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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曾亲眼看见养她教她的师兄师姐们,满身红火,面目狰狞,痛苦挣扎七七四十九日,化作飞灰。
那火,水浇不灭,沙压不熄。
被火点着的人,不死不伤,不化不灭。
面瘫老道捂着她的眼睛将她关起在云野阁,她偷偷爬在小窗向外看去,漫山遍野的青翠葱郁,半山云雾缠绕,却有凌乱疏散的红色火焰四处飘摇。
火焰里,包裹着的是曾经抱过她护着她的师兄师姐。
她看着,看着那些跳动着的火焰沾染过漫山的翠枝变得焦黑,一片片青松燃成木炭,而火焰仍旧不熄。
第四十九日,一个血肉模糊的人燃着烈火爬上了她的窗边,她被那不见衣袍不辩形状的人吓了一跳,那人是想开口说话,张口却喷出一缕鲜活的火焰。
然后,她看着那人举起燃着烈火的右手,大拇指与食指相连,做了一个手势。
她错愕的看了半饷,一抹水雾渐渐浮上眸中,模糊了那本来就模糊的身影。
这是他们曾一起分组做任务时她教给他们的,因做任务时不便不说话,通常以约定好的的手势传达信息,她曾习惯性地给他们比划过ok的手势,结果那个师姐没看懂,那场任务他们输了。
他们宠溺的假意埋怨着她,问她那是何意,她笑嘻嘻的答过,“是没事,一切都很好的”意思。
…
那时,不知是谁呢。
是向来温柔细心的武师兄?还是一向泼辣却最护着她的严师姐?还是特别贪吃却总把好吃的留给她的青余和尚?…
谁在告诉她,
没事,一切都很好。
她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指甲狠狠的插进木窗染上点点猩红,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第五十日的第一缕光亮照进无量时,那抹在烈火中挣扎的身影上,烟消云散。
她就缩在云野阁阴暗的角落里,不敢出去很久,眼泪不要命的日夜流着。
直到武尊抱起她,把她送回了床上躺着,看她半饷,一声轻叹呢喃道,“这就是命数…”
自此之后和尚日夜拿着酒壶和烧鸡开导她。
她才知晓,这是劫,是无量的劫。
这是千年以前血滴族长临死之前下的血咒,身负灵力身在无量的成年的弟子,不知哪天就会被毫无规律可言的妖火附体经历此劫,非功力到达一定修为者皆不能幸免,火落便不休。
而上一次无量众弟子历劫,存活下来的不过三尊三人。
所以,她来周游这五国大陆,不仅仅是为了带回七名灵童,主要的目的,更是为了集齐当年无上天皇坔遗落在各地的断肢,传说中,只有集齐断肢,将断肢安回坔的尸身,恢复真身,真身的神体便能庇佑无量弟子在不受诅咒之力。
而这琉璃玉,正是无上皇的贴身之物,她寻到琉璃玉,便可接受琉璃玉的指引去寻找失落的四肢。
所以,宛玉的这趟浑水,眼下是非倘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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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及往事,华无双心中酸楚,想要去抢酒来喝,眼前却忽的被一片红影遮住了眼。
脑袋一阵眩晕,整个人便被带离空中,他速度极快,仅是一刹那,华无双睁开眼睛时人已经飞了老高老高。
她有着发怔的望着面色微红目光微荡的媚丽男子,黑色的长发伴着红衣在空中猎猎作响,正以几乎以超脱人力的力量比直升向天空。
这人难道是真的不会喝酒?
醉了?
华无双低头瞅瞅眼下,在空中,不仅可以看长空冷月格外清晰,还可以看见整个巍峨屹立的断玉城,断玉王宫最高的阁楼也已经被仍的老远,整个断玉城静静横卧,阡陌纵横,家家户户的灯光连成一片片地面星空,形成淡而强的视觉震撼。
宛玉江山,赫然在目。
看着还在不断拖着她上升的某教主,华无双忍不住莞尔,“您倒是比直升机飞的还好用。”
“直升机是何物?”
“就是一种用高速旋转的螺旋桨扇动空气对空气作用后再反作用于螺旋桨而产生足够大的力从而使物品承载着人飞起来的东西。”
一口气不间断的解释,她一脸得意的瞅瞅被满现代术语弄的晕头转向的某教主。
仇无姬皱眉沉思了片刻,抬头磌怪的扫过她,笑了一笑,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身形一顿,豁然停下。
停下。
那月圆便正好将俩人遥遥相望的身影盛在中央,诡异的身姿没有任何支撑的悠闲而立,如脚踏平地般安然停驻,仿若画中仙人。
他微微仰起头头,眼里流露出一丝满意之色,轻笑问她,“你看这里的月亮,和你家乡八月十五的月亮,哪里的更大?”
华无双顺着他的目光愕然望去,愣住了。
深紫色的夜空仿佛珍贵的紫螺星毯,深厚,大气,安逸做来圆月仙人的背景色。
一轮圆月孤清坚定的挂在夜空,散发着寂寥的气息萦绕在目光之中,那月,如此之大。红衣绝色,圆月轮转。看起来分外妖异,却又分外美丽。
玉颗悠悠升月轮,夜色空得露华新。
华无双怔了半饷,酒意上涌,脑中便有恍惚之景,想起前世文豪骚客为月吟诵,便突然也来了兴致,举起酒杯,飒飒然对着明月相邀,目光却刹那深沉。
她悠然颂道,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她低下头,翘动的睫毛掩盖住此刻深沉砰然的心跳,想起前世的父亲,最后一个中秋夜,她为他领张姨回家掀了桌子大吵一架。
转眼十七年,那里,又该过了多少年?”
仇无姬笑眯眯的将眸转向她,“想不到你还会作诗?”
华无双笑笑,“这是我家乡里,一个十分有才情的诗人名句。”
“哦?我倒没听说你家乡有这等妙人。”
“区区家乡荒蛮之地,不敢入教主尊耳。”
仇无姬眯起眼睛,细细的打量起在月光的照耀下越显得皮肤晶莹眉间英朗的女子。
眼前的女子轻轻微笑,几分谦和和清朗,平日里明亮有神的黑眸,受挫般带着几分无奈和萧索,狂野的唇线却像不甘束缚般拼命挣脱,努力绽放,在一脸清秀的脸上刻下耀人心魄的色彩。
他突然忍住不伸手去抚摸那一抹仿佛绽放在荒山野地中的娇艳花朵。他也便伸出手去,修长干净的手指眼看触碰到那一抹殷虹,她却轻轻别过头,动作自然而轻柔,仿若不知那双精致如画的手就尴尬的停在她唇边。
“呵呵…”仇无姬反而满意的笑了,“好,很好…”
“很够味…”
华无双:“……”
仇无姬十分自然的收回手,隆隆袖子,艳丽鲜红的袖子轻轻飘荡,偏偏也能荡出几分诱惑几分风情,随后他又突然极其诱惑的向她眨眨眼睛,这满空的月光就被他眨到了眼里,却又在他难得几分认真里悄然泯灭。
“我挺喜欢你的,跟着我吧,美酒佳肴,荣华富贵,全是你的。我还能护你平安,让这天下有你一席之地。让你要风得风,就算你要天上的月亮,我也想办法给你弄下来——如何?”
华无双微微转头,目光几分惊讶几分好笑。
“跟着你?”
“不会被追杀么?不会要忙着逃亡么?不会要一边防着别人还要防着你么?还有,我要一席之地干嘛?这里没有计划生育,一席之地不够大——我嫌挤。”
“其实,我挺讨厌你的,你若是能离我远点,你就是要满天的星星,我也想办法给你摘下来——如何?”
华无双意气风发潇潇洒洒打击某狐狸,觉得甚是解气,下意识转头想去看某狐狸青紫的脸。
他却还在笑,眼尾嘴角都是上扬的弧度,那样的笑意,像是翩翩起舞的舞女转折旋转出的衣袂,流曼生香,摇曳多姿,在那张倾倒众生的脸上却绽放出了红颜祸水的味道。
华无双突然被那笑意盯得很冷,很冷…
他笑,低低道,“好,很好…你在跟我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华无双一个踉跄。
“那么,恭喜你,成功激发了本教主的征服欲…”
华无双又一个踉跄。
转头苦兮兮的看看一脸‘我就知道我美艳无双魅力无人可挡天下女人拒绝我的原因只有吸引我注意力这一点原因恩是这样没错就着这样’的某自恋狐狸。
好吧算了,此狐妖气太重,自恋之心不可攻破。
抱起肩膀,缓缓鸡皮。
默念,闭嘴,闭嘴为上策也。
仇无姬却以为她被这高出夜风吹得冷,开始本不想理会,后来想想自己刚刚说完要征服人家的,立马十分体贴的用内力将自己的体温升了一升,这一升,还来不及对怀中的女人显配自己的柔情种种,便觉得眩晕感突至,浑身随处都起了簌簌的痒意。
皱一皱眉,忍下痒意,低头看她,突转话题“我要离开些时日,你乖乖等我。”
“哦。”华无双赏月,面无表情。
“大概半个多月吧,让吴一留下来陪你解闷。”仇无姬毫不在意,自说自话。
“嘎?”华无双愕然转头,“啥?啥意思?”
“状元梦之类的你就不用想了,女子不要太好强,还是乖乖相夫教子的好,哦教子也不用你了,免得你出个会杀父的孽子可不太好办。”仇无姬悠然然然——
这女人现在就这么不好控制了,让她谋了官位,那翅膀还不得硬到离海去?那他还怎么征服她…
“啥?你是不让我参加春闱?”
“是极。”
华无双欲哭无泪,极你个狐狸头!大姐还指着这个来个大翻身,混个一官半职跟宛玉女王攀攀亲戚啥的!这还怎么…
华无双强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又转念一想,仇无姬这只看山代王走了制服吴一还不是分分钟的事?便也不说话了。
俩人一时沉默。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