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议长抬爱了,赵某愧不敢当!”他微笑着站起来,这个时候是要看他的水平了,当即朗声说道,“所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自晚清zhongyāngzhèngfu垮台以来,我国逐渐陷于四分五裂之中……”
他对着众人侃侃而谈,这时候说话就要讲究了,既要体现出自己的水平,又不能超出席间大多数人的认识,不是那么容易过关的。
于是他着重讲了两个方面,国内的主要是晚清天平天国之后,汉族士绅势力骤起,zhongyāng权威的弱化与重建,这种zhongyāng与地方的权力博弈一直延续到今天,目前还看不到尽头;另一个就谈到西方第二次工业革命带来的影响了,这块是他非常熟悉的,不过此时第二次工业革命还没有彻底结束,这个问题不宜展开,只能范范而谈。
在座众人中,既有旧学功底深厚的老古董,也有热心新学的社会中坚,赵东谈的第二次工业革命此时还没有系统认识,但是这讲话的水平确实相当不错,下面仔细倾听的人有的便频频点头,表示认可。
“……因而,晚辈以为,李中堂所言:西学为体,中学为用;说的就是眼下困局,我中国向何处去?这个题目太大,恕晚辈不敢言;不过我辈乃有为之身,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却是力所能及的事情,这也是鄙人的夙愿,哈哈哈!”
“好!赵营长快人快语,说的有理!”席间便有人高声赞同。
“眼下川省战乱又起,本县前面刚送走陈国栋第七师,赵营长此番剿匪得力,实在是长于兵事,黄某钦佩至极,不知对我县如何在混战中自处……有无良策?”这次说话的是黄高南,他资历和声望较小,刚才一直坐在后面,现在终于发问了;说起来,他匆匆过来,也只是刚才见面时和他握了一下手,使个眼sè,黄高南居然能这么jg准把握到他的心态,还能恰当的把问题提出来,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这才是他的好基友呢!
赵东沉吟片刻,笑了笑说道:“如今川省混战,各个势力‘你方唱罢我登场’,大小军阀翻脸如翻书,本县实力弱小,实不可介入纷争,徒惹祸端……因此,各位本县贤达应当群策群力,合成一体,确保本县民众免于战祸;至于说有无良策,赵某以为只有两个字——‘自治’!”
“哦?”周楠chun轻抚长须,面带疑问,“敢问怎么个‘自治’法?”
“这个‘自治’,当然只是临时之举,毕竟本县也是川省一县,县民均为国人,‘自治’并非独立!”赵东语气平静的解释着,“不过,正如周议长刚才所言,我国南北纷争,政出两头,令人无所适从,暂时‘自治’可谓权宜之举,cāo作得当的话,不仅可使本县免于战火涂炭,又可使本县民众免受军阀盘剥毒害之苦!”
在座众人中,受土匪祸害的未必有几个,但是要说受过军阀侵害的可以说人人有一肚子苦水,关键是这个“防区制”实在贻害无穷,除了极少数军阀头子,川省数千万人,可以说人人痛恨。
果然,他这一席话说出来,虽然有些老成的人不以为然,但是毕竟没有人公开反对,有些年纪轻、有进取心的人还在点头;他心里松了口气,只要现在没人跳出来就好,以后他有的是手段,不怕你不就范!
“诸位,赵某也是经营过商业之人,在此说一句肺腑之言:我川省民不聊生,罪魁就在军阀!”他眼见策略奏效,于是趁下说辞,抛出了他的杀手锏,“赵某每当看到百姓疾苦,实在是夜不能寐,思之不胜痛惜……”说到这里,他满脸沉痛,用手擦着眼睛,无奈他演技太差,揉了半天也不落半滴泪,只得继续说道:“因而赵某今ri当着诸位的面撂下一句话:本县县城从今ri起,绝不许任何军队进入!”
“哦……”
“赵营长此话当真?”
驻军问题实在太关键,下面十个人里面少说也有九个人关心这个问题,听他言之凿凿,有xg急的不由自主发问。
赵东伸手拿过一根筷子,朗声说道:“赵某恬为江防营营长,今ri在此立誓:本人下属军队,理当保境安民,庇护本地,此为天职;绝不会盘踞县城关隘,巧取盘剥,效法军阀做派。若违此誓,当如此筷!”说完,“啪”的一声,筷子应声而断。
“好好好!”周议长连声称赞,花白的胡子轻微抖动着,可见他心里也是颇为激动。
县城的驻军问题,实在是目前赵东与地方势力上的核心问题;辛亥后,县城来来回回就没有断过军队,军队每一次到来,立即就会控制本县的核心权力,税收、财赋、文官任免等等,本地文官势力无法与大小军阀相抗衡,他们逐渐丧失了权力,当然也就丧失了对本地的控制力,附带着还丧失了自己的尊严和体面;没人希望这样,只不过没有能力反抗罢了。
如今本县唯一的军队,江防营的赵营长要把这个权力还给他们,如何不让他们欣喜若狂?!
这个核心问题一旦谈妥,以后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了;于是席间立刻变得极为热络,众人说话的声音都高了几分,对赵东的态度也不像刚开始时那种审视与谨慎,而是变得亲切而自然!
几巡酒过后,赵东不经意的说道:“赵某先前剿匪,俘虏土匪众多,收缴财物若干,眼下本县重建正是需要财力支持的时候,其中一半当转交给李知事,返还原主,赈济灾民,支持重建,全由知事衙门做主,江防营概不过问!”这一番话说出来,人人点头,他接着说道:“可是本营连ri苦战,消耗极大,因此本人寻思,另一半是不是权且充做军费,补充军资,以便更好绥靖本县?不知周议长和李知事同意否?”
周议长和李允权对视一眼,点点头,最后由周议长开口:“江防营迭经恶战,这损伤当然是不可小视的……此事,就由赵营长全权做主,定不能让弟兄们受了委屈!”
席间众人纷纷点头,这真是笑话,赵营长手下兄弟们个个如狼似虎,他们来的时候在村子里都看到了,大冬天的也不休息,穿着短衫还在训练;这要是受了委屈,弟兄们恼起来冲到城里要个说法,那算谁的?
“好!鄙人就代兄弟们多谢诸位!”赵东一举酒杯,满脸笑容,“请满饮此杯!”
一杯酒下肚,他心头一阵得意:劳资终于有自己的地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