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虎伥

王一半头很沉，心很累，今晚他杀了太多人。他很想立刻解决掉秦巨白，但是他又忍不住想和秦巨白聊一聊，他很喜欢和有故事的人聊天，扯一扯那些俗套的有的没的。

掏出火折子，几近脱力的王一半再次卷了一支不死青，深深吸了一口，王一半猛的咳嗽起来，死命用手捂住嘴巴，一缕黑得发亮的血液流了出来。

“呸！”

王一半吐了一口血水，深呼了几口气，他眯着一只眼睛望着秦巨白。秦巨白现在这般颓唐的模样，哪还有半分落山虎虎头的气派。

秦巨白也从怀里掏出一张烟叶，慢条斯理的卷好叼在嘴里，王一半微微笑了笑，凑上了火折子。

昏暗的灯光下，两人吞云吐雾，烟气袅袅飘散，朦胧间，气氛倒也和谐。

望着秦巨白手中的烟卷，王一半有点困惑，这是最劣质的烟草叶子，按常理是泥腿子的专属。就秦巨白这种人物，不抽金贵的公班土，那也该弄点上好的烟丝啊，日怪！

似乎看出来王一半的疑惑，秦巨白痛恨的望着手中的烟卷，语气中的暴怒尽显无疑：“秦某虽然落草为寇，但也知道什么做得什么做不得！老子不抽洋鬼子的烟土，也绝不贩卖烟土祸害乡亲！”

王一半微微愣神，落山虎不贩卖烟土，那钱从哪儿来？烟土可以说是寸土寸金，这是最好的发财路子！

山匪来钱的路数就那么几条，贩卖鸦片丶倒腾军火丶拐卖人口丶劫道绑票……

看秦巨白手中拿着的物件儿，倒腾军火也定然与他无关，青城里的乞丐也没说秦巨白下山抢姑娘，也不拐卖人口！难道青城的落山虎就靠吃泥巴过活？

王一半木讷的面孔突然有了颜色，秦巨白这老小子卖大义诓他。“秦爷莫和我说笑，青城里的落山虎若都这般遵纪守法，谁他娘还上山做个强人？做山匪不就求个快意人生丶目无王法嘛！”

半支烟卷抽完，秦巨白吐了口酸水，意味索然的张了张嘴：“知道为什么我当山匪吗？因为我全家都被山匪屠了！”

王一半听完便哈哈大笑，山匪杀了你全家你就要当山匪，这是个什么逻辑，笑完他点了点头，表示他还在听。

秦巨白似乎放松了所有的警惕，他慢慢闭上眼睛，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在一个小娃儿面前讲这些。

回想起往事，秦巨白半边脸是狰狞，半边脸是苦涩：“我外出回家时，全家都死完了，我连夜上山，投入了山匪之中。我对那匪首，也就是我的仇人，三拜九叩，让他留我做个山匪。”

灰暗的小巷子里，满地的鲜血吸引了很多蚊子，黑压压乱飞着，秦巨白低沉的声音与蚊鸣声一混，声调怪异。

“我直接表明了我的身份，没有隐瞒，所以当时很多山匪就要砍杀我，以绝后患。但是山匪里有一人，叫白使，他看我的眼神很怪，是他保住了我的命，从此我就成了一头落山虎。往后，我下山次数最多，杀人放火总是抢在第一个，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恶匪。十年！整整十年！”

秦巨白狠狠一拳砸在小摊上，小摊上挂着的灯被摇得晃晃悠悠，黑暗里秦巨白的影子被拉扯得东倒西歪，就像他前半生的动荡人生。

“老子用了十年时间，用了五次重伤，用这浑身的伤疤换来了那杂碎的信任！他终于信我了，哈哈哈哈，他终于信我了。”

秦巨白癫狂的狂笑着，浑身颤抖。

王一半用力皱了皱眉头，他都能嗅到秦巨白散发的无尽怨气，一股寒意从王一半脊椎猛的升腾。此人隐忍的心性太过可怖，在杀了自己全家的仇人胯下做了十年狗，只为最后反咬一口……

秦巨白眼睛猛的睁开，黑暗中仿佛有血光闪过，他嘶哑着喉咙：“那一次他带着白使和我下山。他玩了我最喜欢的女人，他竟然玩了我最喜欢的女人！这让我复仇的计划大大提前了。”

王一半深深吸尽不死青的最后一截，烟头烧了他的嘴，但他却没有发觉。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古人诚不欺我。

“我听到青花在房间里叫，在哭，在喊我骗她的假名，我无能为力，我手指扣进肉里，瘫倒在房门外。我告诉自己要忍！家人的冤魂每晚都会出现在我梦中，让我替他们报仇，我不能功亏一篑。”

“青花被糟践了，我甚至都没有去看她一眼，我继续陪那畜生喝酒行乐，还要装得如无其事。终于，他喝了老子的药酒，麻翻了过去，苍天有眼啊！”

这狗血故事王一半总算听到了头，他点了点头：“然后你就宰了他？”

闻言秦巨白咧嘴狞笑，两排白森森的牙齿寒光毕露：“世上有这般便宜的事？老子先挑了他的手脚筋，挖了他的膝盖骨，最后将他藏匿在山洞里。匪首没了，山匪大乱，我凭着多年的功绩与白使的支持，顺理成章的坐上了虎头的这把交椅！”

王一半听到这也明白了，秦巨白肯定还有其他的阴谋，他不但要收回本钱，还要拿回利息！

“老子当上虎头的第二天，那畜生的儿子丶女儿丶婆娘丶还有个没断气的老娘，全被我关了起来。接下来的故事就精彩了，他们一个个都死于了意外，或者说被意外，或坠马，或暴毙，或失踪。”

何其毒辣，何其阴险，这才是有脑子的人，脑子好使的人都令王一半佩服，王一半不禁肃然起敬：“手段硬是要得，受教了，受教了。老子这些年杀人白杀了，一刀一个这是杀狗，不是杀人，白杀了。”

秦巨白慢慢把脸凑上前，他铁青的脸色让王一半很不自在。“小娃儿，记住了，别人怎么样让你痛苦，你就该怎么样加倍还给他。以德报怨，太酸！人人都以德报怨，那何以报德？”

“老子从山下带回来一群泥腿子，让他们当着那畜生的面玩他老婆和女眷，你猜最后怎么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