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惊喜就在于:当你有了明确的梦想,并为之全力以赴的去拼搏、去努力的时候,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会为你让路。
将近一年的时间,永安镖局的总镖头两次为卢世峰破例,将他从打杂的提拔成趟子手,又提拔成镖师。在这一年里,卢世峰坚持修习《周天混元功》,有幸得到白云观观主的指点,初窥门径。只要再走一趟镖,他就能凑一笔路费,去参加今年的鸿蒙盛会。当然,在他的预计里,到了真正寒冷的北方,他才会花银子住店。
关玉儿的容颜,那次街头的匆匆一瞥,就好像一场梦幻,模糊了细节,却时常在不经意的瞬间,撞上心头。
没过多久,卢世峰跟着舅妈去京郊的龙泉寺礼佛。别误会,龙泉寺和龙泉宝剑扯不上半点关系,这“龙泉”二字,是指寺庙后山的一眼清泉,泉水清冽甘甜,自千丈危石的石洞中倾泻而出,盘旋向下,其势如龙。
舅妈和表姐在佛像前上香许愿,虔诚叩拜。卢世峰就独自在寺庙后山闲逛,欣赏“龙泉”,仰望耸入云霄的飞龙塔,伸手触摸塔底千年不朽的土黄色石砖。
路过一间僧房的时候,卢世峰被里面的诵经声吸引,驻足门外。所有人都说,佛是远离浮华喧嚣,远离红尘的。卢世峰听着佛经,在门外打了一个盹儿,眼前浮现的,却是他念念不能忘的缱绻红尘。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关玉儿,正沿着寺中曲折的小路,缓缓拾阶而上,龙泉寺的腊梅花开得很盛,关玉儿不时地停下脚步,伸出小手去够护栏外的腊梅花,在她背后,是寺院那堵红色的外墙。
卢世峰用最快的速度跑过去,却在看到那一堵红墙,那一片腊梅花的时候脚步一顿,他抬头望去,立刻被一个披着银狐斗篷,穿鹅黄色留仙裙的少女吸引,他揉了揉眼睛,看到的确实是那个容光绝代,宛若冰玉雕成的关玉儿。
然后,卢世峰好像变成了一头看到青草的驴子,忽然间又饥又渴。
仿佛有一条看不见的缰绳落在关玉儿手中,牵着他走过去,在离关玉儿三步远的位置停下,伸手折了一枝腊梅花,向前递出,说道:“给你。”
关玉儿迟疑了一下,她似乎非常喜欢梅花,落落大方的敛衽行了一礼,接过腊梅,兴冲冲的跑开几步,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回眸,冲着卢世峰嫣然一笑,说道:“谢谢你。”
卢世峰只觉得,腊梅花树上残余的冰雪都融化了。这个距离,可以看到关玉儿长长的睫毛上,挂着细小的露珠,雪白的玉颊比她发间的珍珠更加光彩照人,阳光下,就像透明的一样。
暗香浮动,不知道是梅花的香气,还是关玉儿身上的味道。
“不用谢,我……”卢世峰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就在这时,一个小丫鬟迈着小碎步,捧着手炉走过来,目光在卢世峰身上转了两转,鄙夷的横了他一眼,把手炉递给关玉儿,说道:“小姐,大夫人找你呢,我们走吧,别理他,一看就不是好人。”
卢世峰低头,审视着身上打了补丁的衣衫,露出脚趾头的破草鞋,有些窘迫。
关玉儿睁着大大的眼睛,看了看手中的梅花,被小丫鬟拉着走远,柔和的声音顺着风传过来,她说:“我觉得他很好啊。”
没过多久,宫里突然传出关太后驾崩的消息,举国缟素。
这和镖局没什么关系,事实上,在这天夜里,永安镖局接到了一个定金丰厚的任务,有人送来一口棺材,说是天热,耽误不得,这棺材要赶着下葬,要求镖局的师傅们立刻出发,在一天之内,将棺材运到平阳城的陇翠庵,交给妙善师太。
其实才刚开春,天气并不是很热,如果不是看在定金的份上,总镖头根本不愿意接这样晦气的生意。平阳城不远,大半日就能到,但是没有谁乐意留着棺材在镖局里过夜,所以大家决定连夜出发。
卢世峰把棺材套在车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似乎闻到了一丝很淡的香气。这香味,让他想起关玉儿。他摇摇头,专心赶车,舅舅和镖局的几个趟子手骑着马跟在一旁,早点送到,大家还能赶回来睡个回笼觉。
这一趟镖很顺利,但是卢世峰总觉得心神恍惚,很想揭开棺盖一看究竟。到了后半夜,离平阳城已经很近,一个趟子手接替了卢世峰,挥鞭赶车。
卢世峰改骑马,像往常一样,他慢慢调整呼吸,收敛心神。努力让自己进入类似于平常吐纳修行时的空灵状态。
张瞎子说过,武功练到极高的境界,内功时刻运转不息,修行或许也是一样的。卢世峰做不到在颠簸的马背上修炼,但是,这种接近于入定的状态,可以让他清晰的感应到周围的风吹草动,预知危险。这也是他能凭着并不出众的武艺,被破格提拔成镖师的原因所在。
然而这一次,卢世峰险些从马背上一头栽下去,那棺材里的人,正在喘气!就在这时,舅舅的马鞭空抽了一响,说道:“别发愣了,去交过路税、进城税。”原来,已经到了城门口。
从前,进城是不需要交钱的,但是这几年,赋税的名目增加了许多,广庆府等地又连年旱灾,没有收成,流民渐渐增多。盗贼四起,能够安全走镖的范围急遽缩小,镖局的生意,已经有些难做了。
进了城门,卢世峰催马靠近舅舅,低声道:“那棺材里的人,好像没死,还有气儿。舅,咱们打开看看吧。”
舅舅摇头道:“开别人的棺材,闹不好要打起来的,马上就到陇翠庵了,告诉妙善师太,让他们的人来看。”
陇翠庵的位置有些偏僻,也没什么香火,妙善师太是个面皮有点蜡黄的中年尼姑,消瘦的身形,衬得衣衫倍加宽大。她从尼姑庵中迎出来,远远的看上去,就像一件灰色缁衣飘了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