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菀坐在桌案前静静等着白夜过来，她昨晚思虑了一晚，产生了许多想法，有些想法之黑暗甚至让她自己震惊。
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貔貅公子来了。”
苏菀抬起头，只见一个小二打扮的年轻男子领着脸戴面具的白夜走了过来。
她站了起来，小二问道：“现在天气冷了，你们有什么事去下面谈吧。”
白夜点点头：“我带她过去，你先去忙吧。”
三人一起走了出去，而后白夜将她带着她来到了客栈的地下一层，原来小二说的下面竟然是地下面。不过说来也怪，十一月的天气已经很冷了，这地下室却是温暖如春，可能是由于地热的原因，苏菀不过走完一条不算长的走廊，竟然就觉得有些热了。
走入一个没有窗子的房间，只有头顶开了个洞与外界相连。
白夜淡淡开口：“有什么事吗？”
苏菀想了想：“你知不知道张良？”
他微微颔首，苏菀继续道：“我一个多月前见过他，他那时跟我说，大秦若是坚持现在的政法不作出改变，不出十年，秦祚衰矣。”
白夜的神色掩没在面具之后，看不出什么变化，不过眼神一如既往的古井无波。
“我揣度你的意思，应该也是认同现在百姓需要休养生息的吧？”
他冷冷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苏菀咬了咬唇，深吸一口气：“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无论扶苏交给你鉴定的丹药出了什么问题，你都能保持缄口不言吗？”
白夜凝视了她半天，苏菀毫不畏惧地与她对视，在她的意识里，古代术士炼的那些仙丹中多包含重金属元素，服用这些丹药很容易升仙：一不小心就去见上帝了。
她不认为赵政会在有生之年对现行政法做出什么改变，而且他目前对于百姓采取的一味压制的方式只会让以后的反抗更激烈。按她的想法反正他也活不了几年了，早破方能早立。
而她之所以敢把这堪称大逆不道的想法对白夜说，是她一直觉得白夜身上有些东西与她相似，一种她从来不敢在扶苏面前展示的东西，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她跟白夜才是一路人。
他私下从没对赵政或扶苏使用过敬称，虽然他在面对扶苏时表现得毕恭毕敬，也认准他会是一个合格的君主，但苏菀知道，他在思想上从未向扶苏臣服，苏菀甚至可以断言，他在思想上不会向任何人臣服。
白夜，云澹都是效力与江左龙氏的，但他们对待龙浅的态度可以说截然不同，白夜天性中的傲气，由此可见一斑。
果然，白夜的嘴角突然上翘成一个好看的弧度：“真是乱臣贼子。我很欣赏，扶苏知不知道，你想害他的父亲？”
苏菀松了口气，语气轻松了些：“我从没有想过要害他的父亲，不过如果有别人出手，我不会阻止。”
白夜低下头拨弄着手指：“然后呢？你想过以后的事吗？太子未定，赵政死了，皇位就一定是扶苏的了吗？”
苏菀皱眉：“你的意思是？”
“现在后宫中伊氏的势力很大，立道矫诏对他们来说易如反掌。现在他们肯定很希望赵政早登极乐，他们不用费太大精力就可以扶立胡亥了。扶苏虽然现在在朝中很有威望，但还影响不到后宫。”
他叹了口气，道：“其实在跟你挑明这些事之前我们曾经试着拉拢过赵高，但花了很大精力都没有结果，后面才知道他原来已经是伊扬的人了。”
苏菀想起云澹跟她说过的话，也许那个时候他们还在对拉拢这个人心存幻想吧。
“有件事情，你可以告诉我真相吗？”
白夜淡淡道：“我已经告诉过你，只是你自己不愿相信。”
她本来是想问龙氏家族这一帮人费这么大力帮助扶苏到底是什么原因，白夜估计也是猜出来了她要问这个，一句话又将她的疑问堵了回去。
“你今天过来不只是要问这个吧？你跟扶苏是不是还商量过要做些什么政法变革？”
“商量过一些。”她将自己跟扶苏的想法说了一遍，主要的关注点还是放在了税赋方面。
白夜静静听她说完，道：“其实秦初的税赋还是很低的，现在越来越高，确实是有赵政大兴土木的原因在里面，也难怪你想杀他了。”
他说着笑了笑，苏菀觉得有些难为情，他又接着道：“我觉得扶苏遣刑徒去开垦荒地的想法很好，而且开垦完了还可以让他们就在自己的土地上面耕作，这样既能提高他们的积极性，也相当于是减轻了徭役，过了一定时间国家还可以酌情将这些土地收购回来支持军队，倒也是一举多得。”
“不过你说的超额累进税率怕是很难执行下去，计算税基太麻烦，而且大的土地主更容易与官府勾结，低报收入。”
他在房中踱了几步：“可以试试降低田赋同时增加人头税跟户赋，当然，如果赵政愿意放弃修筑宫室或者陵墓，我们也就没有必要这么伤脑筋了。”
他转过身打开屋中一个鸟笼，拿出一只麻雀：“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你放心，他不死六国诸侯还反不起来。如果扶苏不能继承大统，我们想再多也是无益，你有心思想着怎么除掉赵政，不如先想想怎么除掉赵高，再想办法安们的人进去。”
将麻雀递给苏菀，白夜轻声问道：“之前那只死了吗？”
苏菀没想到他竟然猜出了之前那只麻雀出了问题，更没想到他说这话时声音中竟然有一丝悲天悯人的意味。怔了片刻方答道：“没有没有，只是受伤了暂时飞不起来，你放心好了，这两只我都会好好保护的。”
拿着麻雀抚摸了很久，方慢慢开口：“还有件事，我很纠结，不知该不该找你帮忙。”
“也不是什么忙我都能帮得上，你先说吧。”
“我，”她咽了口唾沫：“我，我想除掉……四个人。”
“我不是杀手，你找错人了。”
苏菀有些失望，不过他接着又道：“你先说你想除掉谁吧，如果理由足够充分的话，我可以考虑帮你去找人。”
她努力平复下不安的心情，她可以肯定她要杀的四个人现在都没有任何被杀的理由，但今后，他们是对大秦的最大威胁。
一将功成万骨枯，苏菀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在几千年后听闻他们的名字，是因为他们每个人的背后都是一样的白骨累累，尸堆成山，血流成河。
即使有穿越者的优势，她也不敢说自己以后有机会堂堂正正直面他们时可以战胜他们，所以只能事先作弊了。
我如果现在真的手刃了他们，也不过是为了今后的流血会少一点，我的想法从长远看来并没有错。
想着她渐渐平静下来，抬起头直视白夜的眼睛：“这四个人的名字分别是陈胜、吴广、项羽、刘邦。”
“只有名字吗？这世上重名的人挺多的。”
这个问题简直问得苏菀无地自容，凭她的历史水平，知道名字已经很不错了。
“我想想。”看过的小说，看过的电视剧有没有提到过什么呢？
“陈胜吴广是大泽乡的，还有，额，对了，项羽他老婆叫虞姬，刘邦他老婆叫孙尚香，哦不对，那是备备，这两个人我很混乱……他老婆叫吕雉，对，吕雉！刘邦项羽中有一个是贵族，好像祖上是将军吧，具体哪个我不记得，其他的……我想不起来了。”
白夜冷冷地看着她，苏菀又补充道：“陈胜吴广除不除无所谓，但是刘邦项羽这两个人必须得死。对，他们应该都是楚国的，你如果找不到杀手，告诉我他们在哪儿，我可以自己去动手。”
他终于表现出感兴趣的样子：“你跟他们是有多大仇？”
苏菀垂头叹了口气：“也不是有仇，你不懂的。”
白夜没再问，只道：“这四个人我都没有听说过。大泽乡这个地方听过，但从没去过。至于后面两个，既是楚国贵族又是将门的是有个项氏，他们祖上的项燕将军你也应该听过，我跟这个家族说实话还挺熟的，只是很可惜，没有你说的这个人。刘姓的贵族没什么印象，可能即使有也不是什么高官吧。”
苏菀听到他也一个都不认识不免有些失望，但他接着道：“不过我知道虞姬。”
她抬起头，白夜说：“江东第一美人秋紫棠的徒儿，青阳虞姬，年方十四，据说是生得极美的。不过，不曾听说过她有什么情郎。”他想了想：“很多江东子弟一掷千金，不过求美人一笑。若是她真的有了情郎，不用你出手，自会成为众矢之的。”
“好，很好。我会留意她的，其他四个人你也帮我关注一下，一旦有了消息马上告诉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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