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在七楼最里边,隔壁就是那对经常奋战到半夜的小夫妻。我的房门两边贴着一副对联,上联是:故骨古孤,下联是:午雾悟无,横批则是:渡度。这是老陈送我的一副对联,我觉得丫写的太有禅意了,就把它贴在我那小房门外。我觉得这联儿挺能凸显我们汉字精髓的,于是也比着写了一段:申时,绅士审视婶尸,身始伸尸,肾失身死,神似糁死。深思,深思,甚似婶师。然后我拿给老陈看,老陈大笑:神诗,神诗!
进了屋子,我先开开窗户通了通风,不是我讲究,味儿实在是忒大了!我总是觉得不对劲,大猛子可以住单位啊!而且她不是有很多闺蜜么?干嘛非得到我这里闻我臭脚丫子?她是本地人,如果被父母知道住我这里,会不会以为她在外面乱来呢?反正越想越蹊跷越想越不自在。
他妈的,算了!想那么多干啥?既来之,则安之,或许大猛子有别的事也说不准。
“靠!郭新生,你这里是猪圈么?”这是进了我屋之后,大猛子说的第一句话,然后她又补充了一句”还是野猪圈!”
我纠正她:“野猪被圈养了就不能叫野猪了。”
她立刻大叫:“厚脸皮,滚一边去。”
我揉了揉鼻子,不屑的脱鞋盘腿坐到床上:“别废话,你要累了就睡吧!”
“本姑娘精神好着呢!让我来看看你这里都有什么好玩的。”说着大猛子就在我屋里翻腾起来。
我赶紧起身去制止她!我褥子底下那十几条没洗的臭袜子要是被她闻到了的话非出人命不可。
“郭新生,你这些都是什么啊?”大猛子指着我桌子底下的一个纸箱问道。
“都是在学校带过来的一些东西。你慢点!别给我翻乱了。”
我嘱咐道。
“去你的!你这明明就很乱好不好?你看看都有啥!毽子、透明胶带、风干的柠檬、名片夹、月饼盒、还有一次性筷子……你是收破烂的?”大猛子满脸的鄙视。
“你懂啥?这些都是我无悔的青春。”我对大猛子的无知嗤之以鼻。
“无悔个屁,哎哟?这是什么?日记?”大猛子从箱子里找出了几个软皮笔记本。
我看到这几个本子,思绪立刻飞扬到了八零年代,这确实是日记本,而且还是少女日记本,只不过,这个少女今年已经四十二了。
这几本日记是我在一间无人居住的教师公寓找到的,起初我是以一种寻找神秘宝藏的心态去读它的,读到后来才知道日记的主人竟然是我工艺美术史的老师,她是个非常和蔼的女人,我想,她一定是乐意与我这个晚辈分享回忆的。
她大学毕业那年,我刚上了小学,作为最后一届使用黑白课本的小学生,我与她有着接近的想法与爱好,而且都有个通病,就是会在日记里“骂”老师,让人莞尔的是,随着日月轮转,日记主人竟然从事了当初她十分“仇视”的职业,这真的是时间遁地走,仇人变基友啊!
“唉!时间……时间真的能改变一个人吗?郭新生,你听说过连命孤么?”大猛子突然问我。
我一愣:”什么连命孤?”
“唉!算了,不知道就算了。”大猛子叹了口气,“小生,我要换睡衣。”
我识相的走到走廊里关好房门,然后抽出一支烟叼上。大猛子这是怎么了?她可从来都喊我郭新生的,咋这会儿这么柔情似水了?他大爷的,怎么女人都这么难琢磨呢?
我深深的抽了一口烟,然后把无以鸣状的烦躁吸进肺里。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它有一个作用我很喜欢——它可以让我一个人的时候不寂寞。
我看着走廊里的白炽灯,然后听着隔壁小夫妻呼哧呼哧的亲热声,想着我屋里的那个同事,那个美女,那个异性朋友,那个大猛子。妈的!今夜,这个格子公寓注定难眠了。
君子爱人以色,我从不避讳说自己是个色狼,如果我遇到喜欢的姑娘,我也一定会对她表白,我绝不怕丢面子,面子和姑娘哪个重要?当然是姑娘了。
大猛子是美女,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喜欢短发,特别是叫波波头的那种,而大猛子却是黑色加栗色的大波浪。当然,发型并不能影响我这个二十三岁大龄处男的冲动,如果要真把我俩关在七平米的小房间里,我保不齐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我可是个男人!
“你们都滚!呜呜……怕我为什么还给我打电话?呜呜……都滚!”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屋里突然传来大猛子的哭喊声,我赶紧扔掉烟头推门进去,一进门就看到大猛子蜷缩在床上通着手机。她哭得有些歇斯底里,看到我进来好像不认识我一样,“啊”的大叫一声,抬手就把手机冲我脸上砸过来,我感觉有东西深深的呼在我鼻梁上,然后就有液体从鼻孔流出来。
哎哟!疼!真他妈疼!我用手捏住鼻子,血还是流到嘴里。大猛子现在清醒了点儿,赶忙过来扶住我的肩问我有没有事。我以前听人说举起胳膊能止鼻血,就把左右胳膊都举得高高的,而且为了彰显我的男子气概,我还忍着痛露出一个非常坚强的微笑。“鬼呀!不要吃我!”大猛子这会儿极其脆弱,又被我这副满脸是血还举着胳膊冲她微笑的表情吓哭了,我赶紧去外边洗手池洗干净了污血,然后找卫生纸把鼻孔堵上。
“郭新生,对不起啊!”大猛子给我道歉。
我认真的对她说:“张萌,你必须告诉我怎么了,到底跟家人有了什么样的矛盾?他们为什么要怕你?我不希望看到你哭,你给我的印象一直都是很强势,今天你到底怎么了?”
大猛子红着眼睛看着我……看着我……看着我……噗哧笑出来:“郭新生你鼻子堵着纸好搞笑噢!”
我去!这不神经病么?笑着笑着又哭了,哭着哭着又笑了。
我没给大猛子好脸儿看,她见我不理她,叹了口气说:“我是连命孤的命格。”
我听后很迷惑,连命孤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从刚才她就问我知不知道连命孤?
大猛子接着解释:“你肯定听过天煞孤星和杀破狼这两种绝命吧?我的命比这两种还要绝。这两种命还可以化解,我的命却是连轮回都无法改变的。”
什么是连命孤,后来苗扎纸告诉了我。苗扎纸叫苗传水,是我们公司的高人,主要负责扎彩这方面业务。他在六爻梅花,断字命数方面的造诣极深,但是他经常卜一些无聊的卦,比如门外停的车是什么颜色,出门第一个遇到的是男人还是女人之类的。提到连命孤,他回答道:“似是天仙堕凡途,世世凄苦连九族,待到海枯山平日,方可化破连命孤。连命孤者,上界主神被贬下凡也,不仅仅命犯天煞和孤星,从此刑克六亲,更可怕的是他们还要生生世世的承受这种痛苦,除非大海干枯了,高山平覆了,才可化解这种绝命。”
他还说大猛子现在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积了一些善缘才没有很快应命,但是顶多到三十岁,她的命数就会显现出来。
其实,命运之轮早就开始运转了,大猛子在十四岁那年失去了最亲近的两个人,现在跟着哥嫂住,哥哥倒无所谓,是个不信命的人,只是她那个嫂子一直背后叫她扫帚星。
“郭新生,海会枯么?山会平么?”大猛子憔悴的坐在床上,杂乱的床铺更凸显出她的无奈与无助。
“笨蛋!这是二十一世纪!这是!这是无神的时代!你不要听苗扎纸瞎说。”我收拾起掉落在地上的手机,把电池和后盖重新安上,还行,能开机。
“小生。”这是大猛子第二次这么叫我,“有些东西不信不行的。从小到大我一直梦到一座大大的城池,巍峨的城门,高高的玉台,祥云萦绕,龙飞凤舞。然后我梦到有人把我押出城门,我还看到远处的云层里隐约有人在打斗,城门和玉台上都写着字,小时候我不认识,后来上学后我知道了是什么字。”
“什么字?”我像听天方夜谭一样。
“南天门!诛仙台!”
“不可能!这不是小说和电视剧里才有的地方么?诛仙台?神仙不是不会死么?怎么当神仙也要受罚?你一定是看电视看多了。”
“小生,你也觉得不可思议对吧?但是你仔细想想,你去人才市场应聘时是不是只拿了一份简历?是不是忘了带钱复印简历?是不是觉得很懊恼然后随便投了个公司?是不是接公司面试通知的时候正在快餐店吃十元套餐?”大猛子一连串的问题使得我有种被人监视的感觉,我刚想表达我心中的震惊,谁知她又接着说道:“小生,苗扎纸说你是我的命中人,是我改变命格的关键,你得帮我!”
我他妈彻底呆了,你大爷的!太玄乎了!太刺激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