼翼的踩着屋瓦掠进后院,轻飘飘的落地,一闪身,钻进内堂。
昨天送来的棺材也给搬到这里了。内堂一片昏暗,只有侧面的厢房点着灯。卢世峰悄悄走过去,只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男子,站在窗前,双臂环着妙善师太的腰。这男子素衣布巾,眼眸深邃,有着刀削般挺直的鼻梁,背上背着一把没有任何装饰的古朴长剑,一举一动,莫不优雅耐看。
妙善师太像没有骨头一样,慵懒的贴在这个年轻男子身上,搂着他的脖子。
卢世峰愣了一下,眼前这个和尼姑抱成一团的男子,他再熟悉不过,这眉眼五官,分明就是卢家老大,只是一年不见,哥哥的气质好了很多,远胜当初那个乡村小子。
从看见哥哥开始,他心中就有一股怒气,哥哥没出事,为什么不带个信回家?如果他早点回去,也许爹娘一开心,就不会染上瘟疫了。他为什么和尼姑鬼混?这妙善师太,岁数和他们的娘亲差不多大。
卢世峰红了眼眶,他伸手在门上敲了一下,快步走过去,端起烛台一照,男子左鬓的头皮上,隐隐有一颗红痣,和哥哥的一模一样,他有千言万语想说,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哽住说不出来,只颤声叫道:“哥!”
卢家老大神色古怪,上下打量着卢世峰,那陌生的目光,让他直寒到心底。
妙善师太吓得立刻和卢家老大分开,撒娇道:“哪里冒出来的傻小子,郎君,早点打发了他吧。”卢家老大点头,拎起卢世峰,朝门外走去。
“哥,你不认识我了?”
回应他的,是卢家老大力道沉猛的一记耳光。
“瞎叫什么,谁是你哥?”
卢世峰抱住卢家老大的手臂不放,哽咽道:“我没认错,你就是我哥,哥,去年村里闹瘟疫,爹娘都没了,你跟我回去看看吧。”
“阿黄,吃了他!”卢家老大一吹口哨,那只斑斓猛虎悄无声息的出现。卢世峰这下真的怕了,他着地一滚,躲开老虎的扑击,翻到棺材后边,抽出长剑。
就在这时,棺材晃动起来。卢世峰惊骇不已,忽然喀的一声响,棺盖被人从里边推开,一道人影坐了起来。是个冰雕玉琢一般的美丽少女,围着雪貂披风,里面是淡紫色的银纹百褶长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