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溪强忍着心里的畏惧,将这番话吼完,但垂在身侧,已是紧握成了拳头的手却是忍不住发起了颤,她转而死死揪住了自己的裙摆,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浑身的发颤。
赵屿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深深地看她。那目光里含着质疑,含着探究,锐利得像是两把刀,要直直看进她的眼底,看穿她的心,洞悉她极力想要掩藏遮盖的一切。
兰溪觉得,自己再也待不下去了。而事到如今,她与赵屿已是无话可说,扭头、转身,手伸了出去,刚刚碰到门栓……
“芳草?七月?你们怎么在这儿?”
门外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兰溪浑身一僵,这个声音,她自然不会错认。蓦地扭头,她瞪向身后的人,原来……这才是他挖的陷阱。她小心了又小心,戒备了又戒备,却还是因着一朵花便失了方寸,冷静不再,就这么跌进他的陷阱里,不及挣扎。
赵屿没有作任何的辩解,微微笑,是默认,带着淡淡的自嘲,但却很是坦然。
“夫人也在这儿么?”门外,没有听得芳草和七月的回答想必两个丫头还会心虚,而耿熙吾是什么人?那样明显的异样他如何会看不出?那声音渐渐多了两分怀疑。
兰溪几乎可以想见,他已是往紧闭的房门看过来的眼神,以她对他的了解,她丝毫不怀疑,丫头们若是再不答,下一刻,他便会破门而入。
那一刻,她什么也没办法想,只是满心的惊惶,但容不得她退,她狠狠一咬牙,搭在门栓上的手一动,“吱呀”一声,门,轻轻开启。
一抬眼,便触及了耿熙吾深幽的双眸,呼吸,蓦地一滞。不及再看她在他眼底倒映出的脸色惨白的自己,她匆匆垂下眼去。
耿熙吾定定看了她许久,才缓缓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转而落在了她身后那人的身上。
静,自始至终,都是令人窒息的安静,没有人开口,耿熙吾没有质问,甚至没有一声问,赵屿也没有出声再添一把火,但兰溪却是再也受不了了。低着头,垂着眼,她谁也不看,脚步匆匆,便是越过了耿熙吾,背影带着两分惊慌失措地快步而去。
芳草和七月两个面面相觑片刻,连忙跟了上去。
耿熙吾没有立马跟上去,他只是深深望了一眼兰溪略带仓皇的背影,便转过头来,再看向赵屿时,一双眼里的杀气沉淀了难窥眸色的暗阒,“我警告过你!别逼着我哪一日不顾一切杀了你!”
“我不过是因着昨日的一些事,觉得对阿卿不住,所以特意叫她出来,跟她道歉的。我又没有对她怎么样,你何必如此?还是说,你觉得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赵屿的语调可谓是挑衅,一边说,还一边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丝毫不顾耿熙吾黑沉的脸色。
耿熙吾似是极力地克制着什么,虽然神色仍旧淡漠,额角却已是青筋暴露。好一会儿后,耿熙吾终究是扭头走了。
他身后,赵屿望着他的背影,嘴角泛起一丝笑痕,怎么办呢?谁让你们偏要恩爱的让人妒忌呢?你们越是恩爱,我便越是见不得,越想使坏。
耿熙吾出了显月楼,一抬头,便瞧见了兰溪的马车还停在楼外,芳草和七月并悦翔三个都站在车外,神色有些不安。见得他来,几人连忙给他行礼。
耿熙吾略作沉吟,挥了挥手让他们免礼,又略略踌躇了片刻,这才跨步上了马车。
谁知,刚刚掀开车帘,一道影子便已是冲了过来,不由分说便是抱住了他。
熟悉的温暖柔软,熟悉的淡雅清香,他自然不会错认,从前的每一次,将她揽在怀里,他便好似拥着缺失的另一半,只觉得圆满,心里更是全然的欢喜。可是这一刻,感觉却是变了些味。
愣了一瞬,他抬起手,想要将她环在他颈后的手拉下来,却不想她反倒抱得更紧了。
“你不要问我,我也不会说。但你信我,我没有做,也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兰溪的声音闷闷在他的耳畔响起,但语调却是有些急切。
耿熙吾目光微闪,扣在她手上的手发了力,用力将她的手扯了下来,低头看她,目光定且深,只是并不言语。
好在兰溪这一回并未闪躲他的目光,只是有些不安地轻轻咬住了下唇,怕他不相信一般,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迭声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信我!”
耿熙吾还是不说话,仍然看着她,半晌之后,却是沉沉叹息一声道,“你从前说过,不希望我瞒着你,我也尽量做到与你坦诚,你问,我便会答。”
兰溪没有回答,却悄悄垂下了眼。
“你今日究竟为什么要来见赵屿,当真不能告诉我吗?”耿熙吾还是问了,嗓音瓷沉而平静,但音调却比平常低了些。
兰溪没有办法回答,抬起眼看他,一双眼,悄悄便是湿润了。有些事,她并不是特意瞒他,可是该怎么解释呢?那些匪夷所思的事,只能是她一个人永远的秘密。
耿熙吾眼底的光一点点地陨灭了,终于,他移开了视线,不再紧盯着她,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你果真是不愿说的。也罢,不愿说便不愿说吧!终究我也逼不了你。我舍不得。”
“师兄!”兰溪被泪水迷离的眼中,只能瞧见他眸底暗淡的光和嘴角那抹让人看了心下一揪的笑痕。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忍不住就要不顾一切,和盘托出,可是,话到了嘴边,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耿熙吾的双眸又是黯了一黯,“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些事!”话落,他不再看她,转头矮身出了马车。
车帘被挑起,复又垂落,马车内光线一明一暗之间,耿熙吾的身影已是在她眼底消失。
兰溪下意识伸出想要挽留的手僵在半空中,握住了一片虚无,她眼里的泪再也忍不住,决了堤。
显月楼外,目送着靖北侯府的马车晃晃悠悠走远了,耿熙吾的双眼一点点沉下,那眼里的冰冷与锐利是兰溪从未见过的,“去查一查平王府,平王、赵屿,还有整个平王府的人,能挖多深就挖多深。有些人,是该让他忙一忙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