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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中花?宝琦

作者:阿荧 字数:5032 更新:2023-01-31 06:57:13

“宝琦。”

我喜欢这样低低叫自己名字。饱满的发音,尾巴收在口里,咬住了,一缕不绝荡气回肠,让我喜欢得想抱住自己。

我自恋,我喜欢亦舒那句:“不爱自己,如何能爱别人?”

其实,只是因为懒吧,我想。

爱自己,总是比较方便和安全的,至少不必有追求与失恋之苦。

见到楚人是一个无聊的笔会,一帮子都是自命不凡或锋芒毕露或矜持内敛之辈,闷坐片刻,要走,却听人叫到“楚人”二字。

哗冤家路窄,我奔过去,“楚人?”我问。

那个男人点点头,我手里的酒便泼了过去。

举坐皆惊,“宝琦宝琦宝琦”,不知多少嘴巴在叫。

他却很镇静:“伏特加。对女孩子来说性太烈了。”抹一下脸,淡淡道,“能问一下原因么?”

自然可以:“我是宝琦,你的妈妈抢走了我的爸爸。”我说。

他笑了,一杯液体泼到我脸上,是果汁。

我闭上眼睛,一只手递一块毛巾过来。“谢谢”,我道,抹一下眼睛睁开来,却见那手的主人狠狠瞪着我:

“你的爸爸抢走了我的妈妈。”他道。

我突然也笑了,我和这男人一起笑得像一对疯子。

(所谓疯子,就是你不懂他想些什么,他也不必懂你想些什么的人。)

其实和他是十几年的宿怨。

有一个教授曾语重心长教育我:家庭问题并不是一个孩子叛逆或堕落的根本原因,尤其过了这么多年了,关键是你自己要努力、理智。

我骇笑,鞠躬诚恳道:是教授,我会努力理智的堕落。

过了这么多年,是,可缺爱而龟裂的伤口却总是掩埋不了。跟时间是没有关系的呀,时间呼啸而过,有的伤口自会痊愈,有的则会得溃烂下去,烂成空洞,我独自在这洞里跌落,睁开眼睛,竟看见另一个人。

看见这个人,我不能再把他当敌人。

这个做了我十几年假想敌的男人,他是个画油画的,但距“画家”这个头衔显然有我距“作家”那么远。

他相当高,缺乏锻炼,肌肉是松弛的,且胡子拉杂、头发乱得超有后现代艺术效果。想起小时一直垂涎的teddy熊,若是会得长大,必就是他这个样子吧。

他相当没有风度,譬如泼我那一杯果汁。好像武侠小说里那种不需要装饰的利剑,就是他这样的吧,不需要饮烈酒已狂狷逼人。

他相当不现实,可能是油画家的通病?梵?高是削下了一只耳朵的,他至少不会浪漫到这一步,世界已经这么残酷,何苦来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前面说的他如何如何,其实也都是说的我自己,一样潦倒而狂狷、一样天马行空却缺乏安全感,一样是自我保护到自私自恋地步,竟好似一对真兄妹,不过他更张狂,我更冷漠。

“胡扯,更张狂浪漫的应该是你。”

“哦?”

“整日窝在室内做乱梦,出得门来,走在路上必一直抬头看天。”

“呵。”

“为什么?天上难道会掉个馅饼给你?”

“就是因为什么都不会掉下来,我才喜欢。一个不会掉下东西的地方总比会掉下东西的地方更安全——喂,大哥,那是我的头发不是杂草!”

他把他的大手揉乱在我长长卷发里,他说:“你的盔甲太厚了,丫头。”

“彼此彼此。”我温和道。

我和他走得太近了,他怕我男朋友会吃醋——他自己倒是换女友如换衣服,没谁有资格吃他的醋——得知我没有男友后,吓得鬼跳:“你这样的人会没有?男人的眼睛不见得全瞎了?”

哗恭维女人到这种信手由心踏雪无痕地步,不知要多深的道行。我崇拜的看着他。

我当然知道自己美丽,可现在是什么年代,美女到街上抓抓一大把,合则合不合则罢,谁耐得下性子放得下身段与一个冷血又神经质的女人长期抗战。

“也许你是不相信爱情,”他语重心长道,“的确爱情是一定会破灭的。可是,如果一定要相信什么东西的话,还不如相信一定会破灭的东西,总比什么不知会不会破灭的东西好——一定要这么崇拜看我吗?”

“你记性真好。”

“什么?”

“刚刚那段话,是我写的,你在哪里看来?”

“……!”

那晚我赶稿到半夜,蒙头倒下,睡梦正酣,床头电话一阵暴响。

梦里听来有如电击,数到第十八声,不堪忍受,闭着眼睛爬过去有气无力商量道:“若是贞子,可否直接在梦里与我联络,你也可省一笔电话费?”

“我是去过你的梦里,不过那里你也在睡觉。”

“是你?”

“丫头,回答我一个问题。”

“最好是很重要的问题。”我呢喃道,仍拒绝睁眼。

“我如果爱上了一个人,你可会相信?”

“不会。”

“为什么……丫头?你有没有爱上什么人?”

我听见自己无比清晰的飞快道:“我不爱任何人。”

我听到他轻轻把电话放上了。

掀起眼皮一线,瞄那流氓兔小圆钟,才得凌晨四点。“砰”一声倒回枕头上,

却再也睡不着。

他当然不爱我,觉得自己的问题比我的美梦重要,凌晨来骚扰也不疼惜。

可是,我怎么不爱任何人?既然自恋,如何连自己都不爱?

据说凌晨是最容易吐露真话的时候。我听见自己在说,我不爱任何人。自己爱自己,原来是不算的吗?这个自己,一定要别人来爱才满意吗?

我安安静静躺着,直到晨曦从窗口洇入,薄薄铺在地上。枕上蜿蜒着我的长发,好似没有枝叶的藤蔓,

空空如也。

街上遇见楚人,他身边不是空的,

一个年轻女子,钉珠蕾丝细纱裙,长腿细腰胸脯似小鸟,头发一丝不乱挽成个公主髻,一双眼睛略斜一点睨人,乖巧而清高,不是没有内容的,不过恐怕只限于父母准她学习的内容。呵楚人何处钓得这样精彩人物?

她看我的眼神有些怪,我想我知道原因。

波西米亚大花裙、黑白logo小吊带还有破牛仔衫,一头自来髦长发从来没有梳得光顺的时候,再加一对火红大耳环、颈上手指样粗西藏绞丝银链,如吉普寨流,只怕不入她的眼。

可我知道我是美的,我的笑容绽放一如火焰,我上前一把揪住楚人的衣领:“你好!”

“丫头?”

“叫我宝琦。”

“宝琦宝琦宝琦”

我柔情似水捧住他粗糙的脸,一字一字冷冷道:“江楚人,今日是我祭日,不管你来与不来。”

从他们之间挤过,我仰头在他耳边低道:“身边这么挤,心里这么空。”

而后我径直走掉,没有停顿没有回头,我知道天涯海角他必会追上我来。

天涯海角,能懂他的只我而已,我能要的只他而已,

长在一处的两条蛇,纠缠至死,不得分开。

他几乎是踩着我的后脚到了我家,抱着臂堵在门道里问:“祭日是怎么回事?”

我气定神闲抱膝坐在地板上,将头发拨到一边,偏头微笑道:“在很久很久以前,这个世界没有我,也没有你,突然有一天,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于是另一个世界的同伴们失去了我们,对他们来说这是个祭日。这个世界很多人则把这个日子叫做:生——日。”

他笑,进门来,随脚把门拨上:“你把汀娜吓得够呛。”

“汀娜?谁?——哦那个芭比娃娃。”

“你好象不喜欢她?”

“她何劳我来喜欢。”

“你可知道她对你观感如何?”

“她的观感与我何干?这位小姐,必是镇日口中不离‘daddy说oy说’,到婚后再加一条‘先生说’。楚人,这种人物,和我们真正一点干系都没有。”

他大笑,欠身坐我对面:“小妖女,如何庆祝你的祭日?”

“你有何提议?”

“据说很多人使用一种叫做生日蛋糕的食物。”

“呵,这种食物是要用钱买的。”

“你没有?”

我给他看我干干净净的钱包,刚领的稿酬已第一时间换成西藏银链,只指望着家里一箱泡面让我一个星期内不至于饿死。看他的表情,知道他的oney也已去了回不来的地方,于是我“哗”的笑倒在地上:“两个穷光蛋……嗨我们至少有这一点已与伟大的艺术家们同工。”

“振作一点,让我想想……你房间里也许有什么东西?”

“也许鸡蛋一只可好?”

“宾果。”

“哦?”他能用鸡蛋做出蛋糕来吗?我大为振奋跑去翻箱倒柜,张开手来,一只蛋,两只斑驳蜡烛头。

楚人微笑着把蜡烛头按在地上,点燃了,敲开那只蛋,慢慢浇在那两团跳动的火苗周围。“生日快乐。”他低低道。

我张大嘴,恶狠狠道:“为善不卒,你几曾见没颜色的生日蜡烛?”

他耸耸肩去包里掏出新置的蓝绿油彩要望蜡烛上甩,我拦住:“定要红色的。”我说。

他用一根手指猛k我的鼻子:“莫贪心,你难道真要我刺血给你上色?”

我当然不要他的血,可是,可是重要的是,他不肯把血给我。他是不肯的。

我笑,我不知道我笑的时候眼泪为什么会流了下来,闭上眼睛,再睁开,我低道:“我看见蜡烛变成红色了,楚人。

楚人,你能相信吗?它们艳丽得好象两只快淹死在鸡蛋里的甲虫。

我们一起淹死可好,楚人?楚人楚人楚人。”

烛光跳动一下,真的淹死了。

黑暗里我向他伸出手去,一下子抱住了,狠狠狠狠,狠到弄痛彼此,不然总不能相信这是真实的、不能填了怀里的空虚。

其实我未必爱他,他也未必爱我,可我们都太寂寞。

寂寞并不能成为脱罪的借口,但它使我们甘心犯下任何罪过。

寂寞太难耐,何况,我们犯下的未必是罪,便是罪了也未必有罚。

我们没有同居。他离不开他的画室,我离不开我的狗窝。

寂寞时,我的狗窝便成为我们共同的窝。

自从上次大把抓油彩毁了他为我画的肖像,他拒绝再为我画像,并不许我再进他画室。我不后悔,因为他竟说那画上黑肤蛇发只得一只斜眼却长了六条舌头的怪物是我。

“宝琦你什么都好就是品位太俗不懂艺术。”他恨铁不成钢看我。

俗有何不好?这种可怕怪物看不懂也罢,简明的美丽更能让人愉快。

听说昨晚八时许飞机掉下来摔死乘客数百碎片飞出去还连累路人甲乙丙丁若干,如听笑话,闻说出事地在楚人公寓附近,急急打他手机要打探详情,却没有回音,我便气势汹汹杀过去。

咦他楼下有警方车辆停驻,看一会热闹,不得要领,还是蹬蹬蹬直跑到最上一层他画室。

一个大个子堵他门口问我:“小姐你是他什么人?……他已经死了。”

我骇笑:“你又是他什么人?……开玩笑没忌讳到这地步,真好幽默感。”听房里有动静,扬声道:“楚人!你这个死人莫要怕见活人。”便要挤进去。

他无奈亮一张证件给我看:“小姐莫妨碍警方公务。”他背后的那些人,有穿着警服的,有人走来走去,满室狼籍。他又问:“小姐与江先生有什么关系么?——小姐小姐?”

腹中如有一双小手一把抓住肠子狠绞,四面墙壁灰漆漆一起坍向我身上。天旋地转,这个成语原来不是夸张。

再醒来时我在医院里,爸爸妈妈——爸爸和我原来的妈妈——在我旁边。

人昏倒并不等于全无感觉,我知道刚刚肚子里有一样连血连肉的东西掉了出去。我和楚人注定没有结果,连可以回忆的东西都不能有。

新妈妈没有来,很好。爸爸妈妈没有问我什么尴尬的话题,更好。眼不见口不言,大家干净。

楚人原来是路人甲乙丙丁中的一个,很好笑是不是?听说碎片飞下来时他正在露台上画晚霞,于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我道:“爸爸,他的东西都归在你手里可是?我要他的画。”

爸爸有些尴尬,咳一声道:“他的东西……有别人继承。”

“什么?”

“是这样,一个女人有了他的孩子……宝琦,宝琦?!”

潮湿的雾气粘粘稠稠裹来,我听见自己尖叫,一声声,并不响亮,闷在雾气里,一刀一刀慢慢的剜。

天上也会得掉下东西来的,猝不及防之时。我把自己挤进一个角落,脑袋死死的顶在墙壁与桌肚之间,这样没有什么东西掉得进来了吧?我觉得自己的脑壳脆弱得像片冰,定要死死的护住。

我的头发像秋天的叶子一样发疯的往下掉,随手一掳就纠结下乱蓬样一大团,粘粘缠缠,甩都甩不脱,而新的又发疯的往上长,一概细茸茸如蛛丝。有一个清晨瞥见镜子,看见张狂茁壮的黑髦发已不剩几根,而茸毛连额上都是一大片,我吓得抱住自己又是尖叫:我怎么变成这样了,妈妈?我怎么变成这样了?!

慢慢的我和我的头发都累了,我好像烧过的火一样慢慢静成灰,而茸毛们自顾去慢慢的生长。

我在网上接了很多翻译的工作。面包总是需要的,便算不为自己也要为妈妈,看她的白发,一发显出自己的不孝。

不孝,是现在的感觉。要是以前?以前,怕是要嗔她为何要长白发故意衬我的不孝。

时间慢慢流过,伤口就算不愈合,也会被掩盖,因为生活总得继续。有网友将我推荐给一家杂志,又是秋天了,我一年来头一次跨出家门,去见那总编辑。

以往鲜艳的服饰怕已都过时,我挑了一件纯白混纺毛衣,一条水磨蓝牛仔,呵最简单的东西永远最合宜。新头发已长长过肩,柔细如丝,我可以把它们一丝不乱掠上去绾在头顶,感觉安全些。

那总编辑竟是个女子,神情理智温和,不认得我,身子微倾向我问:“这位小姐……?”

“叫我宝琦。”我微笑颔首。

“宝琦宝琦宝琦”,四壁有谁在低呼,饱满的发音,尾巴收在口里,咬住了,一缕不绝荡气回肠。

谁?除了自己,还有谁会得用这种语气叫我?

我没有抬头去找寻,心里默念:“走开走开走开

你就算一缕阴魂不散,也自有真正与你血肉相连的人要你去牵绊

我已开始新的生活,走开走开走开

莫再寻来。”

四壁渐渐安静。我向面前女子微笑:“则我便是宝琦。”(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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