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溪听得恍然,原来是用银钱买通了那十姑娘的母亲,便自以为万事大吉了。难怪沈氏有那个闲情设了家宴联络感情了,却不想,竟是成了这么一场闹剧,真是可悲可叹。
“这不可能,那胖太太分明答应了我……”沈氏脸色惨白,犹是不敢置信。
靖北侯眸色一冷,眸中的怒火好似收敛了一些,却是覆盖了冰,显得更是冷凛,“出了这么大的事,你竟然不告知本侯?就想着自己为你的宝贝儿子兜着,千方百计地压着藏着,可总也有些你兜不住的时候!你自以为聪明,却忘了那十姑娘终究是皇室的血脉,你拿银钱买通……这事落在圣上耳里会怎么想?一个宗室千金,你靖北侯夫人看不上也就罢了,居然……还能用银钱压下这桩事?你是在显摆我靖北侯府有钱,还是我们耿家仗势,连皇家也敢欺压?”
这话不可谓不重,圣上不一定这么想,但也极有可能这般认为。毕竟,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最不缺的就是疑心与猜忌。若是圣上心中起了龃龉,认为他们耿家……那可是毁家灭族之祸啊!沈氏脸上的血色瞬间尽数抽尽,成了一片白惨惨。
听到这儿,就连耿熙若也听明白是出了什么事了,只是却很是不敢置信地望向一边好似发了愣的耿熙凯,又求证似的看向兰溪,后者眨了眨眼,这却是认可的意思。
瑞郡王府有个十姑娘,是庶出的三房嫡女,但这三房却是瑞郡王的宠妾所出,自来得瑞郡王偏宠。这位十姑娘虽无封诰在身,但却甚得瑞郡王的喜爱,在瑞郡王府也是要有什么有什么,比嫡出的县主也不差什么。这十姑娘有一回花宴上邂逅了他们耿家的六爷。耿熙凯本就长得不差,虽不若耿家男子的高壮威武,但却白净俊秀,浑身的斯文书卷气,正是大庆时下被人推崇的那类谦谦君子之相。那十姑娘养在深闺,甚少见过外男,如今遇上这么一位俊秀斯文,谈吐有物,偏还家世不错的世家子,登时便是小鹿乱撞,一见倾心了。
最要紧,这耿家六爷,对这十姑娘也没有恶感。这原本郎才女貌,门当户对,也算得一桩不错的婚事,坏就坏在,耿家正在给他说亲呢,这亲说的是他嫡亲的表妹,还是因着之前在宜山英雄救美留下的祸患,两家已是谈得差不多,如今也只差过明路了。
但是耿熙凯不喜欢沈燕疏,是个正常的,有点儿自尊心的男人都不会喜欢一个明摆着看不上自己的女人。他不愿娶她,起初救她是因着她是他表妹,他没法见死不救。刚开始还觉得没什么,娶就娶了,可如今有了对比,就不一样了。那十姑娘也是个二八年华,容貌姣好,青春可人的姑娘,而且还是对他崇拜倾慕的姑娘,那不比沈燕疏要好上多少倍?这心里反差一出来,耿熙凯便是更不愿将就这门婚事了。
而那十姑娘因着在家中受宠,性子本就有些骄恣,她既然看中了耿熙凯,就没有白白放手的道理,更何况耿熙凯还没明着定亲呢!所以,这十姑娘便寻了个时机,做了个套,让耿熙凯栽了个跟斗,还被她的母亲亲自抓了包,让耿熙凯脱不得身。
前些日子,沈氏便是忙着摆平这事,才日日出府。谁料想,今日这事捅到了圣上面前,怕是再也没有悄悄解决的可能了。
沈氏显然也明白了这一点,很是忐忑地问道,“那现下怎么办?”
“圣上虽说是我们的家事,他不好插手,可也要我慎重处理。你说,你觉得该怎么办?”靖北侯好似冷静了些,不再说话喷火,但一双眼却冷如嗖嗖刮着北风。
沈氏听出了靖北侯言下之意,脸色登时变得更难看了,连忙摇头道,“不行。那瑞郡王府的十姑娘是庶房所出,如何配得上我儿?而且,又是个心机深沉的,我可不想要个这样的儿媳妇。”
“你不想?那你早前怎么不管好你的儿子,要任由他闯出这样的祸端来?”靖北侯冷冷一哼。“圣上都发了话,这事若是处理不好,日后别说六郎的前程,就是咱们整个耿家都要受他所累。”
沈氏眼里登时有了泪,“可是就算这样……凯哥儿和七丫头的婚事又怎么办?我日后还有何颜面见我兄嫂?而且,沈家也还关着安王府呢!当时在宜山,凯哥儿和七丫头……那也是众目睽睽之下,若是此时咱们转而与瑞郡王府结了亲,旁人会怎么看七丫头?这是要将她生生往死路上逼啊!”
兰溪见了,便不由心中暗忖,没成想,这沈氏对沈七倒是果真疼爱,到了现下,也还是为她着想,那泪,是落得情真意切。
靖北侯显然也是头疼这个,听得这话便沉默了下来,眉间打了一个深褶。这事情确实不好办,哪方都不好得罪啊!说到底,都是这个逆子闯的祸。想到这儿,靖北侯锐目一凝,又朝耿熙凯瞪去。后者吓得一个瑟缩,往后缩了缩身子,耷拉下肩膀,不敢吭气了。
靖北侯见状眉心又是一蹙,心中却是更不喜,一个堂堂男儿,怎么这般窝囊的样子?
神思烦乱,靖北侯目光一瞥,眼角余光扫到边上垂首站着的兰溪,微微一顿,眼中似是掠过了一道亮光,略作沉吟后,问道,“四郎媳妇儿,你来说说,咱们家今日这桩麻烦事该如何解决?”
兰溪是没想到,好好的作壁上观,也能惹火烧身。其他人也没有想到,耿熙凯和耿熙若兄妹两个不敢明目张胆,但都小心地抬眼瞄了兰溪一眼,至于沈氏,更是不得了,一双眼几乎要瞪凸出来,面泛惊色,却又硬生生忍住,扯开一抹牵强到比哭还难看的笑,强自镇定道,“侯爷说笑了。四郎媳妇儿年轻没有经过事,她哪儿能想出什么好的法子?侯爷还是别为难她了!”
“你经的事多,你有好法子,可你看看,是因为谁,这事才捅破了天,到现在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靖北侯却是冷冷一瞥,便堵得沈氏脸色难看地再说不出话了。靖北侯目光转而又落在兰溪身上,道,“这偌大的侯府早晚要由你和四郎担起,至于事,日后自然就经得多了。我让你说。你便说,用不着有什么顾忌。”(未完待续)