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个时辰的攀爬，众人终是爬过了雪山。
雪山之下，便是那被称之为安静少女的镜湖，可惜的是镜湖不再，倒剩冰原一片。
一行人立于曾经的镜湖之畔，或谨慎，或心有余悸地望着身前与雪地别无二致的雪原。
正因李全的提醒，众人才没有鲁莽地迈出步子，踏入雪原之上。而雪原之下，或许就是他们的无间地狱。
雪山之下的风啸并没有那么刺耳，因而几人还是能进行简短的对话。
“下面是……水吗？”西派为首老者扯着嗓子喊道。
李全点了点头。
几人不由得再细细打量着这雪原，无论怎么看，都不太像！
有趣的是，没有任何人想过要质疑李全的话。
风啸不止，天下地下都是苍茫一片，带给人一种混沌的错觉，看来这卡拉斯山脉倒是独特得很，竟另有一番天地。
众人向雪原中心远眺而去，果真望见那里的雪稀薄不少，且薄雪之下，隐约还见着冰水相融之后通透的青白之色。
“怎么过去？”马季望向李全问道。
其实众人现在的状况都不佳，他们能忍着伤痛冒险而行，本就是在压榨自己体内的潜能，而如今又在这至寒之地熬了大半日，已经算是走到极限了。
“让我想想！”李全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以口型加肢体动作回道。
于是大家各自寻了处避风之地，并蹲坐而下，稍作休息。
……
自下了雪山之后，百里奇便发现自己眼睛的一些不对劲之处，本来还以为是寒风刮得太猛，导致眼目干涩而造成了模糊与不适，但此刻下了雪山，眼目的不适之感并没有缓解，反而越加强烈，同时也越难以识辨眼帘之内景物。
百里奇闭上了眼睛，并以手轻轻按摩眼眶内的肌肉，祈盼着情况有所好转。
但事实并未如此，再睁开眼时，眼前景物依旧模糊，甚或看着近处的几人身影之时，也都出现了重影。
“难道是？”
百里奇并没有蹲稳，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之上，有些狼狈，但这手足无措的举动只是身体本能的反应，与情绪无关。
一路同行，众人对彼此的脾性与一些习惯性的动作都有所了解，刘奇有时会给人一种傻憨的感觉，但却极沉稳，如此失态，何曾见过？故此中之人便轻易地注意到了他的异样。
“怎么了？”马季不解问道。
“或许是……雪瞎！”百里奇再次蹲起，面色凝重，闭着眼睛回道。
“什么？”马季再问，他确实不明百里奇所言之意。
李全经验老道，一见百里奇闭目的模样，心中便有所猜测，后又听百里奇亲口所言，便确认了此事。
“闭目休息，莫再用眼了！”李全急道。
众人终是反应过来，于是互看彼此，似极难接受这事实。
“大家注意，莫要看雪太久，注意闭眼休息！”李全又向身旁众人提醒道。
众人刹那间安静下来，时而闭目养神，时而又心思复杂地望向身侧的百里奇。
为何偏偏是他患了雪瞎？他可是这里年纪最轻，有生战力最强的人呀！同时，也极可能会成为带领他们脱困的关键生力军。
苍天弄人，这又是什么样的预兆呢？
百思不明天道之时，众人又开始稀奇着另一件事。
这年轻人又为何如此沉着淡定？他不应该吵着嚷着发通脾气吗？至少也当骂一回娘啊！
雪山脚下，镜湖之旁，只剩下诡异的安静，任那风啸如何的咋咋呼呼，都与这多次元空间格格不入。
……
“怎么办？”马季再问道。
几人如今凑得极近，仿若能借着彼此取暖一般。
“不知道！”这是李全第一次表达自己的无助。
“不知道是个什么办法，有效吗？能解决我们的眼前的麻烦吗？”马季恼怒道，想来李全的回答让他彻底失望了，高压下的疲倦，加之各种不顺带来的烦躁，让这最后的一些敬意悄然而逝。李全在马季等人面前不过是个年纪轻轻的小辈，既失了威信，马季等人又如何买他的账？
……
“要不我们试试互相搭把手，背着刘奇兄弟过了这冰原，如何？”见众人调整好了心绪，李全稍作犹豫后又说道。
“我看可行！”马季忙点头赞同，如此这般虽辛苦一些，但好在能与上头交差了。
众人默然点了点头，深表赞同。
不过闭着双眼的百里奇却不禁眉头微蹙。
别人或许不明白李全，百里奇却未必如此。名门世家出身的他，又如何能对军人作风毫无感觉？李全说话做事历来果断，是久经沙场才练就出来的，同时也是刻在了骨子里了。但像如此这般拿不定主意，只能说明此法不通，或许是最后他过不了道义这关，才决定铤而走险，倾力一搏。
百里奇不语，此刻的他或许正如之前被击入了三水河堤一般，万般无奈，若此刻有人愿相助于他的话，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即便明知他们可能靠不住。
罢了，走不动道了，索性就尝尝被人推一把的滋味。
若是寻常人，难免会在此刻生出某种悔恨之情来。为何自己偏偏多事，要折返回去将这群人带回？为何……
但百里奇，只能反思，而无暇生出这些无用的情绪来，当然，也是不能！
……
“切记，一定要绕着湖畔走，动作要轻！一旦发现不妥，及时向原处折回去！”李全难得还能一口气交待完这些重要事项，不过说完之后，他又如众人所料的那般，疼得连连咬紧了牙关。
但当李全将目光远眺向冰湖对面之时，不由再眉头一皱。
待会过湖，拉扯伤口的伤痛可比现在要的强上好几倍，即便如此，也还算不上什么，能不能背着这唤作刘奇的小兄弟过到湖对面，并保证大家无一损伤，才是真正值得担心的。
“我说刘奇兄弟，可否将你背上的装备扔掉，看起来挺重的！”马季决定承担起领头人的责任，亲自背百里奇过冰湖，当然，此中还有另一个原因便是——他真的很喜欢这小兄弟。
百里奇摇了摇头，毅然说道：“不可以，这是我的祖传之外，弃不得，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这些物件虽占些空间，却轻巧得很！”
若真到保命之时，百里奇自然不会身后之物多有半丝的眷恋，但而今，这些装备才是他最后的倚仗。百里奇并不想太过自负，但对于身前这些以虚假身份维系关系的人，他无从交托。
“你？！”马季无语。
……
“就你事多！”马季最终只能妥协。
在众人的帮助之下，百里奇被搀扶到了马季的背上。
从这一刻起，百里奇深知，他或许又要到鬼门关前走一遭了。
一行八人，缓慢地踏入了冰原之中。
“哒——”
这是异常沉稳的一小步，似乎没有带起任何的动静。
唯有寒水之下的鱼群才知，这第一步，已然于冰下扯开了一条长长的裂缝。
“咔嚓——”
细小而清脆，却被冰上的风啸之声盖过，入不了冰上之人的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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