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总是给我淡淡的忧伤,也总是给我蛋蛋的忧伤。听着隔壁小夫妻又折腾到半夜才睡,我这个单身屌丝也冲动的翻来覆去,难以入眠。这是我到市后的第六十二天,除了刚来时看了看广场上的降旗仪式,其余时间全部窝憋在这个小格子间里。
北漂,蜗居,活在当下。
当初来其实是找我那个同年同月同日生从小就认识的女朋友小恬,顺便奉献我苦守二十三年的处子之身。谁知等我到了这里,辗转公交地铁来到她租住得小区时,她才他妈的告诉我,丫早跟一高富帅好上了。她怕我不死心,还恬不知耻的将她二人的手机合照彩信给我,你娘的!至于么?我这人虽然没钱敢打榨金花,没纸敢把便便拉,没个儿敢把篮球打,没票敢把火车搭,但是有一点我却不敢,那就是,我绝对不敢搞破鞋。可是,我这人又偏偏这么没种,连个破鞋都放不下。
我现在算是明白了,再他妈有缘分,再他妈青梅竹马,再他妈海誓山盟,都比不过毛爷爷和银行卡。
我平时抽烟不是很凶,可自从被小恬劈腿以后烟瘾立刻大增,一个月抽了六条中南海,还不带给公寓保安让烟的。他大爷的!让我吸死算了。不过不行,丫离开我不就是因为我没钱么?我不能就这么死了,我得赚钱啊!我得活出来个精神头儿给丫挺的看啊!我得奋发啊!至于怎么个奋发法儿,唉!走着看吧!
在一个极其偶然的情况下,我找到了一份薪水还算不错的绘画工作。只不过这个工作的客户群不是活人,而是那些往生的朋友,我,郭新生,应聘到了一家寿材公司的画师职位,从此算是在有了着落。
公司规模也算是差不多,给我的待遇也挺好,就是经营业务不大靠谱,具体一点可以说是承接一切白事活动,销售一切白事用品。不过我好歹也是个美术生,去了之后也算学以至用,在棺木上画些松树、山桃、二十四孝图之类的。
我去公司报道那天,天空下着蒙蒙的秋雨,有些冷。也许最近的《北京青年》实在是太火了,我路过李家胡同的时候就听见俩2b孩子说也想重走青春路,我当时心里就骂上了,你重走你麻痹!你俩加起来能超过25岁不?该干嘛干嘛去,别老跟电视剧里学。
不过骂完我就自责了,谁不是从孩子过来的?我小的时候不也胳膊上套个酒盒子大喊“天马流星拳么”?唉!这还真不是咱该管的事儿。
到公司以后我去找一个姓陈的人报道,头天面试的时候我已经见过他一次了,大家都叫他老陈,他是公司专门负责入殓的团队负责人。他们团队非常专业,专门给主顾提供入殓相关的吹拉弹唱,撰文择日,小殓大殓,基本是一条龙服务。老陈本人写的一手好祷文,熟了之后我们都管他的团队叫入殓小分队,他任队长。
他把我带到二楼,然后指着一间写着“宣传部”的办公室对我说:&ot;小生,你以后就在这里上班了。“然后他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开门的是一个留着栗色大波浪长发的姑娘。老陈对她说:&ot;小萌,这是郭新生,以后跟你在一个办公室工作,有什么事情互相多照顾照顾。”
这个叫小萌的姑娘很是大方,伸出一只小巧的右手到我面前对我作自我介绍:&ot;你好,我叫张萌,是这里的雕刻师,负责给灵盒雕花,以后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我听了这话颤抖着伸出手跟她握了握,心里想着:&ot;这么猛干嘛?不带这么吓唬新人的啊!我还想多活几年,最好别对你手下的产品有需要。”
因为张萌实在太猛了,所以跟她熟络之后我决定赐给她一个为她量身定做的称呼“大猛子”,而她似乎也很喜欢这个外号,还嘻嘻哈哈的答应着。
她总是边捣鼓着骨灰盒边对我说:“郭新生,你算废了,大学毕业就来这么个地方工作。”
我十分不以为然,总是反问道:“还说我,你不也跟我一样?”
这时候,她就会坏笑着对我说:我跟你不一样,你充其量算个不得志的艺术家,我可是致力于让人民安居乐业的伟大建筑事业,我给大家修房子呢!怎么着,送你一个?有山有水有龙有凤有日有月有浮云有夕阳,怎么样?帝王级的待遇,保准你住的安心舒适。”
我赶紧摆手并迅速推开她递过来的骨灰盒,然后十分明确的拒绝她的好意,同时告诉她:“大爷未来的几十年还用不到你送的住房。”她大笑着仰起脑袋,手中的刻刀闪着寒光,这让我又紧张起来。怎么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内心世界这么复杂呢?不是说越漂亮的越单纯么?她这看起来可一点也不单纯。
我们这个寿材公司也是有老板的,但是怎么说呢!我们虽然对外宣称是有限公司,但对内却是分门管理的,各干各事,各收各钱。要真说最高层管理的话,那就是卞叔吧!卞叔打理公司的日常事务和总的一个收入支出。我们每月的盈利除了满足员工工资与国家纳税,其余全捐作善款。这是公司全体上下的意愿:为死人做事,为活人造福。
起初我干这工作的时候也有抵触心理,总觉得年纪轻轻的大小伙子天天跟棺材打交道不是这么回事,后来老陈告诉我:你这是在行善。我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不知不觉间就从事了一个这么高尚的职业。
我从来没敢跟家里说我在干的是什么工作,我只告诉他们我现在生活得挺不错的,做着跟专业爱好相关的美术工作,拿着比普通人高一点儿的工资。而且,我也没告诉他们,我跟小恬分手了。
在这家公司工作一段时间之后,正好是我二十三岁生日,早上一到公司,大猛子就双手握拳交替着捶我的肩膀:“大寿星,请客!大寿星,请客!”
“请啥客啊?你不还欠我三百么?你先还我钱我就请。”
“哼!小气!人家这是祝你生日快乐呢!”
“别整那个,大猛子,连个礼物都没有还说祝我生日快乐?没诚意。”
“谁说没有的?嘻嘻!”大猛子不怀好意的从提包里拿出包装精美的礼品盒给我。
哟呵?你这小丫头还挺有心,看来是我小人了。请!这顿饭一定要请。我看看你送我的是啥,包装的还挺仔细,我瞧瞧……”我跟捡到宝贝似的笑盈盈地拆开礼品包装。
“我去!张萌!你你这啥意思?”我看着礼品盒里的一个袖珍骨灰盒,眼泪都快下来了。
“什么啥意思?这可是我为你亲手做的限量版骨灰盒钥匙挂件。世上仅此一件。”听到她这么说,当时我就惊了,而且这个惊绝对不是惊喜的惊。
虽然她的礼物不咋地,但是我这顿饭算是请定了,她还大言不惭的说能请到美女吃饭是我三生修来的福气,这话我同意,因为大猛子确实长得非常漂亮。我时常笑话她有眼袋,她总是一本正经的告诉我:“别瞎说,我这可是标准的卧蚕。”后来我在网上查了查,她这果然有说道,叫做卧蚕桃花眼,张国荣、梁朝伟、范冰冰他们都是桃花眼,水汪汪的眼睛能说话,光用眼神就把人看醉了。
当天下午,我正捧着佛典研究一些宗教的纹样,就听大猛子突然问我:“郭新生,你住哪里啊?”
我告诉她我在酒仙桥附近,她接着问道:“我能去你那里寄宿一夜么?”
啥?什么情况?你来我这里寄宿,那我寄哪里?七个多平方的小格子间你想怎么睡?除非咱俩一个被窝。我倒无所谓,可是你丫不得劈了我……电光石火间我的大脑高速运转,面对美女同事的要求我一下子思考了很多,我果断拒绝了她:“大猛子,我那里没啥好玩的,而且很小很闷。”
她见我不同意竟然直接哭了起来,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我立刻慌了,这可不是平时的大猛子,肯定有什么事儿,怎么办?让不让去?我可是从来没跟女孩子独处过……唉!反正我单着身,也不在乎这么多,我犹豫着说道:“别哭,别哭。你要真有啥事儿就去我那里吧!不过可别嫌脏。”大猛子听了立刻转涕为笑,这不禁让我怀疑她刚才的哭是不是装出来的。
“猛儿啊!跟家人吵架了啊?”我问她。
“想死得早的话就接着问。”大猛子面色平静的回答我,但是手却把刻刀狠狠地扎在木头盒子上。我吓得浑身一颤,不再言语。
下了班,我如往常一样的坐地铁回家,不同以往的是我身边多了一个跟屁虫——大猛子。整个下午,她都没告诉我不回家的原因,只是说跟家里闹别扭了,不想回家,我知道人人都有不同的故事,所以也就没多问。
我是这么计划的,在楼下米粉店吃碗米线,当然可以额外加笼小笼包,然后回住处,大猛子睡我床,我坐着玩电脑直到天明。但是计划不如变化快,我万万没有料到今晚的变化会如此的生猛,如此的让人猝不及防。
我住的这个公寓比较老,估计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建筑,一进入楼道就给人非常破旧的感觉,楼梯十分的狭窄,写满小广告的墙皮子一碰就掉;电源线路也不好,声控灯一会儿好使,一会儿失灵;走起路来啪啪作响,不是因为钉了铁鞋掌,而是因为踩到了蟑螂;公寓名字很没水平,叫做“大众公寓”,而有水平的是“大众公寓”这四个字是用小篆写成的,远远一看跟“大象公寓”似的。就这公寓里的一间小屋,一个月还收我八百块钱,你说我这是作的哪门子孽?唉!生活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