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尾巴，或多或少能见到草木萌芽的绿意，然而，塞北并不如此。
天指山脉，只留下些许夹于土黄之间的霜白。
曾经驻扎着数万大军的矮丘之上，而今空空如也，唯剩那些分布零散的灶石、废弃的锅片及折断过的矛棍，看似狼藉，却不见战斗过的痕迹。
想来李牧的大军只是做了正常的转移。
虚空之上，现出了百里奇的挺拔身影，没有炫酷的银色面具，没有令人见之心颤的伤疤，只有白白净净、俊俏不凡的刀削面庞，当然，依旧透着淡淡的冷酷。
“凡兵凡将的战斗，还不足惧，倒是顶尖的修灵者势力，不可小视，只希望……”尚未听百里奇还将话说完，便见其脚下闪过两道淡淡微光，玄妙无比，眨眼之间，又不见了他的踪影。
……
一路向南御空而行，百里奇终是再见到了一些人，便不自觉地降于地上，欲近前去找人说说话。
说着可笑，但对百里奇而言，这便是他实实在在的需要。被困在一个杳无人烟之地，饱受风寒侵袭之苦，即便无心，也不可能对此甘之如饴，没有发疯，已是充分发挥了无心的优势了。
然而，让百里奇不解的是，他所见之人不是赵国兵将，也不是刺探的匈奴精兵，反而是过百的牧民，最寻常不过的塞北百姓。
……
百里奇的出现很显平常，披着破烂的裘衣，拖着疲惫的身体，缓缓向毡包群中走过去，见着那些簇起眉头瞪大眼眸的凶煞大汉之时，他还不忘露出惊惶之色。
众人也都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这是从哪里逃出来的俊小子啊！”
许久之后，众人之中终于传来了这一道颇显突兀的声音。
说话之人为一名清瘦大婶，不过看她抱皮袄的动作，应是个极干练之人。
大婶本躲在众人之后，后来看清了这外来男子的狼狈模样，又见其面上所表现出来的惶恐不安，才起了恻隐之心，欲为百里奇做些什么的。
清瘦大婶将手放在皮袄之上，利索地搓了几下，便快步走上前来。
“包婶，莫要多管闲事！”清瘦大婶身侧的苍发老者不满道，却没有做出有实质意义的阻拦。
“怎就不能管了？放心，我自己管就是了，跟你们没什么关系。”清瘦大婶丝毫不以为意，继续向百里奇方向走过来。
“你？！”
苍发老者也只敢表达自己的不忿，而后便不再多言，不过看他望向百里奇的眼神，似乎反带着满满的同情，着实让人不解。
“年轻人，是不是饿了啊？”清瘦大婶说着的同时，连连将手指往嘴边送，想以这般的手势助百里奇明白她的意思。
百里奇见之，忙点了点头，其实他确实不太明白清瘦大婶之意，塞北游牧之民一直以来都有自己的方言，百里奇又是秦人，要想顺利沟通的话，恐怕真没那么容易。
“跟我来！”清瘦大手又以手势将百里奇招进前来，欲将他引到别处。
百里奇自然识趣地跟着。
在场牧民，依旧各忙各事。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百里奇扫到其中几人之时，总觉得他们的眼神之中的情绪太过复杂，并未真正将心思放在所做之事上。
……
百里奇随着那清瘦大婶进入了一处极简易的毡帐之中，而此刻毡帐正中的石灶之前，还坐着一名同样清瘦的老汉，正搅着瓷罐中酥油茶。
见着陌生男子的进入，清瘦老汉面露诧异，但也只是略显不满地瞪了瞪那清瘦大婶，而后便开始认真打量起百里奇来。
当老汉看清百里奇所着的关内人装扮时，忙面露和蔼，微笑着向百里奇点了点头。
“来坐吧！”老汉以手指着石灶旁的毡席说道。
这句话倒是极容易明白，因而百里奇便恭敬地走到毡席之间，盘腿而坐。
……
“年轻人，吃好了就走吧！回关内去，莫要在塞北久待，这里不安宁！”显然，清瘦老汉是会说些关内话的，虽然让人听着费劲，但要进行简单的交流还是不成问题的。
清瘦大婶闲着无事，也尝试着听懂他俩的对话。
“我就是想着回去，就是不知道怎么走。”百里奇回道，或许担心老汉不明白他的意思，他还刻意降低了语速。
“要回去倒是不难，从这里向南再行六里，便会看到一条马道，你沿着马道一直向东南向走，走个一两日就到关内了。”老汉热心解释道。
百里奇面露感激地点了点头。
“敢问老汉，这里是哪里？匈奴战事如何？难道打完了？”百里奇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他相信老汉即便没有完全明白他所说之话，也应该能猜出自己的意图。
“这里是东朔原，离塞北郡不远，至于战事嘛……”清瘦老汉紧皱眉头犹豫起来。
百里奇静默不语，耐心等他组织话语。
“听说打完了，其实也没怎么打，或许是匈奴那里出了什么问题，自己退去了，所以我们才敢回到这里放牧。”清瘦老汉始终眉头紧锁，仿若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这话。
“打完了？”百里奇讶然，心想匈奴一方闹出了如此大的阵仗，怎么可能说退就退呢？不可能！
百里奇认定此事太过荒诞，又瞧见老汉恍惚的神情，便再问道：“这个消息从何处得来？”
“怎么，你也不信？”老汉忙站立而起，颇显激动地问道。
百里奇摇了摇头。
“我也不怎么信，但部落里的年轻人都那么说，大家就信了，若论起消息的灵通，我们这些老人哪比得上他们？”老汉解释道。
“即便是真的，你们也不至于那么快就从关内回来，等等不更好吗？”百里奇不解。
“这也是我们本来的意思，但部落里的都是靠着这群年轻人在撑着的，他们急着让我们回来，想来是关内的生活不好过吧，当然，也可能真的是匈奴退去了，我们这些老骨头，能不拖他们的后腿，让他们省心的话，自然不会拒绝的。”想来清瘦老者也是个通达之人。
“那这些年轻人又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百里奇再次追问道。
“你这人问题真多，早知道就不该让你喝那么马奶酒，问得我头疼。”老汉忽然开起了玩笑。
百里奇尴尬一笑。
“部落中的年轻人都入了伍，跟着个大将军李什么的杀匈奴兵，听说还立了不少战功，如今没了战事，自然就卸甲归家了。”老汉又道。
百里奇眉头微蹙，暗道：“荒唐，哪个将军敢在这时候让部众解甲归田的！”
但老汉可不懂百里奇的想法。
……
“老汉，我想去外边看看，你觉得可行吗？我许久没见到这么多人了，觉得亲切，就想看看。”百里奇恭敬问道。
“看看也无妨，不过我还是劝你早些离去才好，我心里总发慌，或许是长生天想要提醒我们什么，总之，早去早好！”老汉真诚说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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