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末的，半天时间历史系男生女生间都传遍了，说写匿名信发揭发帖的人就是同班的女生，还是和程浅关系很好的。每个人都说：“怎么可能？好朋友可能做这种事？”
当然，这个消息一直也还伴随着两个字，据说。
据说是据谁说，哪儿来的消息？竟然没人知道。似乎最早这样说的人，就是这么说的：“据说，发匿名信和写揭发贴的是同一个人，是程浅最好的朋友。怎么可能？”
好像每个人都是因为不相信才说，说着说着大家就都知道了。
褚非烟又一次后知后觉。因为在消息传开之前，她已不在学校。
褚非烟一大早被袁沐叫出去吃早餐。考究的法式餐厅，人很少，两个人坐下来吃果酱土司，喝大杯的咖啡，对于恋爱的人来说，很好的情调。可她低着头默默吃，不说话也没有太好的情绪。袁沐就说，要不我们去看爷爷吧，他那里空气好，正好散散心。
褚非烟转头看窗外，曦光点点，正落在石板地上，不错的天气。可她没心情。
可巧袁治就进来了。
霸气天成的男人，对褚非烟点点头，一句话不说就坐在了她身侧。她的神经立刻紧张几分，自动调整成标准坐姿。
袁沐淡声道：“哥，好巧。”
“是挺巧，我正想找你呢。”袁治松了松领带，向服务生：“一杯咖啡。”
服务生还等着下文，没下文了。袁治抬手揉太阳穴：“好久不在一起吃早餐了，正好。”服务生反应过来，两手交垂，礼貌地说：”一杯咖啡，您稍等。”
袁沐淡淡笑：“哥，我们快吃完了呢。”
“没事，不防再吃点儿，我看你最近是瘦了，还有这丫头，单薄了些。”
褚非烟一口咖啡，差点呛在喉咙里。袁沐笑得有些尴尬：“哥，你看，你吓到她了。”
褚非烟瞪了袁沐一眼。
袁治转头：“你怕我？”
褚非烟立刻堆笑：“没有，陪大哥吃饭，莫大荣幸。”
袁治笑笑，看起来很满意。服务员正好端上咖啡，他从细白的骨瓷碟儿上拿了咖啡勺，闲闲搅着：“我听说袁沐越发的不畏权贵了，将政府要员的公子都给揍了，好本事呀。”面上挂着笑，话里一点儿都不温和，“还有你，叫你劝劝他，你是怎么劝的？”
褚非烟尴尬。这话说的，怎么吃个早餐都不消停？
袁沐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大哥，差不多行了啊。我跟萧梁好歹也同学多年，互相打打闹闹有什么要紧？值得你小题大做！”
“打打闹闹你能打落人家一颗大牙？摆明了也是金玉公子，做父母的罚归罚，难道能由着别人这般打？亏得萧梁还给你留情面，没说出来。若叫委员夫人知道是你下的手，你怎么交代？”
袁沐道：“打都打了。”
褚非烟心下感叹，原来是个高官子弟，难怪肿着半边脸也还是难掩贵气。
袁治慢悠悠喝一口咖啡，搁下：“按说你自小沉稳，怎么越活越不长进了？罢了，若叫爷爷知道我说你，又要护短。以后再遇什么事，好歹先想一想。”
“我想了的，我觉得很该打，所以就打了。”
袁治眼睛一瞪。
褚非烟立刻紧张，忙不迭道：“大哥，你……只喝咖啡么？是不是也叫些吃的，新烤的土司很好吃。”说完了自己汗颜。
袁治仿佛没反应过来，袁沐却说：“不用，他减肥。”
褚非烟觉得汗水都要冒出来。
袁治倒笑了：“袁沐，呆会儿跟我去公司，有任务。”
“大哥，今天周末。”
“紧急任务，管他周几？”
褚非烟适时地说了句：“你去吧。不用陪我。”
袁治笑：“果然是好姑娘。”又对袁沐：“既然闲得慌，多些工作是好事。不过看在这姑娘的份儿上，今天放过你。”
“那大哥，您老好好吃，我们先走了。”袁沐倒也没脾气。
袁治问褚非烟：“吃好了没？”
“吃好了吃好了。”褚非烟赔笑，适当时刻还是要顺从男朋友心意。
“走吧走吧。”袁治不耐，“看着都碍眼。”
“嗤。”袁沐笑，拉了褚非烟，迅速离开。连买单都省了，一点儿不吃亏。
不一会儿，两人已到了七十多层的大厦顶层，站在天台上俯瞰这个城市，参差错落的楼房，交织延伸的道路。好一副都市图景！
袁沐问：“什么感觉？”
“有时候想想，世界真是大，单单这一个城市，就装了这么多人。”我记得有个朋友告诉我，他每周上班五天，从家到公司，坐同一趟地铁来回，三年，他注意观察地铁上的人，能遇到熟面孔的时候极少极少。”
“说真的，非烟，方才我在想，你最近精神都不大好，我是不是真的让你很累？”
褚非烟似乎已经习惯了他随时转换话题，迎着风微笑：“如果我说是，你会怎样？”
“我会愧疚，然后好好想一想，该怎样做，才能让你更快乐。”
褚非烟的鼻子有些酸，因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不管遇到什么事，她不会再想要退缩，他也不会。
她说，“学着面对一些事，学着接受一些事，学着相处，学着享受也学着理解，生命在变得丰富。我觉得不是坏事。”
袁沐轻轻抱住她：“有你，真好。”
褚非烟嗅到好闻的檀香味，也觉得很好。太阳的暖，风的寒，身体发肤，触感真实。
她终于觉得是真实的，这个男人，不再像飘渺的幻梦，他走进她的生命里，喜怒悲欢相伴，真真切切。
褚非烟想起袁治的话，她问：“你打的那什么萧同学，他是高官子弟？”
“咱们不说别人的事了。”
“我好奇。”
袁沐失笑：“不许好奇。”
“我有知情权，我是安怡的妹妹。”
“……”
“告诉我嘛。”她撒娇。
袁沐无奈，漂亮的丹凤眼，清亮如黑曜石的眼眸，远眺着浮世繁华。他慢慢说：“膏粱子弟，轻裘肥马，风流成性，着他道儿的女孩子前赴后继，十足的祸害精。”
褚非烟扁扁嘴：“安之她们不是心甘情愿？”
“就是心甘情愿，才可恨。”
“那安怡姐姐。”
“若不是我，他们也不会认识，实在很偶然。可谁知道，他竟会对师姐下手，我原本以为师姐不是他会感兴趣的类型。年前那次，就是他给了师姐那个草案，才闹出抄袭官司，事后他却轻描淡写地说：‘我还是不是觉得她为一个设计图熬得辛苦，把别人的草案弄出来给她参考，跟她说了只能参考，谁知道她照着人家的思路改了改就拿出去了。’所以说，他永远那个样子，不知道什么事才叫事。不过这次师姐自杀，他也吓得不轻，要不然那天也不能由着我打，一下都没还手。”
褚非烟唏嘘，难怪呢。这安姐姐弄成这样，跟那萧梁脱不了干系，袁沐大概也有些自责。亏得人是救回来了，打一顿也不冤了他。
可是话说回来，真能怪萧梁么？其实也不好说。
只是……她问：“那安怡姐姐究竟爱的是谁？”
袁沐揉揉的发：“好了，咱不说别人的事了。我只要你好好的，别的都不重要。”
“不重要吗？”
“呃……没那么重要。”
褚非烟噗嗤笑开。这个男人啊。就是看不得身边的人不好。她又能怎样？其实，他很城实，有时候。
偎着他，她戳戳他的心口：“我想住进去，这里。我不要所有的空间，但我要一个重要的位置，是我的，不管什么时候，不会被请出来。”
阳光如洗，风如沐，在他们身上镶了最美的色彩，像天使的羽翼。
袁沐去看建筑用地。他总是忙的。郁田曾告诉他，即便设计一个茅草屋，也要实地去看看，去了解地质，了解周围的环境，那样才能设计出鲜明耀眼又和谐的作品。袁沐觉得有道理，只要他觉得有道理的，他通常都会记在心里。在专业上，他是个认真又投入的人。
褚非烟跟他转了一圈，回到学校时，大半个上午都过去了。然后，她听到了那个消息。林赫韩靖她们都说：“不知道是怎么传出来的，我们都不信。”
褚非烟反应了半天，才大概明白她们说的意思。
你们都不信，却还是传得人尽皆知了，连着住在一层楼的其他几个系，中文系、档案系、哲学系，大概也都知道了。她在楼道里就听到一个中文系女生对一个档案系女生说：“掘你坟墓的人，往往就是你最好的朋友。”然后那女生看到她，眼神闪烁了一下，就走开了。她当时还在想，这是怎么被伤了，至于说出这样的话来。原来说的是她。
褚非烟想，她是不是也该说：“据说，写信和发帖的人是同一个人，是程浅的好朋友。”可是，她只是问了句：“那这个人为什么要这样做？”她是真的很困惑。
褚非烟给程浅打电话，铃声一直响一直响，程浅却没接。昨天那手机，是她亲手交给程浅的，她去程浅的宿舍，几个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她，她说：“我找找，程浅是不是又把手机丢在宿舍了。”
叫李雪的女生说：“没有啊，她带着去上班了。”
褚非烟心里一点点沉重起来。回到自己宿舍坐了半天，她发了条短信给程浅：“等你下班，一起吃饭吧。”
又过了好一会儿，程浅总算是回了，说：“好啊。”又过了一会儿，她又发来一条：“刚才人事部找我谈话，大概这工作做不成了。”
褚非烟想，多事之秋。有时候现实真是叫人失望。大概安怡在吃下那一瓶安眠药的时候，也是这么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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