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出夏桀的名字他尚且可以理解,可路茗,那不是南夜斜峡关守将的名字吗?与她,与苍雪又有什么关系?
他对她可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韩青元感觉自己待在这銮驾之内都快疯了,榻上的姑娘在昏迷之时喊着别的男人的名字,而自己的这位君主居然还笑了……
凌湛命令车队加紧时间赶路,竟是仅用了三日便赶回了繁冠城。
锦耀国中的暴雨整整下了两天一夜,直到回到都城这一日方才天气晴好。
可这一场大雨倒是浇熄了锦耀的炎夏,天气骤然就冷上许多,待出了太阳才又回暖一点,但空气中已然有了初秋的味道。
从进城开始,整条通往皇宫的大道都已经戒严,任何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夹道两旁皆是三品以上官员,以及京卫营护卫。
到了正午,銮驾车队终于出现在大道的尽头,百官俱整衣肃目相候,人群里出现了短暂的骚动。
直至銮驾到得跟前,“臣等恭迎吾皇回宫!”道路两旁“轰”地跪下一排黑压压的人,同时响起震耳欲聋的山呼声,那声音竟将车窗都震的呜呜作响。
凌湛几乎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静躺在绒毯之上的琉璃,随之反应过来,若真是能因这声音将她吵醒,他反倒要好好赏赐这帮大臣了。
他命问谷前去说话,没过多久,马车再次启动,外面的人群也影影绰绰地动了起来,马车一路直通宫城。
在无云万里的晴空之下,琉璃仍是坐着马车进入了这巍峨高墙之内,金碧辉煌堆砌的虚幻,以这样的方式将她笼罩了起来。
一路到了宫门口,马车都没有停下的迹象,一直待车赶至凌湛的寝宫前。
銮驾停下,外面便传来了谨慎肃整的声音,“恭迎皇上回宫。”
上前掀起车帘的乃是此次并未同行,在宫中守候的德纯,车帘挑开,他看到躺在车驾之中的琉璃眼中有那么一瞬的惊讶,不过须臾就消散了,只垂头禀告道,“皇上,六部尚书均携奏本进宫了,此时正在勤政殿外候着,还有岚王爷自连塞回都后也有要事禀明,老奴领人请王爷在偏殿喝茶。”
“嗯。”凌湛应了一声后,回身将琉璃拦腰从车上抱了下来。
“皇上!”看到凌湛亲自将人抱出了马车,德纯不由轻诧出了声。
凌湛迈开长腿稳健地往前走去,头也不回地说道,“还有什么事吗?”
德纯张了张嘴,最终垂首不再言语。
凌湛恍若未见,又对着德纯吩咐道,“遣几个安分机灵的宫婢过来伺候。”
皇上这是要将柳……柳姑娘安置在自己的寝宫吗?连番的惊讶震的向来沉稳的德纯都反应不过来,只能连声道,“是。”
凌湛不再看德纯一眼,抬步踏进了宫门,一路将琉璃抱至龙榻之上,温柔地拉过一旁锦被,一直拉到她的颈部,把她盖了个严严实实才放开手。
德纯站在一旁,对凌湛异常的温柔体贴佯作未见,直到他起身走出寝卧时才问道,“皇上是否要先洗尘用膳?”
“不必了,去勤政殿。”凌湛快步地朝前走去,直到快出殿门的时候才回头望了内殿一眼,道,“着人好生照看着。”
凌湛前脚刚到勤政殿,后头宫里就已经炸开了锅,纷纷议论皇上从宫外带回的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
也不知是从谁的嘴里将确切消息透露了出去,从凌湛亲自抱着琉璃进了自己的寝宫,到凌湛对琉璃如何体贴,说的事无巨细,就连琉璃在病中都已知晓,更别说她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容貌,举世无双,倾城之姿,传的惟妙惟肖。
流言这种东西,即便德纯三令五申不许他们乱传,便是凌湛治下的宫城再严谨,也到底堵不住他们的嘴,这本来就是最不费成本的东西,尤其是在看到自家向来清心寡欲的皇上竟前所未有的如此体贴一个姑娘时,他们自然会震惊。
宝栾城内最大的酒楼鼎香阁前,忽然来了一队气势惊人的人马,为首之人一身玄黑秀金的衣袍,英姿颀秀,脸似玄玉,艳逸卓绝的五官,通身上下,透着那种与生俱来的执掌乾坤的霸道,可此时他的双眸里,却满载急色,还带着淡淡杀气。
从他跃下马之时,身后护卫模样的一众人紧跟着翻身下马,分明满身风尘仆仆之味,却动作整齐,不带一丝累赘,由此可以看出,训练他们的主子又是何种性格。
柜台后的掌柜听得酒楼外一阵嘈杂的人声,忙探出身子往门外看去,待看清那道如竹般颀长挺拔的身姿时,眼眸顿时一睁,放下手中的算盘就从柜面后急忙走了出来。
来人踏进酒楼之后什么也没说,却见那掌柜躬身弯腰,极近恭敬的模样道,“这位公子,楼上请。”
原来,来人正是梁墨萧。
他淡淡扫了一眼掌柜,铁青着一张脸往二楼而去,然后连那掌柜也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主子,自五日前公子前来阁中命属下给您递消息之后,此后就再也没见过公子,只是公子身边的那名婢女如今倒是正在阁中,她受了重伤,不过好在昨日就醒了。”掌柜挑开楼道转角的一道帘子,将梁墨萧等人往三楼引去。
“重伤?”梁墨萧本就不大好看的脸色此时越发冷厉起来,“谁将她送来的?”
“是公子身边的那个护卫。”顶着梁墨萧只增不减的威压,掌柜的立马答道,然后又补充了一句,“哦,还有一个姑娘。”
他眯起眼睛,沉声问道,“那姑娘是何模样?”
陡然听闻梁墨萧问起姑娘的长相,掌柜有片刻的停顿,似是不太明白他为何会有此问,但还是回忆着描述了一番,“那姑娘当日穿着一身鹅黄色的长裙,长相极美,十分灵动,也可谓当世少有的美人,不过……”
“不过什么?”见他突然吞吐起来,梁墨萧便有些不悦。
掌柜的一个激灵,连忙将含在口中的话吐露了出来,“不过不如柳公子。”
梁墨萧看了他一眼,眼中的厉色一闪而过,他已经猜出,此人定是霍灵,既如此,心中立即升起了不好的预感,眸色加深,压抑道,“那男子此时人在何处?”
“走了。”
“什么?”梁墨萧嚯地停下了脚步,以夏桀对琉璃的感情,他不可能放任她不管,难道说琉璃并没有被凌湛带走,其实是与夏桀一起将霍灵送回青云山庄了?
可是以他对凌湛的了解,若是此行没有达到凌湛的目的,会如此轻易地就返回都城吗?
掌柜的上前推开了三楼其中一个房间的门,请梁墨萧入内。
他现在没有一点欣赏屋中装饰的心情,又问道,“他们走时可说了什么?”
“那男子什么也没说,将人送到便准备走,倒是那位姑娘,再三拜托我们要照顾好那名婢女。”只见掌柜的说着话,走到屋子东面的墙壁前,不知在哪里摆弄了一下,很轻松地便将那面墙壁旋转着推了开去。
梁墨萧目光未抬,径直朝密室内走去,看来他们什么话也没有留下,事情究竟如何,只能问半夏了。
说是密室,其实里面并不是一个密不透风的房间,屋中陈设与酒楼内其他房间别无二致,也朝南面开设了几扇窗户,只是没有门,而且这间屋子很深,中间又隔了数道隐蔽的开关。
除了断风之外,其他暗卫都留在了外间等候。
而已经在密室之内静卧了三日的半夏,即使身负重伤,在听到外间传来轻微的响动时,仍是习惯性地将手按在了身侧的长剑之上。
她微微侧过头,待看清来人的脸时,惯常冰冷的脸色此时也稍稍带出了些许变化,“萧王爷……”随之艰难的便要坐起身子。
梁墨萧一脚踏进来,一抬眼望向在床褥上挣扎起身的半夏,脚步一顿,琉璃此时行踪未定,他心中烦闷,对待旁人便没有太多耐心,只道,“你有伤在身,就不用起来了,她在哪?”
半夏起身的动作有短暂的停顿,梁墨萧明显地看见她放在一边的手微微握成了拳头,然后就听到了他此时最不愿听到的消息,“少主被锦耀帝君带走了!”
见他没说话,半夏只能接着往下说,“还有您留给少主的暗卫,也全都死了。”
半夏说完,再看梁墨萧的神情,方才还焦灼的神色竟然消散了,无惊无怒,面色平静,可平静之中,却隐隐令人胆寒,仿佛在这无边的沉静之下,有一场惊瀚的飓风即将刮起。
“还有吗?”他缓缓反问。
梁墨萧平日是何模样,半夏恐是不知,只是他在琉璃面前向来是温和有余,温顺更加,而此时寒冽陡生的语气,冷到她都忍不住当场怔住。
看到这样寒气逼人的梁墨萧,断风连忙站出来道,“主子,现在该怎么办?”
梁墨萧冷笑,“这还不简单,去锦耀将她带回来就是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