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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高度(下)

作者:阿荧 字数:8450 更新:2023-01-31 06:57:21

第三部分见龙在田

1、

完颜太极请人送来书信,问能不能和谈?石竺冷笑:“我们和金狗势不两立!”何方子迟疑道:“可是再打下去,后方只怕……”“怕什么!”石竺豪情万丈拍拍他的肩,“听说有些反贼又作乱了,我打算回去把他们弹压了,把守着后方,留你在这里坐镇前方,还怕什么!”何方子呆呆的看着石竺:“但是……”石竺皱眉:“什么但是?”何方子却微笑了:“没什么。就这么办吧。”

那天何方子给石竺饯行,石竺喝得大醉,再醒来时,已经被软禁了。何方子请人给金朝回了书信,同意议和,自己回京去和皇帝商量。军队中知道这事的都哗然,何方子立刻封锁这个消息,并传下严厉的军令命令任何人都不准乱说乱动,一切防守的规矩都仍然按原先的办,等到他从京城回来。

阿忠不知所措的搓着双手:“公子,你不是要打的吗?怎么又和了?这……”何方子长吐一口气,掏心掏肺的对他说:“我不怕打,但我怕人们再流血。他们的血已经流得够多了!”阿忠还是皱着眉:“但是主和,传出去多不好听。老爷当年就经常说,民族大义……”于是,何方子跟他也不再说什么,直接去晋见了皇帝。

不知是不是因为操劳国事,皇帝好像苍老了很多,见到何方子,冷笑三声:“你当年是坚决要打的,怎么现在又要和了?”何方子低着头:“臣要打,是为了我国人民,不忍心不打;要和,也是为了我国人民,不忍心不和!”

皇帝的声音放柔了:“是啊。和谈嘛……当然,这样大家都比较轻松一点……”何方子抬起头来直直的看着他:“我们国家已经处在生死存亡关头,必须借和谈求一段喘息之机,迅速进行自我整顿了!这是臣在军中拟的报国十策,请求皇上看看!”皇帝怔了怔,接过他的奏折,边看边喃喃读道:“‘所谓战争的原因,一是恐惧、一是贪欲’?有点意思……什么?‘政经公议’?!连皇家的用度、皇家的决定,都要向天下说明细节和理由吗?岂有此理!你该不是疯了!”

何方子直挺挺的跪着:“这是减少虚耗的办法,避免国家无谓的垮下去。”皇帝连连冷笑:“我看你真是疯了,到牢里去冷静冷静吧。”

何方子就这样下了狱。何夫人一直在盼着她的丈夫作为民族大英雄回来,但等回来的,却是一个被逮到监狱里去的主和分子。她痛苦、不解,想打听消息,可大牢深深,没有任何消息能够透出来,只是街头巷尾都在议论“何指挥”怎么被战争吓破了胆子,竟然囚禁石督师,自己跑回来请求和谈,真是个应该唾骂的民族败类。

皇帝其实是愿意和谈的,他说:“打战有什么好的?烧钱!又不一定打得赢……咳咳,把我想造个新园子的钱都砸进水里去了,能听见个响声不?”因此他很高兴何方子能转为主和派,但所谓报国十策实在太幼稚,加上主战派的抗议又太激烈,所以把他关进牢里去冷静冷静、顺便缓和一下主战派的情绪,并没有叫人拷打他,最多有时候跑来发发牢骚:“当年裴爱卿多体贴人意,自个儿就把里里外外都抹平了,你呢?主和、主和,自己军队里的刺儿头都没搞定,怎么给皇家分忧?——来啊,打他几个嘴巴子——你想出好主意了没?还没?那在牢里再呆几天吧。”说着呼噜呼噜直喘,吐出一口老痰,太监殷勤的用手绢把它接走了。

2、

夏天又要过去了,大牢里空气还是很闷热,这几天的气氛好像不太对,狱卒们悄悄议论着什么,人们好像都顾不上牢里的囚犯了,忽然一天,外面隐隐传来沉闷的钟声,何方子有所预感,跪坐着向南边长长叹了口气。三天后,皇帝来了。

一样裹着黄底绣金龙袍,但那张脸却年青了很多,不再咳嗽喘气、目光也不再浑黄。这是太子——皇帝病逝,太子已经即位为新皇。

新皇帝眼神像钉子似的看了何方子片刻,说了一个字:“打!”刑具雨点一般落在何方子身上,他被囚禁了几个月、已经相当虚弱的身体倒了下去。新皇帝说:“这是为了余先生打的。你污辱了他的牺牲!亏他生前还这么推崇你。说!你为什么不肯打战了?”

人们用冷水把何方子泼醒。他抬起眼睛凝视新皇帝,凝视了很久很久,问了一句话:“石将军是不是败了?”新皇帝打个激灵。北方战线确实是败了,而且更糟糕的是,石竺年事已高、又日日操劳,竟在军中病死。如今没有人能掌握战事大局,士兵们在节节败退之余,渐渐怀念起“何指挥”来。呼唤何方子回去掌军的声音越来越响了,所以新皇帝特别愤怒:“你父亲被主和的裴太傅排挤而死,你为什么还会变节主和?!”

何方子微微笑了:“皇上,您真的不知道臣为什么主和吗?”皇帝摇摇头。何方子道:“您看臣这样的身体,如果立刻跑到校场去找人斗殴,是不是找死?”皇帝眼神一凛:“你是说——”“国家像人的身体一样。谁不希望能够昂首挺胸、繁荣富强,但到不得已的时候,到底是咬牙去死、还是屈辱的活下来等待时机?臣自己是骄傲的人,宁肯死掉,也不能忍受屈辱。但是,当事情涉及到整个国家、涉及到所有国民的生命时,我们有没有权利,驱赶所有人去死?”何方子道。

新皇帝的拳头攥紧了:“我不会像先皇一样耗费国库去造宫殿园林,也决心任用贤能、疏远小人,这样还不够增强国力吗?”何方子斩绝道:“还不够!这些话任何人都可以说。但此刻要救我们国家,只能一边议和,一边采取切实有效的措施改变国家贫弱的现状!”新皇帝冷笑:“我绝不会议和!身为大汉民族的皇帝,我绝不能给祖宗丢人!”

何方子悲哀的看着他。如果作为一名读书人,有这样的骨气,是叫人感动的;但是作为一名能掌握别人命运的皇帝,有这种骨气,是小民的幸运呢、还是不幸?当年,余士文将这样的骨气教导给未来的皇帝,到底是错了,还是对了?

不过北方的战事经不起拖延,新皇帝只能一遍遍的来要求何方子重新挂帅。何方子也不再谈议和的问题了,但坚持国家施行他的“报国十策”。这几天,大牢里对话是这样的:

“何先生,士兵们都很想你啊……”“皇上,要树立国家新风,一是‘刑狱在法不在王’,即人人都能根据王法条文预测自己的命运,而不是随便得罪哪个当权者,就被拷打、被杀。二是‘政经公议’:不允许莫名其妙的浪费,每一次决定、每一笔用度都应公告天下、接受天下监督……”“何方子,你真是疯了,天下谁听过这样的事!”“皇上,‘庶人得以议政’,就是不管什么身份的国民,都有资格对国事发表意见,再弱势的人群都不该被歧视……”“何疯子,你有完没完!”“皇上,‘重农厚商’,因为农民和小商品贩子是最怕打战的,我们帮助蛮夷民族发展自己的农事生产、鼓励他们用自己的出品来换取天朝物资,这些民族就变得稳定。同时也借助物资交换,可以把天朝文化介绍给他们,让他们心悦诚服,可以达到所谓的‘王化附远’……”“何方子,算我怕了你了,我会考虑这些的。你先去打战吧。”

新皇帝终于吐出这句话。何方子恭恭敬敬拜下去:“臣,领旨谢恩!”

3、

何方子并没有立刻赶赴前线,而是先在京城“养养身体”。这段养身体的期间,他说自己想要纳妾,强行收集了很多达官贵人家里女孩子的情况;又撺掇新皇帝以“贪污”和“造反”的名义杀了几个大臣、富户,把他们的家产都拿来充当军饷;还承诺信奉西夷洋教,来换取夷人最新火炮技术;并且铁腕镇压了国内几处造反,恩威并施,把“反贼”或者屠杀干净、或者送到北方当兵去。这一下,老百姓家里如果有小孩半夜啼哭,不用说别的,只要吓他一声“何方子来了!”小孩立刻就不敢再哭。

何夫人憔悴了很多,她不能理解丈夫为什么出现这样的变化。有一晚,何方子终于坐下来,跟她作了次长谈。

这次长谈的内容,没有人能够知道,但何夫人只是问了一声:“这是真的吗?”就不再说话了。后来,何方子退出去。何夫人一个人坐在桌前,手下压着把剪刀,不知道是想举起来自尽、还是冲出去刺死别人。

她这样一动不动的在桌前坐了很久。何方子直挺挺的跪在门外的台阶下。即使从前跪在两个皇帝面前,他也从来没有这样痛苦、和虔诚。直到何夫人终于慢慢的走出门,对何方子说:“就照你说的作吧。”何方子的热泪猛然涌出眼眶。

4、

第二天,何方子就发兵向北方去了。新皇帝猛醒悟:“快去看看,那何疯子有没有偷偷把他家人托夷人运到国外去逃难?”大臣们去看,何夫人果然不在府里。他们忙去四处堵截西夷人,但怎么查,也查不到夹带妇女孩童出境的事。后来听说,何方子好像把他夫人带往前线去了,而按照规矩,出征将领应该把家属留在朝廷手里的啊!新皇帝气得牙巴骨咬得“喀喀”响:“这何疯子要是敢带着他老婆孩子投降金人,朕就把他九族——不,十族都给灭了!”

有大臣出主意,是不是派密探去打听情况,看看能不能把何方子的家人再弄回来作人质?新皇帝同意了。可是何方子这时正在军中大肆清查奸细,将所有可能通敌的分子都斩首示众,皇帝派出去的密探因为形迹可疑,也被顺便杀了。

5、

此时锦宁防线已经只剩下锦州一座城池可守,何方子死咬这里,寸步不让。金兵通过奸细和战利品,也得到了一些火器,而何方子凭借最新的火炮,仍然掌握着兵器的绝对优势。金兵想得到改良火炮的技术、或者施计避过火炮锋芒巧取城池,但因为何方子彻底清查了奸细,这些路子都行不通,他们只能运用人海战术硬攻硬打,甚至把俘掳来的老百姓赶在前面打头阵。何方子板着一张脸,照轰不误,城墙下尸体堆得满满的。

这样攻守数日,何方子派一支军队佯攻松山,诱金兵队伍往松山去袭击,锦州守军趁机出城血战,以火炮在后掩护、轻骑先锋在前冲击、轻甲步兵持滚地刀下砍马足、藤牌步兵持挠钩上削人手,是新型组合兵团作战方式,号称“刺猬何家军”。留着围城的金兵一时招架不住,后退数里,在草原上摆出一个大口袋阵势,准备决战。何方子却不跟他们打,只是抓紧时间将城下的尸体都抢回城中。

完颜太极估计何方子作出此举是怕尸体堆高了,一来会诱发瘟疫、二来会成为金兵攀爬城墙的垫脚石,于是不以为意。松山经过短短交战,已证明那支不过是疑兵。完颜太极便再次集中兵力围攻锦州。

锦州城上打出来的炮火忽然发生了变化,怎么不再是石头、、炮弹,而成了软绵绵、散发着恶臭的东西?金兵定睛一看:天哪,是尸块!何方子竟然把不久前收进去的尸体,都剁成尸块当炮弹打了出来!饶是骁勇善战的骑兵,被雨点一样的尸块袭击也不由得觉着胆寒。一个士兵被一只头颅击中面颊,看着死人灰绿色腐烂的嘴唇,终于受不了了,尖叫道:“我不要打战、我不要再看死人,我要回家去——”边呕吐边拍马逃走,引发全军大溃败,风声鹤唳,越跑越远。完颜太极奔到五十里外才把军队收住,斩了几个带头逃跑的,鼓励三军道:“他们用尸体作武器,证明炮火已经用完了,我们快去,一鼓作气,把锦州拿下,饮马中原!”

金兵又回到锦州,城墙上果然没有动静。完颜太极大喜,命令所有士兵都往城墙上攻,那些惯常的防备措施都顾不上采用,只指望一举拿下城池,谁知城上忽然炮火齐发,一点也没有要用完的迹象,顿时金兵又伤亡无数。

完颜太极咬紧牙关,正不知该怎么办,猛然间见远远的后方有烟雾升起。完颜太极脸色一变:“我们的大后方被攻击了?”何方子在城墙上终于吁出一口气:“守城战坚持到今天,功德圆满,从现在起我们可以转入反击。”

第四部分潜龙勿用

1、

那天有一支军队从锦州离开,完颜太极以为是往松山去的疑兵,岂料何方子施的是计中计。他已命冲天鼠率领大批军力悄悄离开锦州奇袭金兵后方,却同时派一支小分队大张旗鼓前往松山去吸引完颜太极注意,既掩护了冲天鼠的真正行动、又为清理锦州城下尸体提供便利,这一鱼两吃之法,真是用兵如神!

如今冲天鼠奇袭成功,完颜太极也不知是哪座城池遭殃,担心粮库被劫,忙回兵去救应。何方子带大军追杀。金兵退得快,何方子追得更快。为了保证速度,他要求骑兵随身只带一天的干粮,其余都用粮车装着跟在后面。

不少人反对这个计划,认为完颜太极用兵也很有心计,虽然后路被袭,也不会简单的退走,如今我们轻骑狂追,万一被反抄包围,就死无葬身之地了。何方子只道:“你们别管,我自有计较。”

金兵退而不乱。完颜太极在马上远远见汉人军队追来,他观察了一会烟尘,胸有成竹道:“按照这个速度,他们的骑兵没带什么辎重,粮草可能都用粮车装着跟在后面。传令下去,右军用最快的马抄他们后路,烧了所有粮草,以此火焰为号,与中军、左军前后夹击。趁他们没拉大炮来,我们全歼他这伙汉蛮子!”

那队金兵答应了一声,拉马跑去,画了一个大圈,截上那批粮车。守车的兵力很弱,见金兵扑过来,不敢硬接,发声喊就逃了,金兵放上火,却只听“嘣”的一声,可怜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就被炸得血肉横飞。原来里面放的不是粮草,而是!

那些粮车开始熊熊燃烧,何方子见到火焰,知道计划已经奏效,发出令旗猛喝一声,轻骑兵们有的掏火枪、有的调弓弩,有的是两人一骑的,立刻拆散成骑兵和步兵,各就各位,摆出“刺猬何家军”阵势,向前冲去。

完颜太极见到火起,还以为右军得手了,忙命中军、左军摆开阵势,想作成一只口袋把汉人军队包起来。谁知何家军停也不停、猛冲过来,火枪扫射、连珠弩齐发、挠钩削人、砍刀剁马,转眼把金兵冲得不成阵势。完颜见右军迟迟不展开支援,知道坏了,忙命军队撤退,连奔二十里,进入随州城池,得知附近小村镇都已被冲天鼠烧光杀光,完颜太极也不敢过问,急退进城中,稍作整顿,就在城门前布阵与何方子交战。何方子与冲天鼠两军会合,士气大振。而此时完颜太极又犯了个致命的错误。

2、

兵法说“步兵利险阻、骑兵利空旷”,而完颜太极轻率列阵,竟把步兵放在平坦草原上,骑兵却在有山丘起伏的江水旁。何方子抓住这个空子,用轻甲骑兵冲击步兵、再将精锐步兵与重量级火力对准骑兵,好一场大战,直杀得日月无光。完颜太极的金兵向城内退去。何方子知道这次要速战速决:如果能胜利拿下随州,也就是两三个时辰的事;如果让完颜太极把战事转为守城战,汉军粮草与炮火都不足,只能丧失这个大好机会。因此他站到马鞍上,亲自挥动令旗、大声疾呼,催促士兵攻击。谁知完颜太极身边一个小将,是个神射手,百步穿杨,眼睛觑准了何方子,一手拈三支羽箭搭在弦上,张弓成满月,“嗖嗖嗖”往何方子射来。

何方子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立刻知道凶险,忙闪身躲避、一边挥剑封挡,但这箭势来得太快了,又呈“品”字形射来,也不知能不能全躲过。何方子心中正在叫苦,一个人影猛扑到他身上,替他挡了这箭!何方子急定睛看时,见是老家人阿忠。阿忠的脸色变得苍白,右肩下替何方子受了一支羽箭。

何方子感激非常,忙命亲兵把阿忠抬下去休养,他更振作精神、指挥攻城,眼见战士们踏肩登城、奋勇杀敌,冲天鼠一马当先蹿上城头,一刀斩下守城官的头,高高举起,而完颜太极率军队从后门逃走。何方子长长吁出口气:这一战,算是打赢了。

3、

何家军收复随州,这个大好消息立刻传遍中原,北方前线也是一片欢腾。冲天鼠大肆吹嘘他在随州周边怎样纵横来去,杀了多少“金狗”,让随州孤立无援,从而为最后胜利立下汗马功劳,士兵们都听得津津有味。

何方子沉默着。他派冲天鼠去杀的其实大部分是金人百姓。冲天鼠的兴奋叫他觉得不寒而栗。以杀人为乐、对敌人凶残,这种倾向往往越是在战功卓著将领的身上,表现得越明显。我们的文化到底是出现了什么问题?教育出的人要不就是完全不能打战的废物、要不就是血淋淋的刽子手,“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的崇高古训,现在已经完全不用了吗?

金兵向来横行中原,如今被汉军的大屠杀战法杀得元气大伤,终于尝到了被人屠城的苦头,又被何方子刻意制造的恐怖气氛吓坏胆子,士气一落千丈,完颜太极内心忿忿,何方子还派人讥笑嘲骂他、特别提到去年吴大有一人一骑吓退他十三万大军的事,完颜太极狂叫一声,呕出鲜血数口,从此一病不起。

大家都认为如果要把金朝彻底打败的话,现在是最佳时候。而何方子忽然告诉大家,金朝要投降了,还煞有其事的拿出文书,请皇帝来前线主持受降仪式。

皇帝喜出望外。虽然很多大臣认为御驾不宜出京,只要派个使者去主持一下仪式就好。但年青的皇帝却认为这是他作皇帝能想像到的最有面子的事,非得亲自到场。这一到场可好,他也给何方子软禁了。

4、

这是一个特殊的时刻。金朝中,完颜洪烈病死,新大汗即位,请求和谈;而作为胜利者的汉人军队领袖,却把他们的皇帝软禁了。

何方子这段时间刻意培植势力,已经把军队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皇帝再愤怒,也没有办法,只能听这个何疯子对他娓娓而谈:“我们要议和,皇上。要是不趁着这场大胜议和,怕以后再也没有这种机会。”

“和谈?好啊,叫他们向我们称臣、年年供奉岁币,再把他们的皇子皇孙派到我们这里来作人质!”皇帝回答。“这是不可能的。要让他们同意这种条款,还要打更多战、死更多人。而我们国家的子民,已经承受不起这些牺牲了。”何方子平静的告诉他,“现在我们的条款,就是互称兄弟、互通岁币。他们给我们牛羊、皮毛制品,我们给他们粮食及农业用具、丝帛及制造方法、乐师美女、以及和亲公主……”

“是他们打了胜战还是我们打了胜战?”皇帝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还要让我们高贵的皇族女儿下嫁给他们?你是不是真的疯了!”

何方子仍然平静的说,他在京里时已经看中瑞亲王府上的三姑娘,这位小姐健康活泼、知书达理,很适合承担和亲的重任,希望皇帝把她封为公主,下嫁金朝新单于。“那野丫头?谁知道她肯不肯答应!”皇帝冷哼道。“她已经答应了。因为臣托人给她讲了一个故事。”何方子回答。“什么故事?”皇帝问。

何方子看着窗外的月色,开始讲述那一晚的故事,说有个好人家出身的姑娘为了寻找她心爱的人,怎样沦落为营妓,忍不住吹了一曲笛子,就被狠心的主将斩首示众,来保证一场战争的胜利。“臣告诉她,文成公主当年带着中原文化远嫁西藏,促成藏汉两族世代友好。今天,我们也需要一位公主出嫁草原,让边关少几场杀人的战事、让营中少几个忍不住吹笛子的姑娘。”何方子直视着皇帝的眼睛说。皇帝偏过头去:“让朕……想想吧。”

5、

何方子留皇帝在军帐中,自己走了出来,身边一个人也没有——阿忠已经被他派去江南,打听那个营妓的情况,看看能不能给她家里一点补偿。而冲天鼠听说他要逼皇帝签和约,非常愤怒,想冲来找他,被他软禁。

他要作的事,不是人人都能理解的。他也不求人人都理解,只想作自己认为该作的事,好不亏欠自己的理想。但这世界上有两个人,他却永远都亏欠了。

何夫人抱着小纪文已经睡熟。何方子在窗外看着他们,不敢走进去:他已经把他们的名字都编进公主陪嫁名单,因为“公主需要有人帮助她,我认为你是最合适的人。至于纪文……到那时候,我的名声肯定一塌糊涂了,纪文跟着我这样的爹也没前途。请你带他到那边去,让他同时接受中原和草原的文化,以后要走什么路,就请他自己选择吧。”

出征前的那晚,何方子就是这样跟夫人说的。夫人痛苦了很久,接受他的决定。从那一晚起,一家人已经注定要分开。何方子伸出手,真想再摸摸纪文的小脸,脚钉在地上却一步也走不动。他知道自己的手上已经沾满鲜血。虽然是不得已的,这样的鲜血仍然让他惭愧。

何方子这样站了很久,脚终于向前挪了一步,指尖颤抖着,离孩子的脸还很远很远,亲兵跑过来,小声但是兴奋的说:“将军!皇上他……同意了。”

尾声龙战于野

年青的皇帝终于和金朝新大汗签署和约,约文中说要世代友好。“但是,朕会卧薪尝胆、增强国力,到那时,再逼鞑子投降!”皇帝握着拳头说。“是的。希望那时,我们已经配得上一个泱泱大国的实力与风度。”何方子在心里默默的说。

士兵们终于可以换防归乡。他们一个个打点行囊,有的还带好了老乡的骸骨,有笑的、有叹的、有疯了的、有四肢都不再健全的,但总算可以回家。

何方子不知道这些士兵回乡后能得到怎样的安置、会不会引发新问题。他走回营帐,想试着拟一个办法草稿,回京请罪时呈给皇帝看。至于这个草稿像“报国十策”一样,最后能不能被采用,就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了……甚至就连皇帝会不会杀了他,他也不能控制。他只是作他该作的事。

掀开营帐门,里面却多了一个人。何方子惊喜道:“阿忠?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籍簿上有她自报的家门,我去一找就找到了。”阿忠嗫嚅道,给何方子倒了一杯水,“公子您喝水。”

阿忠的手有点抖。何方子眼神明亮、含笑的看着他,直到这杯水喝完,眼皮渐渐垂下,人倒了下去。阿忠走过来,抽出军刀:“公子,原谅我!你已经成了老爷所说的‘卖国贼’,我不能容许这样的你活在人世上!”

何方子没有看见那一痕刀影。朦胧中,他只见到无数工匠、歌女、农人走向草原,又有无数牧人走进中原,那些人影渐渐融合在一起,再也不分你我。“这才是我们孩子应该生活的世界吧。”这是何方子脑中掠过的最后念头。他的唇角不由得微笑了。于是,那枚被斩断的头颅上,永远的凝固了这个微笑。

(完)

后记:

截稿前的最后两日,我右耳上换了个圈形的耳环,以前从没戴过这种式样的,刻纹很粗糙,并且有点份量,脑袋一晃动、就能感觉耳垂上有轻轻的牵扯。

所有这些古怪的东西,就是这样子,轻轻牵扯着我们的心吧?

我只希望,不管多么古怪、多么不被人理解的东西,都可以不要彼此伤害、好好的生活下去,并且,某天可以有机会,讲讲它们自己的故事。

我就是这样小小的奢望而已。

阿荧

2007-8-1922:44成初稿于畸木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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