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的一方丽影袅袅婷婷地走进了殿内,她满面的春意,给苍穹之下的桃夭宫平添了一分艳丽的色彩。那一抹明媚落在已过而立的沈长安眼里,却是别样的意味。
长乐含了一缕浅笑,恭敬福身,“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长安抬眼看过去,见长乐虽怀有身孕,但身形却依旧纤细,面上薄施粉黛,满目珠翠,长安黯然一笑,只道,“坐吧。”
长乐含笑低低,刚要启唇,却忽然听得长安道,“妹妹这些日子怎么来看本宫了?不记挂着上回的事儿了吗?”
长乐心下一阵紧缩,她知道自己当时为了凉药的事大闹桃夭宫,已经惹了长安的不悦。此刻见长安语气不善,长乐也是暗暗心惊。她强撑着一脸笑,握了长安的手道,“那日的事是我误会长姐了,现在我已有孕,过去的事就不提了。”
长安听得她言下尽是炫耀之意,却也不为所动。她的目光落在长乐并不怎么明显的小腹上,面上笑影薄薄,“恭喜昭容了。”
长乐闻言不由得欣喜,“这是我的孩子,也是长姐的孩子,长姐刚刚失了四皇子,有了这个孩子,也正好可以补上四皇子的空缺了。”
这句话恍若一根尖针,在长安的心头倏然一刺。
长安面上的笑意撑不住了,心中的恨意如同排山倒海般接踵而至。
沈长乐的孩子,怎么可以代替她的云璟?!
长乐见长安的面色一阵阵发白,立刻将桌上的茶点往长安面前一推,转了话题道,“长姐,其实我今日来……是有要紧的事要与姐姐商议……是有关于四皇子的……”
长安听她提及云璟,极力按下心中的情绪,蹙眉看向她,“云璟怎么了?”
长乐环视四周,见四下无人,便伏在长安身侧,放低了声音道,“姐姐知道吗?现在宫里人都在传,是大皇子害死了四皇子,臣妾听着,不知道是不是……”
长乐还没说完,长安便立刻嗔她一眼,“你从哪听来这些疯言疯语?”
“现在大家都在说呢。”长乐的目光旋即一凛,“姐姐难道不觉得有几分蹊跷吗?”
长安的漆黑的眸子在她的面上轻轻一刮,“怎么?你知道这些谣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了?”
“姐姐。”长乐微微蹙眉,眸中含着一丝情愁,“姐姐难道真的不怀疑大皇子吗?”
长安闻言神色一变,不由自主地扬高了声音,“云珂是本宫的儿子,本宫凭什么要怀疑自己的孩子?”
长乐轻轻叹一口气,恍若不经意道,“姐姐仔细想想,大皇子虽然是姐姐的孩子,但他的生母毕竟是李皇后。李皇后生前与姐姐不睦,不见得背地里怎么说姐姐呢。况且李皇后逝世的时候,姐姐身处冷宫,不知道详细,只是最后出了重华殿,才听说这是李皇后的遗愿,可姐姐想想,李皇后与钟淑妃来往密切,为何不将大皇子留在淑妃娘娘身边呢?既然交予姐姐,必然有她独到的用心之处。先不说这一桩,就说大皇子虽然是嫡长子,但母亲死了,地位也很尴尬,与嫡出的四皇子,那毕竟是不同的。两人长年处在同一屋檐下,大皇子年纪又长,四皇子还懵懂不知呢,大皇子估计啊,早就惦记上太子之位了,那么四皇子,便是最大的敌人,与其长大后戎马相见,还不如此时此刻就动了手……”
“你住嘴!”长安再也听不下去,猛拍一下桌子,怒斥道,“云珂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你说这样的话,就不怕遭天谴吗?沈长乐,你还有没有点良心?”
长乐在毫无防备地情况下被长安怒斥一通,即刻便怔在了当下,“我这都是为了长姐好啊,我……”
“出去。”长安目光冷厉,没有一丝温度,“为你将要出生的孩子积点德,少在本宫面前说这些污言秽语。”
长乐此时此刻并不敢和皇后争执,只得隐忍下心中的不满,颔首退去了。
她扶着怡香的手走出桃夭宫,刚要气恼,却见永福宫里的惠芝姑姑迎面向她们走来。
长乐吓了一跳,本想绕一条宫道避过她去,却忽然听得惠芝唤她一声。
“昭容娘娘,太后有请。”
沈长乐平时极少进永福宫,就算来给太后请安,也是跟皇帝一同前来,此时此刻,大殿之内只有太后、惠芝与她三人,连贴身宫女怡香都被避了出去,长乐便隐隐觉得大事不好。
“沈昭容,见了皇太后,为何不跪?”
惠芝语气凌厉,长乐顿时心中一惊。她怀有身孕,皇帝已经免了她请安礼节,此时惠芝这般说,她也不敢不跪,便叩了一首道,“臣妾见过皇太后。”
太后也不去看她,只端了一碗茶来,还没喝上一口,便连盏带茶,一齐向沈长乐泼去。
“沈昭容,你好大的胆子!”
长乐沾了一身的茶水,吓得连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儿地叩首道,“太后息怒,太后息怒,臣妾不知犯了什么过错,还请皇太后明示!”
太后冷冷一嗤,眸中尽是凛冽之意,“看来你是不准备认了,那就让哀家来告诉你。关于大皇子陷害四皇子的谣言,是从你宫里传出来的吧?沈昭容,你的心思真是狠毒啊,居然敢对一个孩子下手,你到底是何居心!”
长乐的额头瞬间冷汗肆意,透骨钻心,她匍匐到太后脚边,哭求着道,“求太后明察,臣妾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绝对不敢诬陷大皇子啊,此事定是有人冤枉臣妾……”
太后神色冰冷,声音像从嗓子底处迸发出来,“冤枉你?你宫里的人都已经招了,是你怂恿他们到处散播谣言,你还敢矢口否认吗?!”
“太后,太后,臣妾求您了,真的不是臣妾做的,太后……”长乐苦苦哀求,见太后仍然无动于衷,忽然心生一计,双手紧紧地握住小腹,艰难出声道,“痛……好痛……”
惠芝见状,也不禁冷汗涔涔,立刻望向太后道,“太后,这……”
太后面容冷漠,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只是冷眼看着沈长乐跪在地上,厉声道,“传哀家的旨意,昭容沈氏废为庶人,即刻打入冷宫,终生不得出!”
“母后!”
话音未落,楚洛已经带了贺昇疾步向殿中赶来,他一见长乐跪在地上吃痛不已,立刻上前扶住她,温声道,“长乐,没事吧?”
“皇帝!这是哀家的永福宫,你还有没有规矩!”太后怒极起身,目视着楚洛道,“沈氏心怀不轨,蓄意捏造谣言谋害皇嗣,死不为过!”
楚洛眉心一沉,脸色渐渐沉着,恭恭敬敬地向太后下跪道,“母后,这其中定有误会,儿臣相信,此事断然不是昭容所为。”
“皇帝啊皇帝,你真是被迷了心智了!”太后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皇帝,“昭容宫里的人都已经全招了,她还有什么话好说?!”
楚洛心底徒地一跳,口吻却是极为淡漠,“昭容身怀皇嗣,且与皇后是生身姐妹,定然不会做这样的事,还请母后明察。”
太后微眯了双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那么哀家今日要把沈氏打入冷宫,皇帝要保她,也是想与哀家作对不成?”
楚洛微一颔首,恭敬答道,“昭容是儿臣的嫔妃,如有过失,也是由儿臣发落。”
“你……”太后气得手指直指皇帝,声音都沉沉发颤,“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
话音未落,太后忽然捂住心口,一下子向后倒去。
“皇太后!”
“母后!”
“快宣太医——”
宫外霎那间进来无数宫人,永福宫里顿时乱作一团。
长乐趁着宫内大乱,悄悄闪身出去了。怡香立在门外,看着长乐出来,立刻上前道,“娘娘没事吧?”
长乐极为满意地看她一眼,沉静笑道,“是你去请的皇上吧?”
怡香面上一红,立刻低下头去,“奴婢听着里头的动静,便想着娘娘定是出事了,所以才去明德宫找的皇上……”
“你这事办的不错。”长乐轻轻抚着手腕上的碧玉镯子,静静一笑,“如果不是皇上及时赶到,本宫现在就身处冷宫了。”
怡香闻言,不由得含了几分诧异之色,“太后真要这么做?娘娘可还怀着孩子呢。”
长乐眼里闪过一丝雪亮的恨意,咬牙切齿道,“太后那个老毒妇,非得要我的命不可。怡香,你回去查查,到底是宫里哪个人走漏了风声,一律仗毙。”
怡香脸上逐渐失去血色,“娘娘……”
长乐深深吁了一口气,握着怡香的手,神色突然狰狞,“太后已经盯上本宫了,皇上能救得了本宫一回,可不见得能救得本宫第二回,只要一个不注意,本宫和这孩子,都得死在太后的手里。”
怡香越听越害怕,手指不住地颤抖,声音也是断断续续的,“娘娘……那……那咱们该怎么办……”
长乐转首迫视着她,不留分毫的余地,“本宫必须要活下去,本宫要当正宫皇后,绝对不能就这样轻易的死在太后的手里。一不做二不休,只有死人才是不会说话的,也唯有如此,才可以保住本宫和孩子的一条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