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风一愣,“主子,您的意思是?”
“她既然是被凌湛带走的,人自然就在繁冠宫城之内,不管他有什么目的,即便宫中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我都必须要将她带回来。”
梁墨萧转身就要走,断风连忙追上他的脚步,立在他身前道,“主子,您可是南夜的萧王,锦耀宫城这样的地方,贸然前往,只怕会对您不利。”
“让开!”梁墨萧对他的话恍若未闻,冷声道。
“恕属下得罪,请您冷静一些。”断风已经全然没了平时散漫的模样,急声道,“柳公子智谋无双,定然是想好了对策才会与之前往,若真是有事,夏桀怎可能安心地送霍三小姐回庄,或许是公子另有想法,您贸然行动,万莫打乱了公子的谋划才好。”
“我不知道她有什么谋划,”梁墨萧漠然道,“我只知道,我决不允许让她独自一人待在那种危险的地方。”
半夏见梁墨萧这般样子,神情动了动,“萧王爷,不如听婢子将当日的情形与您诉说之后,您再做安排。”她虽然也很想尽快将少主从那地方带出来,可也不希望梁墨萧乱了方寸。
“说。”
锦耀宫城。
凌湛处理好事务从勤政殿回来时,一踏进寝宫宫门便警觉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宫内太静了,即便他一向不喜欢太多人在身边伺候,可也不会连一个人都不留,而且奇怪的是,宫殿周围的暗卫却没有任何异动。
他顿时警惕了起来,又往里走了几步,他依然感受不到任何生人的气息,难道这世间还有人的武功在他之上?想到这个可能,凌湛不由的沉下气来,若是真是如此,他还可以攻其不备。
宫内高大的檐柱之下轻靠着一个已经昏迷过去的宫婢,再往里走,地上又躺倒着一个不省人事的宫人,想起琉璃还在寝卧内躺着,不由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他朝里面快走了两步,却在龙榻之前看到了一道如画般无暇的背影。
不过他此时可没有欣赏名画的心情,心念电转之下,手中的玉骨扇已经脱手而出,直直地朝着那道不请自来的身影袭去。
不过那人显然早有防备,身子一闪,如一阵清风拂过,转眼便躲过了凌湛的袭击。
回身之时,露出了一张风华绝代的脸,精致的五官仿佛要仔细雕琢后才能安在他的脸上,尤其是那一双温柔似水的眸子,纯粹,纤尘不染。
“皇上便是这般招待贵客的吗?”他眯着眼,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着。
凌湛一把接住已经回旋至身前的骨扇,漫不经心地摇了摇,心道,听闻此人武功不高,却有一身诡异的轻功。
“对于不请自来的贵客,朕向来是这样招待的。”
“不请自来?”只见他微仰着头,脖子仿佛汉白玉雕琢而成,仰成一道完美的弧度,然后笑了,笑的极为温柔,“白某怎么听闻,皇上在遣人寻我?”
凌湛看着眼前这个身着月白长袍,随意转换周身气质如同妖孽一般的人,又看了一眼始终紧闭着双眸不见醒转的琉璃,最终还是勾起了一抹有礼的微笑,执扇颔首道,“原来是白神医到了,朕迎客来迟,请神医见谅。”
身负白泽之名的沉鸢,身上全然没有了慵懒散漫之意,反而十分客气地对他拱了拱手,“皇上客气了。”
言辞间略略寒暄了两句,凌湛便唤来德纯去为沉鸢准备洗尘,竟是一反常态,似乎并不急琉璃病症一事。
沉鸢温和无波的眸中终于还是凝聚起了一层阴郁,仿佛刚刚还晴朗的天空突然间乌云密布一般,他一指安静地躺在床榻之上的琉璃,声音温凉而起,“皇上难道不担忧她的病症?”
凌湛自然没有错过他眸中浮起的心疼,却微微笑道,“固然是忧心的,不过据闻神医乃是天下第一圣手,如今神医来了,万般病症定能迎刃而解。”
话音一落,沉鸢那柔和的面色一下子清冷起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也不知究竟谁比谁更急切。
“我治不了。”
沉鸢的话音一出,果见凌湛霎时变了脸色,立刻带着疑惑的目光探寻着他,妄想从他的眼睛里找寻到一点他这么说只是为了激他的痕迹,可是没有,他说的是真的。
“我只能尽力而为。”沉鸢又道,也不管身后的凌湛是何表情,安然地坐在了榻边,抬起两指探了探琉璃的额间,又收了回来。
年幼之时,他曾亲眼见过琉璃风寒袭来倒地不起的模样,这一幕如同梦魇一般追随着他,也是因此,他才下定了决心去学医术,就是为了根治好她身上的寒症,可是他还没研制出这样的药,她又一次倒下了。
沉鸢轻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看着殿中由德纯带入的一众宫人宫婢,还有凌湛一眼,“无关的人都出去,我要给她看诊了。”
凌湛抬了抬手,殿内的人鱼贯而出,可是他却没动。
沉鸢侧头看他,对他微微一笑,并道,“请皇上也出去。”
凌湛不动声色地睨了他一眼,微微上扬的薄唇至始至终带着一抹熏染的笑意,若是能忽略了他此时眼中如黑云般翻滚的阴翳的话,才是真的一派友好,“朕不是无关之人。”
沉鸢一时觉得这话听着好笑,可他也断然不会将心中所想道出,只是挑了挑眉,温和无害地回望过去,然后道,“白某问诊有白某的原则,若是皇上不能接受,那白某只能将她带走,相信皇上也不愿看到她始终昏迷不醒地躺在这里吧?”
高人都有些常人难以揣度的怪癖,素闻白泽医人更是只随着性子来,可没想到他在面对琉璃的病症时都是这样,他是疯了不成?
凌湛不发一言,沉着黑眸静静地望着他,然后他什么也没说,一甩袖走了出去。
沉鸢回过头来看着枕着漆黑长发,安静地闭着眼眸躺在龙榻上的琉璃,懒懒一笑,这一瞬间好像那个散漫的沉鸢又回来了。
其实他问诊根本就没有什么原则,更别提他要诊治的人是琉璃,其实不过是他想与琉璃独处一会儿,看着凌湛那张不可一世的脸就心烦罢了。
他对琉璃忍不住轻斥了一声,“为何这么不听话?千叮咛万嘱咐,你还是感染了风寒,是想气死我不成?”
可是无论他现在说什么,琉璃都无法回应他,甚至连个淡淡的眼神也无法给。
静默了一会儿,沉鸢抬起左手,以自己的手腕垫在琉璃的腕下,搭上了她纤细的手腕,垂眸仔细地感受起脉象来,片刻之后,又换了她的另一只手。
换了右手之后,与方才差不多,依旧是紧脉,血脉收缩,脉沉迟弱。
不过这些脉象都极浅,且深藏多年,平日都很难发散出来,但是一旦感染了风寒,便牵一发而动全身,导致她的身体顿时便承受不住了,脉势与脉律上太过细微,寻常医者看不出来实属正常,但沉鸢对脉象的体会以及敏锐却绝不是寻常医者可比的。
其实琉璃身上所带寒症的严重程度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寻常用药对她而言已经无用,他平日给她开的药方大多也只作预防之用,如今陡然发病,他也只能姑且一试旁的办法了。
然后从袖中取出来一个密织锦绸所制的布包,是个如他身上衣服一般的颜色,抖开后,只见里面排列着大大小小长短不依的银针百十根。
他平日很少会用到银针,因为大多数病症他只需要探过脉,留下一张药方即可,没想到今日倒是要用在琉璃身上了。
他抽取出数根一般长的银针,持在右手,一阵银光的舞动,下针的动作如他的轻功一般无影无踪,而他手中的银针已经尽数落在了琉璃各处穴位之上。
而后便束手等在了一旁,短短半刻钟的功夫,却叫他等出了数日那般长,他不知道的是,殿外还有一个人也同样负手等候着,竟是半步也未挪动地方。
收针后,沉鸢再次把了遍琉璃的脉搏,紧凝的眉峰这才微微舒展了开来。
随后豁然起身,在凌湛的寝宫之中走动如同漫步在自家书房一般惬意,走到桌旁,大笔一挥,写下满满两大页纸后,出声道,“进来吧。”
几乎在他话音落时,凌湛已经疾步出现在了殿内,沉鸢转身将药方交给了他,“这些药材对皇上来说不是难事吧?记得按照上面所写的时辰与用量,哪一些合在一处,哪一些分开单煎,我都已经写在方子里了,要按时让她服下。”
沉鸢又看了一眼琉璃,想起数日之前,他也同她一样身在梓云,万没有想到她会遭此劫难,他会马不停蹄地赶来繁冠城,是因为琉璃的师父无言大师出现,算出她近日有一劫,才让他前来,只是一来就看到她躺在这里,即便此时他已经暂时压制住了她的病症,心里也依然很不好受。
心中不好受,出口的话便也不那么好听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