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莫伤神

白落儿望向几人身后的两具尸身，一具仰面而倒，着深色锦服，想来身份定然不一般。在他身上并不见什么伤口，唯有嘴角处出现溢血，以此看来，伤口十之八九应是在背后，才会将地上的烂泥染成了一片血泊。

另一具则披骑兵重甲，面部没入烂泥之中，其伤口在颈项之上，有一箭从颈项处穿出，致命伤应在此处。不过瞧这箭羽，可不是寻常箭羽，它的箭头明显比普通箭羽要精致与锋利，伤人之后，尖锐箭头处还能见着微微青光，其光滑度可见一般。

只是这箭羽看着似曾相识，仿若在哪儿见过一般，对，那是弩箭！

“弩箭？！”白落儿若有所悟，再侧身看向墨子山，将这道身影与记忆中的一名大汉相较，而后身体一颤，忐忑地问道，“半月之前，你是否去过宜阳？”

“宜阳？”墨子山被这一问弄得一头雾水，自己七日前确实去过宜阳，但这白府千金来此，说是要寻宇文兵，见着一具尸身之后，又莫名问起宜阳之事，真不知该如何作答！

白落儿见墨子山迟疑，心中更相信那日于商行街所见之人十之八九就是他，于是试探道：“我记得清清楚楚，就是你，与一名叫盖聂的少年同行，当日我给了他一件极重要的东西，不知他可曾告诉于你？”

“什么东西？”墨子山一听，这盖聂居然瞒着他做过这一出，且所惹的人还是少主的死对头，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怒意，但见着白落儿在此，也不好发泄，只能抱歉道，“那小子不曾告诉于我，不知女君可否告知，您给了他什么物件，若太过贵重，我定当让他归还于你。”

“你是秦人？”白落儿话锋一转，让墨子山心中又一惊，但怎么说他也是墨家密探，不用多想，便快速回道，“我曾久居于秦地，便在咸阳之中，但两年前已举家迁至韩地。”

“两年前？”白落儿疑惑地打量着墨子山，真不知道身前此人所说的有几分真几分假。

“哦？是吗，我听说你们首领数月前重整了黑山百里内的势力，做起了绸布生意，我刚巧与他一般，也是个生意人，不知可否有幸一见？”

“抱歉，女君，我家首领方才与人搏杀之时，受了伤，如今确实不方便与人相见。”墨子山知道，若让这白落儿得知百里奇行踪，之前所做一切，将功亏一篑。

“受伤？”白落儿心中莫名一紧，确认道，“他可是与这灵师相斗时受的伤？”

身旁几人再也不敢答话，他们明显感觉到墨老大在刻意混淆视听，若自己一时失言，恐会招来杀身之祸。

“是，这灵师欲冒犯我家夫人，首领便与他一战，只是险胜一招。”

“你家夫人？”

白落儿脑中一片恍惚，从虚空中坠了下来，眼看着裙摆就要触到湿泥，却又生生止于其上。这可能是他吗？若说是呢，我要问他些什么，让他告诉我这一切都是谎言，然后再让他重述一遍，百里府当日的惨案，最后无奈地告诉我，他有了新娘子，这样可好？若不是，那又要去何处再寻他，他若真要躲，就算寻遍天涯海角，我又如何寻到他？

因白落儿始终不曾摘下帷帽，众人也见不着她的神情。墨子山见白落儿迟迟不见再说话，于是斗胆问道：“女君？”

白落儿回过神来，再望向骑兵尸身上的弩箭，问道，“可否告知于我，这弩箭从何处而得，你们又如何得知弩箭改良之法？”

听着白落儿这犀利的两问，墨子山眸中闪过一抹惧色，但又极巧妙地将之抹去了，未曾让白落儿注意到，当然，其中更关键的原因是白落儿的状态依旧不佳。

“女君，两年前我家首领初成家之后，便携家眷周游天下，听他说曾在咸阳认识一极年轻的机巧大家，机巧之术甚是了得，我家首领又与那机巧大家，甚是投缘，于是便从那人那里获得改良之法，打造了这批箭弩。”墨子山尽往死里编，却又说得头头是道。

“你家首领是修灵者？”白落儿似乎相信了。

“这个不知，我家首领未曾告知于我，且他又极少出手，在我跟着他的这两年里，今日才得见他真正出手。”

“既是如此，便罢了！”白落儿似乎有些伤神，便不愿再多做停留，但总觉得如此离去太过不甘，于是轻叹了口气，又道，“代我转告于你家首领，多加保重，往事随风，莫要太过伤神，若成了家，便……好生照顾家人。还有，故人已不在，更得向前看！”

“女君放心，我定会将此话一字不差地传给首领。”

白落儿转身而去，依旧浮于虚空，与来时判若两人，尤显神伤。

“墨老大，方才那风灵女好像与首领有些关系！”

“我还说少主为何如此厉害呢，原来他与那风灵女一般，都非凡人，我听说过一句话，叫一人得道鸡猫升天，我们为少主拼命，日后会不会能入那天界？”

“不是鸡犬升天吗？”

“别瞎扯了，今日你们就当什么也没看见，知道吗？若让我听到寨中有些风言风语，你们几个就别想在这混了！”墨子山厉色道。

“是！”几人齐声应道。

“将尸体处理干净，我去找少主！”墨子山眉头一皱，拂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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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加保重……往事随风……莫要太过伤神，若成了家，便好生照顾家人？”

“故人已不在，更得向前看！”

黑山寨主楼内的一软席之上，百里奇莫名摇了摇头，这白落儿到底说的是什么，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若她知道是我，为何不直接杀进来，难道她还惧我实力？

若说他要试探于我，但字字句句带有安慰劝导之意，且又不等我回话，便离去了，这也说不通！

若说他未能认出我，为何又有一句“故人已不在”的瞎扯？

百里奇百思不得其解。

忽闻屋外传来了轻慢的脚步声，想来是一女子。百里奇正襟危坐，将墨子山所言之事从脑中挥去，等着颖儿入内，但听着门外脚步之声，却发觉那人始终于外徘徊着，迟迟不肯进来，于是心有疑虑地问道：

“颖儿，有何事便进来说，何必磨磨蹭蹭？”

屋外的脚步声突然止住了，让百里奇更加摸不着头脑。

“颖儿，此处没人，我也什么秘密好偷听的！”百里奇又催促道。

“偷听？”百里奇被自己无意间的一句话惊到了，似恍然有所悟，不由得明目圆睁，冲出了屋外。

杨颖不知为何，今日变得格外忸怩，脑中总挥不去今日被百里奇调戏那幕，又忆起墨子山在那宇文兵面前称自己为首领夫人，于是便真不知当如何面对百里奇。踌躇之时又听百里奇呼唤，心中一紧，面色绯红，甚至连呼吸都觉得有些困难，险些晕了过去。此时突见百里奇风风火火地朝自己冲了过来，羞涩中又颇觉刺激，更不知如何是好？

“呼呼——”似有风声划过，百里奇快速从身旁闪过，便不见了踪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