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老太君已经明确地表露出暂时不愿让解家后人抛头露面的意思,裴皇后还要执意宣召沐兰进宫。不知这位皇后娘娘是骄纵过头变得不通事理了,还是有意为之,一颗心不由得沉了又沉。
有关身份来历的安排,她还不曾跟沐兰通过气儿,到时裴皇后问起来,怕那孩子应对不当,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她身在宫中是无能为力的,但愿红玉能够见机行事,把该交代都交代清楚。
王葵领了旨意,便麻溜地办事儿去了。
裴皇后此时也没了睡意,跟安老太君细细打听起解家这位幸存于世的后人来。
安老太君不知红玉这一回能否跟她心意相通,更担心沐兰不曾见过大世面,进到宫里面对大人物乱了方寸,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倒出来,因此答对起来处处小心谨慎,尽量留足余地。
国公府距离皇宫并不远,出得宫门,坐上马车,不消两刻钟的工夫就到了。
红玉乍然听说皇后身边的大太监过府来了,还当安老太君在宫中出了什么状况,唬得心脏怦怦直跳。等见到王葵,说是皇后娘娘宣召解家姑娘入宫,第一反应同安老太君如出一辙。
心中慌急,面上却丝毫不敢显露,将人恭恭敬敬地引进厅中,奉上茶点,“烦公公稍候,奴婢这就去为姑娘梳妆打扮。”
“你可得快着些,若叫皇后娘娘等急了,那就是咱家的罪过了。”王葵面上挂着笑,语气之中却不乏倨傲之意。提到裴皇后,便朝皇宫的方向拱一拱手,以示恭敬。
红玉连声应是,“奴婢会尽快的,必不连累公公。”
安顿好王葵出得门来,直奔郁汀阁。
无论在岛上还是在渔村,沐兰都是劳作惯了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偶尔为之还觉新鲜,可一大早起来洗脸、净口、梳头、穿衣、喝水、吃饭都被一群人围着,连方便都有人站在旁边捧了手纸准备伺候,让她感觉很是别扭。
她只要说一句“我自个儿来”,那群丫头便满脸惶恐地嚷嚷着“使不得”,说红姑姑叫她们好生侍奉姑娘,若是怠慢了姑娘,红姑姑可是要问责的,云云。
没法子,她只能将自个儿当成生活不能自理的人,由着她们伺候。
吃过早饭,她正满屋子乱转,琢磨着找些事情来做,打发一下这富贵又无聊的日子。瞧见红玉进门,立刻迎上去,“红姑姑,你来得正好,我有事儿跟你商量……”
“姑娘。”不等沐兰话音落下,红玉便面色严肃地道,“皇后娘娘遣人前来传召,宣您即刻入宫觐见。”
“皇后?”沐兰有些吃惊,“皇后为什么要宣我入宫?”
红玉心知定是安老太君的计划出了差子,涉及到皇家,有些话不好乱说,也没有闲暇细细解释。将瑞喜等人打发出去,拉了沐兰的手坐在榻上,“皇后娘娘叫去,您就得去。在去之前,有些话儿我要跟您交代一下,您可要听仔细了。”
沐兰点一点头,示意她说。
“姑娘的真实身份不好对外宣扬,老太君思量再三,决定将您放在大少爷名下。大少爷的侍妾叶氏曾育有一女,与姑娘同年而生,因是早产,先天不足,出生没多久就染上风寒夭折了……”
红玉将安老太君给她安排的新身份,以及解家大少爷以及那位妾室的名字生辰等等迅速交代了一遍,“我说的这些,姑娘可都记住了?”
说实话,沐兰记得不是很清楚,尤其丙申年、宣宏四十五年什么的,真的很难记。她认为这些也没有必要去记,可瞧着红玉那副恨不能敲开她脑壳往里填的模样儿,实在不忍心叫她着急上火,便点头说记住了。
红玉闻言心头略松,又将需要特别留神的事情着重交代了一遍,才喊了瑞喜等人进来给她梳妆打扮。
沐兰昨日才回到国公府,还没来得及裁衣裳打首饰。她身上穿的,还是瑞喜拿自个儿不曾上过身儿的新衣裳改的。红玉瞧着料子和样式都还过得去,便叫她不必费事换了。
首饰倒是好办,新帝这一阵赐下不少好东西。安老太君不爱那些个花花哨哨,只留下两套出门和会客用的,余下的都叫收进了库房,从里头捡出几样活泼体面的给她簪上便是。
收拾停当,见她这一身跟国公府姑娘的身份相配虽略显寒酸,可也不至于叫人挑出大错儿来,便放心地领了她出门。
到了前厅,两厢厮见过,王葵便催着沐兰上路。
红玉上前一步,便要去扶沐兰。
王葵一甩拂尘,似有意又似无意地挡下她,朝沐兰微微躬身,“姑娘请。”
红玉心知这是不准旁人陪同前去,忙堆起笑脸儿道:“我们家姑娘头一回入宫,有不懂的地方,还劳公公多多关照。”
说着话儿,将事先准备好的荷包悄悄放进王葵张开的袖口里。
王葵抖一抖袖子,觉出分量不轻,嘴角的笑纹加深几许,“连圣上和皇后娘娘都对国公府敬重有加,又有哪个敢慢待国公府的后人?”
这就是关照的意思了,红玉赞颂了帝后的恩德,又谢过王葵,亲自送出门来。眼见沐兰登上马车,随着王葵往皇宫的方向去了,一颗心高高悬着,怎么也放不下。
坤宁宫中,裴皇后已与安老太君聊了半日。因安老太君不似王葵那般滔滔不绝,往往是问一句才答得一句,心下不喜这种古板无趣的人,面上又不好表现出来,便推说不曾用过早膳,叫人送上一碗桂圆莲子羹,拿了汤匙慢慢地舀着吃起来。
一碗粥去了大半,听人禀报说葵公公回来了,精神一振,放下粥碗吩咐道:“宣进来。”
安老太君心头一跳,捏着帕子的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身姿端正地坐着,拿眼角的余光扫去,见沐兰跟在王葵身后进得门来,颔首垂目,仪态不差,衣着也还算得体,稍稍松了口气。
沐兰谨记着红玉的教导,将步子迈得稳稳的。在将将能瞧见上头坐着的人的裙摆时,便屈膝跪下,大礼参拜,“民女解沐兰,叩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安老太君听她口齿清晰,语调平润,丝毫没有紧张之感,愈发放了心。
“这就是那位姑娘了?”裴皇后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沐兰,“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