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三刻。
这方各国来者倒是很识趣的屏退其他人只身前来,毕竟宛玉女王的住处不是谁都可以进的。
华无双这个最碍眼的‘闲杂人等’自然是没有呢个觉悟,坦然微笑着与众人寒暄。。
胡非遂然和胡非崇然俩兄弟皆沉默不言,一个满脸阴沉的时不时瞅瞅她,一个满脸欣赏的时不时瞅瞅她。
她时不时瞅回去,心里寻思着这俩兄弟长得可真像,除了头发一黑一白以外几乎不可辨认。
撸着白胡子笑眯眯,看起来就十分奸诈狡猾的老狐狸郑易蹭到她旁边,华无双无语的寻思着为毛其他官员皆在正殿等候,这三只老头是怎么着就非要厚着老脸屁颠屁颠的跟着?
华无双也上下瞄了那穿着深绿色官袍的白胡子老头俩眼,老头眼睛上的黑眼圈仍在,只是从半月前不知被谁揍得左眼圈如今变成了右眼圈。
老头见华无双注意到了他也不尴尬,立马眼巴巴的快走俩步跟上华无双笑眯眯的拱拱手:“国师小友,恭喜恭喜,”
华无双连连拱手:“不敢不敢,客气客气…”
老头笑,衰老的脸上一双眼睛倒是栩栩有光。
“早知小友定将不凡,果然又令老朽大开眼界,如今又能安稳稳的做上国师,果真不凡…”
脸皮果真不凡。
这老头在笑她运气好白白捡个国师做?
华无双混不在意,有本事你也运气好一个?
皮笑肉不笑继续拱手:“彼此彼此,承让承让…哦对了,不知丞相家中第十三房夫人可还安好?”
老头摇摇头,笑的十分惆怅:“前几日跟新进门的十七房夫人到底是闹起来了…”
说着还给华无双看脸上那几乎被层层皱纹盖住了的挠痕,和指指右眼的黑眼圈:“这不,差点没划花了老朽这张脸,老朽还靠着它娶十八房夫人呢…”
华无双:“……”
合计您老还是属于靠脸吃饭那伙的。
不再理老当益壮的不正经老头,快步跟上步伐慵懒的百里倾鸿。很快便到了宛玉女王的住处,万晁宫。
宫红漆玉的大门外,便听见女子惨厉的哀嚎。
细心一点的人就能发现,此处本该是富丽堂皇的女王宫殿,而那不显眼处剥落的墙壁和飞檐残缺,却无声的向人们倾诉它的颓败。
就连院内的树木枯枝都越过围墙在空中瑟瑟颤抖,仿佛想要逃离这似乎永不会有出头之日的监狱。
宛玉女王这一病虽已经快五年了。倒是听说一年前才彻底退到后宫静养,怎就落得如此衰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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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方过。
距离万晁宫有些距离有很多空置已久的宫阙,黑沉沉的不起灯火,虽然也应景做了些许装饰,到底是透着几分陈黯凄清,初春有些刺骨的晚风将檐下挂着的彩灯吹得飘摇,那碧玉色的幽光浸润在黑暗里,看起来有些渗人。
却有一个黑影,匆匆赶往宫门口处前行,那人浅色的衣袍在夜空中飞扬,往日温和的眸子却溢满杀气。
那是属于胡非晋的脸,却不是同于胡非晋的凌厉气质。
他手中攥着俩块虎符,路过的侍卫有些错愕的看着不似往日温和的胡非家大公子。
领头的侍卫长细心的嗅出在空气中若隐若现的血腥闻,望着天边风雨欲来的黑云,长叹一声…
今晚,怕是有事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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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一刻。
断玉城门将关,关门的小兵愕然的听到逼近的马蹄之声,那…是军队的数百匹战马的踢踏之音。
随即,脖子突然一凉,惊恐的回首看见了此生最后见到的一个人——那是他平日里十分敬重的大队长。
小兵倒下后,中年官兵毫不迟疑的打开城门,很快那为首身穿战盔的一人骑马行至城门前,神情桀骜的望着马下那人称赞道:“你,不错。”
那中年官兵面色一喜,急忙弯下腰去:“小人刘帮多谢尉迟将军赏识,小人早已敬仰将军多时,今日之见,将军果然英明神武,不愧是小人心中素来敬仰的大英雄。能为将军的霸业尽一份微薄之力,小人便是死,也死而无憾了。”
这中年官兵说着谄媚的话,却讲的十分诚恳,明明说的很夸张,却偏偏让所有听到的人都觉得言辞皆是发自肺腑。
而那被拍马屁的人正是天喆的尉迟敬大将军,尉迟敬听罢哈哈一笑:“好,看你倒是机灵,以后你就跟着本将军罢。”
那叫刘帮的官兵急忙下跪:“刘帮在此谢过将军抬爱,刘帮自当为将军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尉迟敬却看着不断涌来的玉霖军勾出一抹冷笑:“看来,还是要我天喆军先打这场硬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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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方过。
华无双跟着邵华公主和百里倾鸿走在前头,面色蜡花的小太监匆匆的引着路。
“母王!母王…冬儿求求你坚持住…呜呜不要撇下乖乖一个人…母王…”
踏入正门,便见三俩侍女收眉敛目的立在门前,紧紧关着的落了些许灰尘的紫玉罗门前爬着痛哭着的,身穿紫色裘锦的小小的女娃。
裘锦倒是宛玉王室制作衣物的专用料子,仔细一看,料子是上好的成色,却是着实有些旧了。
华无双深深吸了一口气。
女娃用大概四五岁的模样,因为长时间哭泣的原因红肿了眼睛,失了力气。
听见有人来,回头看见贺兰春时,小小的身子突然有些惊怕的颤了颤。
肥肥的大圆脸若有感应的错愕的回头,看见华无双,又颤了颤。
随后突然起身向人群中爬去,稚嫩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分外显耳,仿佛这么多人的突然到来并没有为这里添上一分热闹。
“乖娘”
本就萧索颓败的宫殿,越发安静的诡异。
华无双眉毛轻皱,不满的看着小孩子把自个儿滚得脏兮兮。
向前两步,一把抱起那孩子,给她擦擦眼睛,低声笑:“稻草儿,咋不等娘?”
这下连众人都齐齐一颤,瞪着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华无双。
啥?娘?
叫谁?
叫这位最近名声鹊起的国师华无双?
“乖娘…”小稻草儿被这温暖的胸膛一抱,立马留恋的蹭了蹭,又瞪大眼睛委屈哭:“乖娘…求求你,求求你神医叔叔,求求神医叔叔救救母王救救母王……”
小小的手指指向偏殿的方向,华无双顺着肉嘟嘟的手指看去,那里坐了一个人。
夜色的清凉似乎又多出一丝冷意,好像哪里起了风,而草尖上的白袍却是静止的。
那人举杯喝茶的动作好似也像静止的了。
华无双突然想到一句话,有美厮如画。
年轻俊逸的男子,清淡,疏离。
那清淡,是完全物空一切的冷淡。那疏离,是拒人情于千里的隔绝。
如同南飞的雁无声划过天际而丝毫不理会仰望它的人心中百许心肠或欣喜或惆怅,如同南方离海之崖随开随败的夺人心魄却捉摸不得的哑翎花。
可偏偏他便让人觉得,他本就该是这样的。
男子长着比常人更浅更淡的眼,却又有比常人更红更艳的唇,恍若轻色艳色的樱花飞错了季节,他淡色的眸抬头扫过人群,淡漠的目光似乎在她的身上顿了一顿,快的她以为自己花了眼。
华无双低头,望向已经爬在他脚边的小小女娃:“你说,他是谁?”
女娃正睁开水汪汪的大眼睛哀求的望着她:“神医叔叔啊…叔叔说,他在等人,等人到了才能救人…”
“等谁?”
稻草儿吸吮着手指,瞅瞅华无双34b又裹了束胸的某部位喃喃的嘟囔,“恩…叔叔说,再等…恩…最不像女人的女人啊…”
华无双开始掩面咳嗽。
众人看她的眼光更怪异。
贺兰春先是看了看华无双,看了看她怀中的稻草儿,斥责道,“冬儿,莫要惊扰了国师,如此不知礼数。”
稻草儿看了看华无双,犹豫了一下还是不舍的从华无双身上滑了下去。
华无双专心想着,为毛觉得这白衣的好像很熟悉?
贺兰春这才对着里面微微一礼,微微忧虑的开口,:“南荣公子,我母王她可还好?”
医圣南荣锦的关门弟子,南荣简。
年仅十五岁便出师药王谷,南荣锦退隐后便是他再掌管遍布各国各地的商业势力,药王阁。一直以来都是各国想要拉拢的对象,他却从不牵扯其中。
邵华公主问他,他却看都不看一眼,便抬头望向华无双,这次华无双肯定了,他是在看着她说话。
“你,过来。”那声音不冰冷也不温暖,极淡极淡。
“嘎?”
华无双愕然,你?叫我?
然后急忙收住差点下意识迈出脚步,心想这人声音好有威慑力,竟然就差点下意识做了。
华无双傲娇望天,你叫大姐过去大姐就过去,那大姐不是很没面子?
“过来。”极淡的声音很有存在感的召唤。
华无双继续抬头望天,不为所动。
一旁的百里倾鸿却若有所思的低着头,随即牵扯一丝了然的笑意。
半饷,南荣简突然从袖中拿出一方比他唇色还红上几分的,璀璨的美玉。
众人的眼睛突然亮了。
那玉竟有五寸大小,周身不知多少菱角,玉色的手指随意一转,每个菱角都更加恣意得闪着夺目的光芒,每一束光芒,都好似上好的宝刀匕首夺鞘而出。
而却有平整的一面印有一个十分奇怪的手掌印。那手掌之所以说是奇怪,是因为那手掌十分模糊且肥大。根本不像一个正常人的手。
南荣简又极为清淡的开口,清淡的声音却燃起了华无双的目光。
他是对着抬头眼巴巴望着他的稻草儿说的:“她可解琉璃封印,要救你母王,让她过来。”
稻草儿立马扬起小脑袋,以45度天使角度仰望华无双,大眼睛可怜巴巴一眨一眨。
华无双:“……”
这人怎么蔫坏蔫坏的?
她瞅瞅巴巴看着她的稻草儿,认命一叹,算了,谁让人家找的托儿是自家闺女,总归她也想要这琉璃玉。
华无双又偏头看了眼百里倾鸿,见百里倾鸿微笑看她并无不妥之处便也放下心来,踏步出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