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命运

门神把手伸在火堆上烤热，然后揉着淤青的侧脑，开始散瘀，看着杜澈阴毒的面孔，他试着问了句：“你和那些锦衣卫有仇？”

杜澈抬起脸，神情已经变得平静，声音也显得平淡：“我本来是一个普通百姓家的孩子，是锦衣卫在我幼年时将我掳走，把我带到杜尚淳面前，杜尚淳死后我又接管了扶道社。那群锦衣卫改变了我的命运！”

门神发现杜澈的故事很复杂，牵扯了太多，沉思了片刻，门神再次发问：“不对哦，那群锦衣卫找杜尚淳干什么？这样敢明目张胆的见他，作死？”

杜澈皱着眉头没说话，似乎在回忆多年前的事情经过，但又像是在编排说辞准备诓门神。

“锦衣卫主动找到了杜尚淳，但是那群锦衣卫已经不是原来的那批锦衣卫，他们是锦衣卫的后人。他们秉承了先辈遗志，仍然在拼尽全力追杀潜入蜀中的东瀛人。他们找到了东瀛人的踪迹，在蜀中追查了很久，最后他们顺着线索摸到了巴地。”

杜澈开口后的语速很快，并没有停顿，看样子像是真话。

“锦衣卫的后人本来是不想与清人合作的，一来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份，很可能露面就会被杀，二来，他们已经没有能力诛杀那些东瀛人了。他们是不得不铤而走险，与扶道社合作。”

门神点了点头，锦衣卫的后人有那种想法不奇怪。就算他们的所作所为是在为国为民，但是以清廷的作风，肯定会用雷霆手段将之灭杀。前朝余孽，无论放在哪个朝代，他们都是被抹杀的对象，更何况是大清这样的嗜杀王朝。

“锦衣卫为了追杀那群东瀛人，耗尽了几代人，虽然最后找到了他们的线索，却也无力回天了。东瀛人在蜀中藏匿了两百年！整整两百年！锦衣卫找到他们的踪迹时，他们已经开始往蜀中运输一些古怪的机器了！正是锦衣卫发现那些机器，继而才查出了他们的行踪。”

门神眉头狠狠一跳，扶道社建立的目的是挽救几近破败的大清，这说明锦衣卫见到杜尚淳时已是清朝衰败的晚年，距离大清开国那会儿，的确已是相差了两百多年。

那群东瀛人隐匿在蜀中运作了两百年……这么冗长的岁月，就算是头猪都能在蜀中玩出花儿来了，更何况是那群狡诈奸猾的东瀛人。

远山上空的月亮，颜色开始越发漆黑，除了眼前被火光照亮的山洞，一眼望去，整片望不到边的山脉就像一头昏黑的巨兽，令人心寒。

“由于东瀛人在蜀中经营数百年，锦衣卫没有把握，怕把所有人全折在了巴地，他们挑出了几个没有家室的锦衣卫，偷偷跟着运输机器的东瀛人，想要一举摸出他们的老巢。一路跟寻，他们从入川的水路一直跟到了这片山的外围。虽然从水路到远山之间，沿途都留有暗号，可是暗号在远山外围就断了，最后除了一发警示危险的红色火焰弹，那些跟去的锦衣卫再没了消息。”

杜澈神色复杂的叹了口气：“余下的锦衣卫到那时才找上我义父，说明一切，倭寇狼子野心，在蜀中有大动作，再不清除这些毒瘤，蜀中危矣！”

“可在这节骨眼上，大清偏偏已是内忧外患，之前在海上和日本人打了仗，败了，又割地又赔款，好不容易才歇了战事。如今为了肃清几个杂碎，让日本人抓住把柄再燃战火，后果并不是当权者愿意接受的。”

门神听到这，心中立马咯噔了一下，立即开口：“杜尚淳那个老太监怎么弄的！”

杜澈的脸皮微微抽搐，苦笑道：“他禀告给了太后！锦衣卫之所以找到义父，就因为扶道社是他全权负责的，他如果不愿意说，没人会知道世上还残存着锦衣卫，所以就算扶道社不与他们合作，他们也有几率全身而退。”

门神脸色铁青，拳头攥得咔咔作响，他这种正直豪爽的人，最见不得就是英雄好汉死于阴谋之下。“结果呢！”

杜澈盯着烧得火红的火堆，面无表情的缓缓开口道：“太后得到消息后，当即下令，封锁消息。就在那晚，和义父见面的锦衣卫全部被斩首，第二天，在远山外围等候同伴消息的锦衣卫也被赶来的清兵围剿，全部被杀。日本人在蜀中已经运作了数百年，怕蜀中百姓或多或少听闻过什么风声，所以太后下令屠了川西，理由是蜀民勾结倭寇。这道懿旨一发，也杀光了我的家人朋友。”

“嘭！”

山洞的石壁被门神一拳砸出了一个坑，碎石窸窸窣窣往下掉。门神扭头，恶狠狠对着杜澈吼道：“畜生！”

升腾的泥土灰尘扑了杜澈一脸，杜澈没有动作，只是继续开口说道：“帝王心术，并非你我能够揣摩的。”

门神面容扭曲，他心里知道那时候杜澈还是幼童，这些事情不是他能左右的，杜澈也是受害者，但是他看着杜澈就仿佛看到了清廷的缩影，一股无法言语的恨意立马就升腾起来。

等到门神终于消停，杜澈这才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再次娓娓道来：“义父是受命于人，他也有苦衷。那时候我太小，什么都不懂，只记得清晨被一群黑衣人掳走，第二天义父当着我的面，下令屠了我的家乡。这么紧凑的巨变，我能神智正常的活到现在也算幸运。”

门神心中一叹，这就是命运啊，在自己最无能为力的时候遭受迫害，然后失去了人生中最宝贵的东西，这便是无法反抗的命运，这便是不能挽回的遗憾。

忽然间，门神脑筋一转，想到了一些东西。杜澈说他是被锦衣卫掳走的，可是锦衣卫在见到杜尚淳后，很快就被全部灭杀，杜澈在说谎，掳走他的并不是锦衣卫！或者……锦衣卫并没有被杀！

看着门神疑惑的模样，杜澈突然开怀大笑，乐不可支：“都说你是憨货一个，只是我扶道社里的屠手，原来你也不傻不笨，懂得在故事里面挑刺。”

看着杜澈哈哈大笑的模样，门神也不掩藏，直接说出了疑惑，他怀疑锦衣卫并没有被杜尚淳杀了。

“不，锦衣卫的确都死了。只是他们的消息，义父隔了三日才上呈给了太后。他虽然忠于清廷，忠于太后，但义父并不愚忠，他和锦衣卫做了一个交易，而后锦衣卫就全部自裁了，以死明志，也是用鲜血感谢义父的恩情。或许他们被那百年的枷锁，困得太累了，义父许下诺言后，锦衣卫就含笑自裁了。”

门神神色肃穆，心中暗道都是一群好汉子，为了不拖累杜尚淳，为了数百年的宿命，死有何惧！

收拾了一下情绪，门神对着杜澈说道：“杜尚淳缓了三天才上呈消息，这三天锦衣卫就是在寻你？”

杜澈点了点头：“没错，锦衣卫花了三天时间，终于找到了我这个纯正血脉的蜀人。找到了我这个可以开启七杀碑的蜀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