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墨萧抬着头从琉璃身上移向屋外的水天一色,雨水已经小了下来,坐在堂厅内都能感受到一阵清新凉爽的触感侵袭全身,这个季节的雨应当是冰冷的,可是空气中却不知怎么,有一股湿润温暖的气息。
“你……想要什么?”片刻的沉默后,梁墨萧平静地开口,“还是,我这里有什么你想要的东西?”
琉璃忽然笑了,眉目间温淡散去,捎带了一丝愉悦,“两年前的番月给不了我什么,两年后的番月没给我什么,你以为我要什么?”
这一笑下的纤尘无暇,不经意而令人微醺沉沦,梁墨萧见之移开眼去,轻吐口道,“不平等的交易。”
“哦,”琉璃一怔,异常专注地沉思起来,不过须臾就打破了静默,“可我确实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不然,等我哪日想起了再同你要?”
这下换梁墨萧怔然,抬眼似要看向琉璃眼底,那样一双清澈见底的眸子不掺杂一丝杂质,如琉璃般透彻,这么简单又这么复杂,这样两种气息融合在一人身上。
“期限。”琉璃给了番月两年,换番月一个平地而起,那么这次又会给他多久?
琉璃深深地回望了过去,半晌,风淡云轻开口,“夺了这天下。”没有气吞山河的壮志凌云,没有石破天惊的豪情满怀,就那么清淡的,轻云浅月的,说着他人连想一想都会指尖发颤,心尖一紧的话语。
断风愕然地看向琉璃,心中一个声音在呼啸着,这是个疯子!这样的事情谁不是徐徐图之密而谋之,哪个能像他这样毫不在意就说出口的,眼睛又慌张地看向夏桀与霍灵二人,却见这二人皆是不动声色的模样,竟是再正常不过。
梁墨萧搁在腿上的手,食指一动,包裹在沉沉雾霭下的双眸层层剥离,一道清亮而温暖的光芒显现了出来。
沉默,在这小小的堂厅之中,谁也没有说话,一切都在这一刻静止了,除了雨水打在房檐青瓦上的清脆响声在提醒他们,时间在持续流淌。
唇边带起一抹弧度,梁墨萧静静地看着琉璃,挑起本就狭长的凤眸,浑然玉质的脸庞立时生动了几分,生出几分别样的姿态来,那曜黑的清亮眸子清明沉静,带着诱人心魄的蛊惑,“好。”
琉璃摹地觉得心跳漏了一拍,眼中那个锦绸玄衣,长身坐于乡野,却仍似睥睨四方的梁墨萧,确有傲视天下的傲骨于身。
没有人知道,这样一番对话,这么一个约定,或许能为这锦绣江山颠覆易主,或许能为这纷繁天下改写篇章,就在这一个山野间的小村落里,就在这四方方一个堂厅里,历史的齿轮又向前推动了一步。
在暗沉沉的缭绕云雾之间,阳光从云层中扒开一道裂缝,万道金光斜斜地投射出来,给大地洒下密密麻麻一片碎金,千丝万缕的光芒闪耀着冲散了眼前的朦胧。
“天晴了。”断风不可思议地看着再一次毫无征兆变幻的天空喃喃道。
织缀的熠熠金光笼罩在琉璃身上,周身散发着淡淡光华,声音空灵飘渺,“你知道有一种东西叫天意吗?”忽地笑了。
梁墨萧眯着双眼看向不似凡人的琉璃,暗暗叹道,我知道有一个人叫柳离。
“哎哟哟,这天都放晴了,这雨下的,后头的柴火都湿了,生了半天火愣是没生起来,也没给几位贵人倒杯水。”老人一脸懊恼地跑了过来,倒真是热情好客。
“老人家,我们就不喝水了,急着赶路,多谢您借地方给我们避雨。”断风凑近老人身边,怕他听不清,提高了些音调。
“啊?你说什么?”老人看向断风,一脸的疑惑。
断风张了张嘴,看向一旁的夏桀,示意他来说两句。
夏桀面无表情地走到老人身旁,声调如常,“老伯,多谢。”
“哎哟,客气什么,都没给你们端碗水的,这刚下过雨的路不大好走,你们慢着点。”老人颤巍巍地将他们送到门口,才转回身朝屋里走去。
“这老人家有点意思,我说这么多还不如你说两个字。”断风看的目瞪口呆。
走到马车旁,琉璃顿住,“灵儿,帮我把那只落汤鸡请过来。”
“好!”霍灵抓起腰间比巴掌大些的小,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了原地。
梁墨萧平静地往远处看了一眼,雨停了才去抓那个暗卫,想不到他还有几分恶趣味,看着霍灵消失的身影,“你知道我要去青云山庄?”肯定的语气中透着淡淡的不解。
“嗯,”琉璃悠然自得的样子,“萧公子。”
梁墨萧化名的这位巨贾萧墨商道涉猎极广,虽处于士农工商的最底端众人却不敢轻视他的原因,便是他掌握了诸多命脉。而青云山庄以奇门遁甲奇工巧匠闻名于梓云,据闻近日庄内出了一件神兵利器,如此商机,萧公子怎么可以错过。
“原来如此。”琉璃的气定神闲给了梁墨萧小小的震动,原来很多事只需化繁为简看其表象就能明了,过于深入剖析反而令自身困顿。
“公子,那家伙居然能躲过我的金箭,抓不住他!”霍灵轻身落在琉璃身后,脸上有些懊恼。
以最快的速度探其功底,却不恋战,断风倒是对霍灵有了新的一层认识,这不只是个娇蛮好斗的大家小姐。
“阿桀,去告诉他,胆敢再有下次,打断他的腿。”琉璃毫不在意地说道。
断风刚想看向夏桀,却不知这人何时从他身边消失了,这怎么可能!梁墨萧对夏桀的身手亦是感到几分惊艳。
夏桀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问泽身后,身影犹如地府鬼魅出神入化,以手按住他的肩膀,问泽发现凝起十成功力也动不了一分,此人功夫之高令人惊惧。
“下次……下次。”夏桀波澜不惊的脸庞闪过一丝麻烦的神色,“算了。”伸出左掌照着问泽的右腿便是随意一击,右手一松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问泽抱着被打折的右腿,一边是莫名其妙,一边是疼痛难忍,脸上的神情一时五彩纷呈,格外搞笑。
夏桀无声无息地落在琉璃身后,声音低沉,带着些许僵硬,“打折了腿。”
“不是让你警告他下次再打断他的腿吗?”断风默默地插了句嘴。
夏桀看了他一眼,“麻烦。”
“是我不好,”琉璃垂眸笑道,“不该让阿桀带这么长一句话的。”那双灼灼其华的双眸闪着狡黠的灵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