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的阳光洒进窗口,温暖的流光铺满王一半面前的桌子,光晕里好像有无数的小点在移动,王一半揉了揉眼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的视力竟然开始极速下滑。
狠狠晃了晃脑袋,这种朦胧的视感还是挥之不去,王一半深深吐了一口气:“不死青,不死青!妈的。”
门口响起脚步声,老郎中推开了房门,捏着花白的山羊胡子,他笑眯眯望着着王一半:“时间差不多哦,外面有人接你来了。”
青城山里的落山虎换了一批又一批,但这个老郎中却一直留在白使身边,能被白使如此重视的人,能耐当然颇为不俗。
秦巨白为匪多年,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全是各种疤痕,这些伤放普通人身上,死够十次都不过分,但这老郎中能让秦巨白活下来,这就够了。
虽然年逾古稀,但老头整个人精神很好,老腿一迈步步生风,完全没有老朽之人的腐气。
王一半看着老郎中,心中有些想笑。老郎中救死扶伤,自己却又杀人放火,这老头若是不治自己,这便已经在救别人了,但他治了自己的伤,那托他的福,自己又能出去杀人放火,祸害别人了。
“多谢老丈哦。”
王一半睁着一只眼睛,怪声怪气的拱了拱手。
老郎中捋着山羊胡,笑眯眯的点着头,也不说话,退了出去。
和落山虎走到青城的官道,王一半觉得喉咙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就像整条脖子都在慢慢萎缩,缩成一团僵硬的死肉,从里到外都开始麻痹。
“咳!”
王一半大声咳了咳,他脖子越来越硬,眉头越皱越紧,冷汗渐渐都流了下了。
这三天,青城简直炸了锅,分散各地的鹰隼和蝗虫子,全部回来了,他们发了疯一样找着王一半。
这样的险境,王一半却走到了官道上,如此惹眼的地界,倒也是心大。他答应白使杀了鹰头和蝗首,那今天这两个人就必须断气,而且他不会玩阴谋,所以他想的很简单。
鹰隼子多,那就杀干净,一个一个杀,直到最后杀了鹰头。蝗虫子多,一个一个屠,直到最后屠了蝗首。虽然过程不会很麻利,但手脚一定会很干净。
官道的中央,立了很粗很长的一根木头,干净的路边出现这么一个物件儿,倒也奇怪。
王一半站在路中央,扭头盯着落山虎,口齿已经有些不清:“人……人呢?”
落山虎脸庞微微抽搐了几下,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王一半不屑的冷笑一声:“这个批样子还做什么土匪,回家种地嘛!”说完掏出不死青,他准备卷上一支,死战将近了。
这头落山虎王一半认得,就是在澡堂子被白使掌掴的那人,回想起他提刀时的模样,还是有点血性的,敢杀敢拼。只是三天,不知道这三天过了,这落山虎怎么萎靡成这卵样。
落山虎看王一半又在卷那古怪的烟叶,他竟然硬着头皮扯过了王一半的玉壶!玉壶脱手,王一半满脸都是不敢置信!他不是被落山虎的粗鲁吓到,更粗鲁的他都见过,他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开始麻木!
从落山虎伸手,王一半就知道了他的意图。下一秒,王一半本该脚下一错,伸手抓住落山虎的手,十指反扣用力一提,折断落山虎这只莽撞的手臂与手指。
可是这骨子里的反应,早已经形成条件反射般的肢体动作,失了效。
王一半僵硬的脖子缓缓扭过来,语气森然道:“今早上那碗汤药……你他妈……下毒?”
王一半猛的回想起,今早上的药汤不是老郎中送的,就是面前这个落山虎端来的。汤药味道与往常无异,估计毒药的味道被苦涩的药味盖住了。但汤药冒的热气,的确有股浓香,闻着甜得腻人,当时王一半也没多想,一口就喝光了。
现在回想起,王一半顿时心就凉了半截,白使这老狗算计了自己。
工于心计这种东西,王一半是一窍不通,所以直到现在他也没能猜出个为什么,为什么白使要毒害自己。但他也想通了一点,自己若是活了下了,白使定然是会死的。
不等王一半抽出剔骨刀,一条麻布袋子已经将他套了起来。王一半就像个物件儿,被几个人拖行,最后绑在了街道边的木桩子上。
削瘦的背脊被木桩子硌得生痛,王一半突然又想明白了,原来街边多出来的这个桩子,是来绑自己的!
王一半浑身发软的靠着桩子,模糊不清能听到几个落山虎的谈话,大致就是:“王一半已经被抓住了,速请鹰头和蝗首。”
至于后面落山虎说些什么,先伺候三刀六洞,末了再点天灯云云。这些话题的内容王一半自动就省略了,虽然他现在已成鱼肉,人为刀俎!
但他心里却不悲哀,他仿佛并不认为自己会死。如今他和当年的赵大柱十分相似,他突然也迷信起自己的命格,他自信死不了。
鹰头与蝗首得知王一半被擒,两人立即下了山,快马加鞭,火速冲进青城。一路上他们多次嘱咐落山虎不要先宰了王一半,不让王一半死在他们眼前,他们是不会心安的!
…………
白使站在青城运河的河堤上,冷冽的河风吹得他白衫猎猎作响,他俊逸的面孔满是平淡,眼神怪异的望着官道。
“你看吧,多简单。王一半这种人,你和他玩太多的套路,或许你还没有把话说完,他早已经不耐烦的把刀刺过来了。你只要好好待他,安抚好他那牲口一样简单的心,最后只需要当着他的面,毫无顾忌的把项圈戴在他的脖子上,这便成了。”
老郎中笑眯眯的捋着山羊胡子,轻轻点了点头。
要设计弄死一个人,最简单的最直接的,就是匿于阴暗处,趁其不备,一刀了结他。深一点的,那就多点情节,让其生不如死,最后还不用自己动手,他便自我了断了。最高深莫测的,便是你害了他,最后他还要感谢你,死了都还记着你的好。
白使站在冷风中,对着河堤下吐了一口唾沫,脸上冷漠的表情渐渐变得恶心,看样子都快要呕吐了。
“没想到算计王一半这样的人,竟然需要下药这种手段,真是俗不可耐!粗鄙!”
白使很气愤,很恼怒,以他的本事竟然要用下药这种低级的下作手段,他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