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墨浅嘴角的笑容凝固了,凤眼里似结了一层冰:“那不是你该知道的事!”
“我……”
“为师说过不可以对我存有半分不实的幻想,不然我会丢掉你。”
初次听到这种直截了当的拒绝时,她还心有不甘地觉得难堪,如今再次听到,倒也能习以为常,听之若风。爱之如命,如此改变早已不足为奇。沉默过后,她说:“徒儿知道了。”
柳墨浅听得她这句话,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如此才是为师的好徒儿。”
藤芷烟扬嘴苦笑:“我不过是你的棋子罢了,棋子怎可对下棋者动情呢?自始至终棋子的存在都只是充当着在博弈中被利用的角色。正如我为你取得本草生经,正如你要带着我去晟沅面见沛帝,给他最爱的苏凝若解毒。其实你不是好奇乌七去晟沅的目的,而是恰好与她顺路。而且如此你既能随时观察乌七的动静,以防她救出苏凝若,又可以引着我去晟沅,一举两得呢。师父,你不只是医仙那么简单吧?你是沛帝身边的人,对么?”
藤芷烟的一段分析,让柳墨浅愣了愣。即便他知道食楼里的那几个人说的话,藤芷烟听进去了,必定会有很多问题问他,但他没想到的是不待他回以她任何答案,她完全猜出了结局。果然,她如他想得那般聪明。“丫头,原来你根本不傻。”
藤芷烟倾了倾嘴角:“是啊,我不傻,我只是爱装傻,等着你将我那些自以为是的猜想瓦解。”她握起胸前的那块青龙玉佩,笑了:“在你送我玉佩之前,我很怨恨你。但你送给我这块玉佩之后,我就不那么怨恨你了。你会在乎我的感受,就表示你不完全当我是一颗用完就丢的棋子,还有的是师徒之情。冲着这份师徒情谊,作为徒弟的我就不该恨师父。”
“你不恨我的利用?”柳墨浅讶然道。
藤芷烟摇了摇头:“不,不恨。在你教我七莲曲的时候,你就表明了你要利用我的目的。既然知道了你目的,过后的路不管痛苦也好,幸福也罢,都只是我自作自受,为何要恨你?我甘愿做一颗棋子,我也信你无论如何利用我,都不会舍得让我死去。因为我的命是你救的,师父。”
其实不然,最重要的一个理由只是因为他是她搁在心底,一扯就会痛的男子。但这句话她不能说,她眷恋着他的好,不忍轻易将它们打碎了……
爱会让女人智商为零,让男人情商为一百。
而她就是零智商中的一个,她对爱有着坚不可摧的执着,她很轻易地便能学会原谅。虽然她没有恋爱过,但每个人都对初恋是最难忘的,不只因为那是第一次懂爱,更因为刻苦铭心。鸾又夏与凤鸳的悲剧,让她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见证了误会的可怕,它可以摧毁一个人的心,也可覆灭两个人的一生。
因而只要是她爱的,在他没有亲口践踏她全部的爱恋之前,她都不会任由自己的猜想和他人的片面之词影响那份美好的情愫。
有人说这样的爱恋最大度也最容易幻灭。它就像是一把弓,能不断地承受着摧残与打击,然而当弓弦拉到了极致,崩断后,便再也无可能复原,再也无法恢复如初。韧性越大的爱,放弃时也会越彻底;越是刚强的心,决绝地也会越疯狂。
柳墨浅看着夕阳下藤芷烟离去的背影,不由得想到了在此之前见过玄梓宸,是他主动找的玄梓宸。
他对玄梓宸说:“承诺过将她还给你,三日后,带她走……”
玄梓宸当时觉得很是诧异,因为前几日他说过柔儿对他还有用,如今转变那么快,他不是不知道原因。玄梓宸搭在轮子上的手指不由得握紧,苍白的俊脸有些警惕与不安:“你突然改变了主意,是因为你动情了么?”
柳墨浅眼尖地察觉到了玄梓宸的忐忑,他忽地就笑了,凤眼里一抹邪光闪过:“现在离曜就在邬岑县,你难道放心让嫂子跟在我身边?我要做的事,并非是非她不可的……还有,如今藤芷烟身边有个认识没多久的姐妹,叫做乌七,这人曾是星沉教的人,离曜派她去裕国皇宫救苏凝若,所以她与离曜怕是暗地里有联络。虽然目前她不曾对藤芷烟有不利的举动,但不可掉以轻心。且不说她是我嫂子,是我徒弟,就凭你爱她这一点,也请你护她周全。”
“白歌,你真的对她只是师徒之情么?”
“我没有爱人的权力,从十岁那年就没有了……”柳墨浅的眼底第一次闪过了一抹伤痛,他的命运早就已经注定好了,可以生儿育女,却万不可动情,多么讽刺的人生……
藤芷烟先回的客栈,一进房间,乌七正好在里面。但乌七的打扮让藤芷烟亮瞎了眼。她穿着五彩斑斓的轻纱罩衫,裙摆曳地,只是这衣衫花到让藤芷烟直觉乌七是从不同染缸里泡了半个时辰出来的。
一向素颜的乌七竟出奇地化了妆,但那妆容简直不敢让人恭维。眼睛涂得跟个国宝似的,用乌七本人的话来说就是比黑眼圈还黑眼圈。她本就长得白润,偏偏施了粉黛,以至于她脸蛋中间的两坨胭脂红显眼的程度完全不亚于大姨妈落在卫生巾上面的显眼程度。她那张樱桃小嘴也涂成了血红色,如此夸张的妆容,藤芷烟在脑海中搜刮了无数个词语,最后只觉得“异人类”这个比较适合此刻的乌七。
藤芷烟在乌七周围转了个圈:“你被雷给劈了?如此雷人的装束,真可谓是天雷滚滚呐!”
乌七接下来说的话更是雷人:“我要去青楼当陪客!”
藤芷烟原以为乌七只是说说罢了,然而当藤芷烟被乌七拽到邬岑县的青楼——温柔乡的楼下,看着乌七威胁着老鸨走进里面之时,她才彻底信了乌七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乌七本欲拉着她一起进去的,但她怕进去了就出不来了,所以抱着门前的那颗大槐树死死不肯松手,俨然一副逼良为娼的模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