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谷溪喉咙一紧,手指不禁攥了起来,心中忐忑道:林寻怎会和铃儿私逃呢?他绝不会做出此事,师娘急火攻心,竟宁愿相信石茵的谗言,也不去相信自己的儿子,林寻身无分文,西州又别无去处,他就算再任性,也不可能私逃啊……
想至此,不禁为林寻感到心寒。
“是要将林寻带回,还是将他俩人一同带回?”
屋内又响起了声音,唐谷溪屏息凝神,继续竖耳细听。
“自然是将寻儿带回了!”叶瑾云轻叹一声,“倒不是我狠心要丢弃那姑娘,实在是……寻儿都为她痴狂成了这副样子,我若再让他二人处一块,以后不知要发疯到如何地步呢。看来那道士说得没错,这谢姑娘……恐怕真是寻儿的一劫啊!所以,你们暂且别将那姑娘带回,事后再做打算吧。”
“可是,若是林寻他……”
“若是他不依,你们就强将他带回。云鹤,墨笙,你兄弟二人可是比他要武功高强得多啊,师娘信任你们,只要不伤到他,尽管依你们的来,无论使何法子,只要能将他带回,师娘不会怪你们。”
“既然如此,那……徒儿遵命!”
“对了,你们的师父,是后日要回来吧?”
“是,师父说让我二人先到家,他在驿站有事耽误,两日后方可回归。”
“好,那便好……”
……
唐谷溪气息微喘,从窗楹之下慢慢向后退去,移出了灯影处。她转身,顺着回廊跑向了门外,步伐飞快,落地无声。幸得轻功在身,否则必会发出动静,引起屋内三人注意。
跑出之后,她摸着墙角靠在了墙上,心绪渐渐平复下来。
冷月如玉,傲然挂于天上,墨蓝色的天幕之中,星辰寥寥,月光星光交相辉映,清凉寡淡,静静照出这个寂静小院。庭院内,树木高大茂盛,挡住了大片的月光,在墙边投出陡峭倾斜的黑影。
唐谷溪就站在这片黑影之中,轻喘着气,凝神冥思。
师娘要去捉回林寻,还派了两个林门弟子……师父回来了,还带来了两个师兄,两个高手师兄……
不行,她不能让他俩去抓回林寻,要是林寻一回来,那他就再也出不去了,铃儿也就再也回不来了。她侥幸听闻此事,定是上天之意,上天要她去阻止,故而,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师娘去捉林寻,却无动于衷。
在唐府时,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命苦之人,外人看来是珠围翠绕、锦衣玉食,只有她心里明白,被困于闺中不得出门的日子,才最为煎熬。如今,林寻并不比她好过多少,同样是锦衣玉食,还有着林派少掌门的身份,可终日如同身在枷锁,陷于地牢,难以残喘。也难怪两年之前,他不肯听从母亲之言,执意要与林落北行了。
“师娘,溪儿有愧于您了……”
唐谷溪抖擞精神,转身向前走去,顺着小道一路跑回了漱石园。浓浓夜色中,她脚步飞快无声,即刻来到了屋内。
此刻,屋中只点着一根蜡烛,她走至烛前,挑亮灯芯,屋内瞬间明亮许多。接着,她以极快速度换衣整装,束发换履,不出片刻,一身轻便夜行衣套在了身上。扭过头去,黄铜镜内刚好映出了她的脸颊,干爽素净,溶溶清清,一双黑眸里映出烛火的微光,身上的墨衣收腹束腰,窄袖窄裙,尽显待发之势。
熄灭烛火之后,她走出了院落,来到白日练武的地方,将地上的剑身与剑鞘拿起来,收在了背后。
环顾自周,昀师姐和石茵的房间已是漆黑一片。弦月如钩,将这一片庭院照得微微发白,明朗如昼。四周静谧无声,除了远处传来的几句狗吠外,便只剩下草丛中的细微虫鸣了。
……
腊月里的寒夜本就凉气逼人,更何况是驾马而驰的官道上?
唐谷溪身上只系了一件单薄的披风,出来时太过匆忙,又因当时在屋中,并未觉出寒意来。此刻迥然不同,寒风从两颊呼啸而过,噌噌灌入衣内,将她的发丝与披风吹起,带来阵阵冰凉。
可纵然如此,她也不能怠慢一分,更不能停下歇息。师娘派去的那两个人,此刻正在前方御马疾驰,她须得循着马蹄声紧追不舍,若是稍稍一分神,便会被他俩落下,届时再跟丢了,那今夜算是白出来了。
因此,尽管狂风再过寒冷,路途再过遥远,月夜再过黑暗,她也不能放松一刻,须得时时将心悬起,凝神追赶。
两侧树木刷刷后退,不知过了多少条小河,也不知翻过了多少土丘,道路愈来愈艰险,山丘变得多了起来。唐谷溪额上渐渐冒出薄汗,脸颊也愈显红润,手中缰绳仍不敢放松,生怕稍稍一收力,她便会从马上栽下去……
前方是一片小树林,唐谷溪放慢了速度,心中明白,此刻需与那两人隔出一段距离来。否则一旦同时踏入林中,马蹄声便会增大,定会引起前方人注意来。
皎月早已在天上移了位置,云层也几次三番游过月光,经这一路上的疾驰与揪心,唐谷溪此刻全无困意,竟比白日里还要精神许多。她轻呼一口气,微微放松缰绳,抬手擦了一下额角的汗。
心中打鼓道:如此跟下去也不是法子呀,她是要去阻拦他们,又不是去追踪他们。可是,如何才能将他二人拦下,使他们到不了长青山呢?或者,她就先于他们而到达,提早告诉林寻?
可是转念一想,即刻又放弃第二个念头——后者太不切实际了,她压根不知长青山在何处,若不是跟着这两个师兄,此刻恐怕早就迷路了,更别说先于他们而到达,简直是天方夜谭。
那就只能阻拦他们了……可是瞧瞧自己,一身功夫连林寻都打不过,更别说这两个传说中武艺高强的师兄了。硬碰硬定是不行的,那到底该如何呢?
一边绞尽脑汁思索着,一边抬起头来去望远处的身影,唯恐一不小心跟丢了人。可是,这不抬头不要紧,一抬头几乎将她下丢了魂儿……
只见前方咫尺之内,两匹高头大马与她身下之马相对而立,骏马之上,两个黑衣束身、身姿修长的男子威严静坐,漆黑如墨的眸中发出冷冷眸光,直盯着眼前女子。他们一手牵住马的缰绳,一手紧握一把泛出寒光的利剑,伸臂直直指向她。
背后,便是那片树林的边缘。
唐谷溪心里咯噔一声,暗道:这还未走进树林呢,就被发现了?岂不是太过失策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